暴君每晚梦我——五月锦
时间:2020-03-05 10:09:32

  徐太师将手伸出袖袍,背着赵珩跟林尚书做了个摆手的动作,示意他带着守卫撤离。
  皇帝醒来就要见贵妃还让方德胜跟着,分明是在防着孙来福,此事应该不会作假。待他回府重新布置一番便入宫面圣,好好参上太子一本。
  皇帝让他监国,可没让他撤换南境各府州县的官员。
  “启禀殿下,臣还要去抓贼人,先行告退。”林尚书转身面对赵珩行礼,“皇上刚醒,恐还有诸多不适,臣晚些时候在入宫面圣。”
  “臣也告退。”徐太师微笑行礼。
  赵珩冷着一张脸点了下头,策马离开。
  宋临川带着侍卫在赵珩侍卫的包围下跟上去,心中暗暗佩服赵珩的冷静。
  他明知尚书带兵围堵并非是为了抓贼,却未有点破,还若无其事地与之周旋。
  敌众我寡,方才他但凡有一丝冲动,局面便会失控。
  自己的这条小命怕是也保不住。
  这储君可比他那位只会纳妃,连自己的儿子都养不大的父皇强多了,北梁日后也必定会迅速壮大国力,成为东蜀最大的威胁。
  自己要更努力,才能避免东蜀被其吞并。
  两国之间的仇怨由来已久,能够停战于双方都有益,父皇不该为了逼皇叔出手而拖延这许久。
  幸而今日赵珩来得早,再晚些,两国真要不死不休黎民苍生都会为此受苦。
  宋临川轻轻吐出口气,策马追上赵珩与他并行,“多谢。”
  “太子若真心想要谢吾,那便通知你父皇停战建好,这仗打下去谁都赢不了谁。”赵珩态度冷淡,“真要打,北梁一定奉陪到底。”
  宋临川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又想到福安寺那冷美人。
  她说话也这般完全不给情面,若不是知道那冷美人并非皇室之人,他险些以为赵珩与她是一家。
  一行人策马走远,躲起来的百姓放松下来,街市恢复热闹。
  徐太师收了视线将林尚书拉到一旁,沉声道,“你先把人撤走,我即刻命人去福安寺通知贵妃身边的宫女,若皇帝醒来一事为假便杀了贵妃嫁祸太子。”
  “贵妃可是你女儿。”林尚书吓一跳。
  “皇帝醒来一事太过蹊跷,未有确定消息之前不可大意,若是太子布局将贵妃请回宫,为的是两年前东宫走水一事,你我这些年的布置将毁于一旦。”徐太师目光阴冷,“为了保全四皇子,只能牺牲她和我外孙女的太子妃之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这就去安排。”林尚书拱了拱手,带着守卫撤离长街。
  徐太师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低声吩咐身边的管事一番,袖袍一甩掉头回太师府。
  今日之举虽被赵珩撞破,量他也不敢有所作为。
  一个乳臭未干只有虚名的储君罢了。让他再妄为一段时日,等自己把皇帝弄成个活死人,便拿出圣旨让外孙四皇子监国。
  赵珩失去监国的资格,跟随他的朝臣便会做鸟兽散,自己再把他也变成个残废,看他还怎么狂。
  至于外孙,不过是个刚满十一岁的稚童,能知道什么叫治国之术?
  操纵个一两年,自己便有了登基的理由,手中又握有北梁大军,这天下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入囊中,美哉。
  若他真敢有作为,那便如之前所想杀了宋临川,让东蜀攻入北梁将这天下打乱,自己堂堂正正登基为帝。
  徐太师心情大好,一路回去脸上不时露出笑意。
  *
  皇帝的车辇在福安寺山门外停下,孙来福和方德胜下车,带着一众太监宫女上山,前往禅院迎接徐贵妃。
  前来添香油祈福的香客看到这一幕,好奇跟过去看热闹。
  喧哗声从前面的大殿一直吵到左侧的禅院。
  苏绾和陈良妃躺在禅院廊下的摇椅里,舒服闭着眼吹凉风。听到外边传来的动静,她禁不住睁开眼坐起来,“外边好像很热闹?”
  陈良妃也睁开眼坐起来,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复又倒下去,“想去看热闹便去。”
  闹得所有的禅院都知晓,除了徐贵妃那头猪没人会这么干。
  到福安寺茹素前几日都安安静静没点动静,今日来了那头猪的外甥女,韩丞相的千金和神医,再出什么热闹都不奇怪。
  “不去。”苏绾倒回去晃动摇椅闭目养神。
  陈良妃做人还是可以的,到了福安寺没人敢来烦她们,住持也诸多照顾。听陈良妃说想要摇椅,不过半个时辰就送过来了。
  “不去人家也会上门的。”陈良妃轻笑,“知道怎么刺激一个疯子,让她发疯吗?”
