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反应过来,点头,“是要回去,贺大夫所提是大事。”
“那你先回去,我也还有其他的事要忙,明天你直接上家里吃饭。”苏绾扬眉,“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并无特别喜欢的,你准备什么都可。”赵珩目光深深。
苏绾抿了下唇,拉他走远几步避开苏驰小声交代,“你回去后顺便跟皇帝说一声,小心安阳来的人还有武安侯,若是处理不当,安阳来的人会拿户籍分级一事做文章。不准告诉他是我说的,你就说是跟踪国公发现的。”
这个理由比较有说服力,皇帝本来就想打压国公,带上武安侯更好。
“好。”赵珩故意倾身,嗓音低低的在她耳边说,“我保证办好。”
她心中所想与自己又是不谋而合。
“我相信你,去吧。”苏绾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走了啊。”
赵珩站直起来,背着手目送他们姐弟走出巷子。
过了一阵,他转头折回同安堂,径自去贺清尘的书房。
“苏姑娘的想法当真是与众不同。”贺清尘抬头看他,“我方才仔细看了一遍她写的东西,受益匪浅。”
“我瞧瞧。”赵珩走到他身侧,拿起苏绾写的东西。
认真看完,他坐到贺清尘对面,神色严肃,“你选好和你同去的弟子,我明日命人准备动物和手套,中秋一过你便带人住去太子府,对外则说去了福安寺与住持讨教。”
到时他会安排人易容成他的模样,从同安堂乘坐马车过去,避免被探子知晓他的行踪。
今日早朝,他提出重启惠民药局一事,有几位朝臣持反对意见,理由是国库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开销。
真正的意思,其实是不同意他将整个太医院的大夫换掉。
“方才苏姑娘说苏宅就在太子府隔壁,到是省得我跑远找她了。”贺清尘抬起头,眼神熠熠发亮,“此次试验过后,我相信自己的医术也会更精进。”
赵珩认同他的看法,“我现在回宫给你安排,关于将你师傅请去太医院的圣旨,明日会到。学堂已经在收拾,大概过几日便可开门收学生。”
教授学医之人的学堂,安排在徐太师买下的别院,稍稍收拾下便可使用。
“草民多谢陛下厚爱。”贺清尘起身行礼,“草民定不负陛下厚望。”
当初萧云敬劝他入京,他对赵珩其实没多少信任。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赵珩所做的决策和对他的尊重,让他信心十足。
“私下无需如此多的礼节。”赵珩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等我的消息。”
贺清尘点点头,送他出去。
回到书房门外,柳云珊从外边进来像是有事要说,他停下来看她。
柳云珊礼貌福身,“师傅。”
“今日你早些回去免得尚书大人有意见。”贺清尘垂眸看她,语气严肃,“离京数日你还不曾回家。”
“一会就回去。”柳云珊唇边抿出一抹笑,俏丽容颜染上几分羞涩,“我给你买了些月饼,还给师叔师伯和师祖都买了,这是给你的。”
她是故意拖到今日的。武安侯的夫人明日带人上门下定礼交换庚帖,这会尚书府里不知多多热闹,正好合适回去恶心她们。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贺清尘将她手中月饼接过来,“过了中秋你要随我出门,回去正好准备下。”
“弟子这就回去准备。”柳云珊应声往外走。
贺清尘眼底浮起欣慰。
柳云珊非常有天赋,跟他学医不过两月便已弄清各种药物的药理,假以时日必定会比自己出色。
她性子沉稳恬静,做自己的助手最合适。
贺清尘目送柳云珊的身影走出回廊,随手将月饼放进书房,也跟着过去。
*
中秋当日,城中最热闹的事不是晚上有花灯可看,而是汴京府衙贴出公告,官办的另外一个学堂即将开学,主要是教授医术,凡有志要学医之人都可前去报名登记。
此事让城中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苏绾跟着赵珩从长安里出去,一路上遇到的百姓,都在说讨论学医的学堂。
再有便是武安侯府的夫人入京,到柳尚书府上下定礼,交换庚帖一事。
进入太平坊,街灯明显多了起来,也更好看。有百姓提着自己做的花灯游街,一眼过去满目繁华。
苏绾停在街口,伸手拽了下赵珩的袖子含笑扬眉,“太平坊最高的楼是珠玉楼,要怎么上去?”
“银子。”赵珩简单明了地回她,“最高处三十两。”
“你也太能败家了,不能因为我答应养你就不存银子啊。”苏绾哭笑不得,“带我飞上去不就得了。”
“不好。”赵珩一脸严肃,“既然说了要陪你看灯,便是要看最好看的。”
苏绾又忍不住笑,“那走吧。”
看着挺木的,办事却一点都不木。
“嗯。”赵珩应了声,跟着她一块往珠玉楼去。
这次出宫他做了易容,不怕被探子发现。
武安侯的夫人带了三十人入京下定,其中十人是探子,暗卫营的人已经在盯着。
“我明日去汴京府衙状告大伯。”苏绾偏头看他,“你要陪我去吗?我自己当状师,未有请人。”
“陪你。”赵珩语气笃定,“就是还得如今夜这般,不让人瞧见我的模样。”
汴京府尹是他的人。
“那明日一早汴京府衙门前见。”苏绾扬眉,“我自己一人去也不怕,有证据在手。”
她打听过,原来的汴京府尹被撤掉了,新上任的这位跟谢丞相等人一样,为人比较清正。
“我陪你。”赵珩伸手挡了下迎面过来的行人,“还需我做什么你只管开口。”
苏绾留意到他的动作,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暂时没有。”
拿回铺子后就没什么需要他出力的地方了,她给宋临川写了信,身边又有个力气很大的婢女,那几个堂兄敢来闹事,就让他们知道下自己可不好欺负。
她现在就担心大伯母找老太太哭诉,生出要袒护的念头。
人老了,总是比较容易心软。
“到了。”赵珩出声提醒她。
苏绾拉回思绪,抬头往上看了眼见每一层都亮着灯,唇角弯了下抬脚进去。
珠玉楼一共五层,是汴京最高的建筑,据说背后的老板背景强大而神秘。
她不记得原著里有没有提过珠玉楼,只知道新帝还是太子时产业众多,凡是赚钱的他都插了一手。
茶楼一层没什么人,二楼人声鼎沸,到了三楼丝竹之声隐隐传来。
苏绾脚步顿了顿,忽然听到一声嗤笑,“竟搞些讨好贱民的玩意,开学堂开医馆,看他能撑到几时。什么明君,不过是拍脑袋想出来讨好贱民的办法罢了,贱民饭都吃不起,谁买他的账。”
赵珩眸光微沉。
说话的人是武安侯世子。
他这才到汴京便找了一群人过来喝茶看灯,还在自己的地盘上大放厥词?
“上去吧,”苏绾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若无其事的语气,“他骂说明这些政策影响到他了,你今日告假别管那么多。”
赵珩老实点头。
上到五层坐下,苏绾要了一壶茶和一份点心,身后忽然响起贺清尘的声音,“花灯看来看去不是一个样吗?”
苏绾唇角弯了下,回头看去。
“苏姑娘?”贺清尘看到了她,丢下身边的柳云珊等人,大步朝她走过去,“你也来看灯?”
他今日跟师傅讨论了下她的法子,师傅也觉得可行,他原想去苏宅找她结果被拉来看灯。
“是啊,要不要一起?”苏绾含笑起身,“我这边的位置比较好。”
赵珩抬头看着贺清尘,胸口一阵阵发堵。
第105章
贺清尘未有多想,谪仙般的面容染上笑意,“那便打扰姑娘了,在下正好有些问题要请姑娘赐教。”
苏绾扬了扬眉,请他坐下,“贺大夫想问什么只管问。”
贺清尘拉开椅子坐下,未等出声,茶楼的掌柜意外冲进来,讪讪拦住柳云珊等人,“几位不好意思,五楼被一位公子给包下了,你们的座位在四楼。”
掌柜说完,战战兢兢地看了眼赵珩,复又迅速垂下脑袋。
东家说了今夜不准外人上五楼,他安排了人在楼下守着,未曾料到还是出了岔子。
方才四楼来了位国公爷闹着要包场,身边的护卫还险些动手,守着楼梯的人就走开了那么一会,这几个客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擅自上楼。
他发觉后赶紧跑来阻拦,不想还是晚了。
“这是五楼?”柳云珊腾地一下红了脸,难为情看向已经坐下的贺清尘。
跟着贺清尘学医后,她也只是在同安堂活动,或去给百姓义诊,鲜少上茶楼。
方才上来,她只顾给几位师叔说汴京中秋的习俗和活动,未有细看。
空气安静下去。