  苏绾抬眼看她。
  这位姐姐简直聪明的可怕,宫里那一套勾心斗角,她看得明明白白。
  “嘘。”陈良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手指了指院门含笑闭上眼,“已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珩:有人说我们是一家。
  苏绾:他眼睛倒是不错,要不要跟他换换。
  赵珩:……
 
 
第65章 
  禅院外果真传来敲门声,苏绾眼底浮起一丝无奈,起身去开门。
  同样是可怜人,相煎何太急。
  取下门栓将门打开,门外站着徐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还有个面生的姑娘。姑娘手里端着一只托盘,上面就只有一只杯子,和一壶不知道是酒还是茶的玩意。
  “两位有事吗?”苏绾挡着门不让进。
  “皇上醒了,还派了大总管亲自来接贵妃娘娘回宫,娘娘高兴,赐给陈贵人一壶果酒让她沾沾喜气。容昭仪,端进去吧。”宫女伸手推了一把容昭仪,嗓音微微发冷,“贵妃娘娘说了,良妃若是不喝你便替她喝了。”
  容昭仪往前冲了下,手中托盘一歪直直往地上砸去。
  徐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眼疾手快,接住托盘端稳,又顺势摁住容昭仪的肩膀,试图将她推进院子里。
  太师来消息,让她跟着徐贵妃回宫,若皇帝没有醒来便杀了的徐贵妃。太师安排的人,会将杀人一事嫁祸给太子。
  她是徐家的死士,自徐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被太子的侍卫杀死,她便按照太师的指示,步步博取徐贵妃的信任,当上大宫女。
  目的是监视徐贵妃,同时也帮徐太师打探宫里的消息,必要时杀人灭口。
  徐贵妃也担心此行有诈,命她把容昭仪带过来,借她之手杀了陈良妃和她身边的宫女,再嫁祸给梁淑妃。
  这容昭仪原是已故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皇后过世没多久便爬上龙床封了昭仪,这些年安安分分孩子也没生,是个好利用的主。
  让她来杀人,梁淑妃便脱了不干系,毕竟她俩都曾是已故皇后身边的人。
  “良妃娘娘不喝酒。”苏绾发觉容昭仪的脸扭曲起来,像是疼痛难忍的模样,不由的多看了一眼徐贵妃身边的大宫女。
  她接酒和托盘的动作,像是武功高强的样子?
  刚才她还说老皇帝醒了,派身边的大总管来福安寺接人……难道是太子要速战速决,搞死徐太师?
  有这个可能。
  太子如果查到了两年前东宫走水一事的真相,这件事便是搞垮徐太师最好的突破口。
  残害储君,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徐太师不能免受责罚。
  徐贵妃把容昭仪逼过来杀人,估计是想,死也要让太子失去威信。
  太狠了。
  苏绾压下心底冒出来的烦躁,冷脸关门,“良妃娘娘睡着了,两位把她吵醒过来,出什么事奴婢可担待不起。”
  “你确实担待不起。”徐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抬脚踹门。
  苏绾早有准备,还是被她的脚上的力量震到,手臂疼得本能松开门板。
  这女人果然武功高强,太可怕了。
  “哗”的一声,不知何时过来的陈良妃,将一盆水直直泼了过去,举起木盆就朝那大宫女砸过去。
  大宫女估计是未有料到陈良妃的动作如此敏捷,抬手挡了下,疼得往后退开了好几步。
  被她摁住肩膀的容昭仪摔到地上,口中发出痛苦的惊呼。
  “有虫子?”陈良妃拍了下木盆,装出一副疯了的模样,丢掉木盆退回禅院用力关上门。
  那宫女不敢跳墙进来,门外有侍卫盯着。
  皇帝怎么可能会醒过来,就算醒了太子也不会让他醒太久。徐贵妃回宫后徐家怕是要出殡,就看徐太师能否破太子的局了。
  “会武功的宫女。”苏绾拴上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有预感要出大事。”
  “对我来说是好事。”徐贵妃回她一句,拍拍身上的水珠往回走。
  福安寺的住持答应帮她找人把信送到李顺手上,只有从太子手中,拿到准许苏绾出宫的诏令,她才能安心。
  苏绾耸了耸肩,抬脚跟上去。
  禅院门外,容昭仪双手撑着地艰难爬起,掌心被地上的沙石蹭破了皮,一阵刺痛。
  陈良妃装疯的样子太吓人了,徐贵妃分明是让她来送死。
  皇后过世已经六年,徐贵妃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在凤仪宫做了什么。要是有证据,她会联合一心向佛的德妃,阻止皇帝封自己为昭仪。
  皇帝那人本来就薄情,就算没中迷香兴头来了,也会找人发泄。
  皇后刚装殓放入梓宫当夜,他就在灵堂后要了自己。
  她又惊又恨,想陪着皇后一起走,又不甘心被就那样被皇帝糟蹋,不甘心小皇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断了气,这才在皇后的寝宫内点燃迷香想要趁机杀了皇帝。
  只是她没料到梁淑妃会来,还被皇帝遇到。
  发了狂的皇帝把梁淑妃也糟蹋了。
  过后,皇帝将还是贵人的梁淑妃带回长信宫宠幸了一个月,直到她怀了身孕,这才封了淑妃赐她住进永宁宫。
  淑妃有孕后,皇帝竟又想起自己,给了个昭仪的封号常常将自己带回长信宫。
  这些年,她一直默不作声,暗地里找机会给皇帝下毒,想要毒死他给自己和皇后还有小皇子报仇。
  眼看皇帝没中毒也要死了,这会又忽然醒过来,徐贵妃却在这时候盯上自己,她心里很是不安。
  莫非,她是想借着自己的手杀了陈良妃,让陈良妃的兄长对太子有意见,再恨上梁淑妃?
  容昭仪脊背隐隐发凉。
  “算你走运。”徐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擦掉脸上的水,阴恻恻地看着她,嗓音压得很低,“就怕这份好运维持不到回宫,自己去跟徐贵妃复命。”
  说完,她端着托盘掉头回去。
  陈良妃和她身边的宫女都很弱,根本不需要她费太多力气,等她从宫里回到福安寺入夜后过来杀了即可。
  容昭仪见她走了,目光深深地看一眼紧闭禅院房门,再次抬脚上前飞快将写好的信,塞入门缝。
  她无所求,只想皇帝早日驾崩。早在来福安寺当日,她就准备好了信,想要送到陈良妃手上。她目前是唯一不会早死的妃子,太子也不会让她死。
  可自己被害后却又害了梁淑妃一事,终究是个心结。自己说不定活不过今夜,只求陈良妃看在大家都是可怜人的份上,能帮梁淑妃便帮一把。
  哪怕她不帮,也希望她知道真相后,将来若是被太子封了太妃,也别针对梁淑妃和她的孩子。
  梁淑妃胆小怕事做事瞻前顾后,太子又非她亲生,偌大的后宫她一个可依靠的人都没有。
  徐贵妃倒了,还有个从来不出声的德妃,她比徐贵妃更狠,杀人不见血。
  容昭仪闭了闭眼,对着门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转头离开。
  回到徐贵妃的禅院门前,容昭仪缓了缓呼吸,垂下脑袋抬脚入内。
  “候着吧,徐贵妃在跟殷小姐说话。”宫女拦住她。
  容昭仪点头称是。
  禅房内,徐贵妃握着殷晓君的手,眼角泛起泪意。
  她今日回去怕是凶多吉少,父亲虽未有口信传来,心中还是有诸多不安。身为徐家的女子,她没的选,除了这张脸和还算争气的肚皮,父亲从未将她当人看。
  否则也不会将她送入宫中,以色侍人。
  如今,好好的外甥女也要走上与自己一样的路,太子远比皇帝深沉,往后的日子怕是与火坑无异。
  自己的儿子成不了储君,等待自己的便是死路一条。她被父亲操控着筹谋十几年,每日都在担惊受怕中过活,无一日轻松。
  死了说不定也是解脱,什么荣光永驻,什么太后她都不想了,只求此行平安。
  坏事做得多了,总怕见到鬼。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踏入后宫的那一瞬,自己便已经是恶魔。
  她学不来德妃装腔作势一心向佛,下手却比谁都黑的姿态,也学不来梁淑妃的云淡风轻,更没法像陈良妃那般只在意自己的脸。
  她是恶人,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她深知早晚都会死。
  也有不甘心……可她身为女子,不甘心又能怎样?在父亲眼中,太师府所有的女眷都不是人,而是待价而沽的货物。
  “明日晌午之前若是没信送到福安寺,你便偷偷回家,无需回太师府。”徐贵妃拿出一沓银票递给殷晓君,“走不掉便隐姓埋名去上学,不要再被你外祖操控。”
  “小姨?”殷晓君愕然看她。
  这种从小姨口中说出来,有点陌生。
  “你小姨我当了一辈子的恶人,最羡慕的却是你娘。她与你父亲琴瑟和鸣,外祖管不到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徐贵妃把眼中的泪意逼回去,“回去吧。”
  殷晓君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告诉她自己原本也想偷偷去上学,在看到她骤然变得严厉的眼神后,终究没胆子说出口。
  “那我先出去了。”殷晓君收好了银票,低着头开门出去。
  等在门外的宫女瞟了眼殷晓君,伸手抓住容昭仪的肩膀,将她推了进去。
  “听说陈良妃不喜欢本宫送的酒,你喝了吧。”徐贵妃抬眼看她,“躲在梁淑妃背后安生了这么多年,你该知足了。”
  她死了梁淑妃也会被太子怀疑。
  “是。”容昭仪福了福身,拎起酒壶倒出一杯毒酒,仰头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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