苏绾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赵珩,但笑不语。
难怪五楼没人,原来是被他包了下来。
贺清尘也未想到是这样的情况,红着脸起身道歉,“实在抱歉,在下不知这一层不能上其他客人,还望苏姑娘见谅。”
几个师兄弟刚到汴京,听说中秋有花灯看,便与柳云珊打听何处看灯位置最好。柳云珊说出珠玉楼的名字,还给订了位置专程陪他们过来。
今日客人比较多,他们上楼时一路说话未有细看楼层,便直接上来了。
“不妨事。”赵珩淡淡出声,“坐吧。”
珠玉楼是城中最适合看灯的地方,他原本想借此机会与苏绾表白心迹,看来是不行了。
贺清尘等人也不是有意要闯进来,看情形,应该是楼下出了事,守着楼梯的人走开才给了他们机会。
他易容出宫,珠玉楼又是花银子便可买下所有座位的地方,若是太过难免会惹来探子的猜疑,因此未有交代墨竹任何人不得放行。
墨竹见到贺清尘,许是以为有要事要谈故而未有阻拦。
但凡他下令,别说是人就是苍蝇都飞不进来。
“多谢。”贺清尘偏头看向出声的赵珩,眼中划过一抹诧异,“那便打扰了。”
这是陛下的声音。他换了面孔陪着苏绾来看灯,应该是不想外人发现他的行踪,自己方才有些鲁莽了。
“师傅,我带师叔师伯去楼下。”柳云珊走到贺清尘身边,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你与这位苏姑娘谈完再下来。”
这位苏姑娘也不知是何来历,竟能让当今的天子易容屈尊作陪?
天子的声音不难分辨,她两辈子都听过。
贺清尘方才看到这姑娘也甚是惊喜,都忘了他们这些随行的人,眼中只有这位姑娘。
柳云珊悄悄打量苏绾,发觉她也在看着自己,面颊霎时染上绯红,礼貌道歉,“都是我安排不周,还望姑娘见谅。”
看她穿着打扮应是未嫁,生得花容月貌,举止却大方坦荡不见半点扭捏作态,难怪能让天子如此看重。
上辈子天子还是储君之时选妃,自己与其他人一道入宫,天子连眼神都不曾给过她们。
一直到大婚当日他才第一次正眼看自己,却是因为受了萧云敬的嘱托,来吩咐她记得服药。
自她嫁入东宫到被太子妃殷晓君磋磨死,拢共只见了他三回。
这姑娘能让他如此谨慎,着实出乎意料。在自己的印象中,汴京城内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一号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也有可能自己上辈子死得太早,成了太子侧妃后又被困东宫,不知晓这些。
这姑娘定然与众不同,才会虏获了天子的心又让贺清尘如此激动。
自己在同安堂这段时日,见多了那些打着问诊的名义,去看贺清尘的千金、贵女,可从未见贺清尘给过好颜色。
想来她在贺清尘心中是不一个样的。
然而他与天子看上的是同一个女子,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好,你们下去吧。”贺清尘淡淡摆手。
陛下的身份越少人知晓越好。
柳云珊福了福身,回头招呼几位师叔师伯下楼。
他们一走,五楼顿时安静下去。
苏绾拎起茶壶给贺清尘倒茶,语气随意,“方才那姑娘便是柳尚书的千金?”
柳云珊生得我见犹怜的模样,恬静温婉,和原著中描述的差不多。贺清尘会被她吸引一点都不奇怪,明明柔弱的样貌,心性却极为坚韧。
身为尚书府嫡出的千金,她丝毫不娇气也不在同安堂搞特殊,别的弟子要做的事她样样都跟着做,还特别有天赋。
莫说是贺清尘,又软又乖的小姑娘她都抗拒不了。
“确实是。”贺清尘放松下来,开门见山地说,“昨日我与师傅讨论了姑娘的法子,师傅也觉着不错,不知姑娘除了对外伤有看法,对内之症是否了解,他老人家想与姑娘探讨一番。”
按照她的法子教授弟子,调配金创药,可让弟子学习的速度加快,如此便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内症辨别。
“对内之症我不是很了解。”苏绾略心虚,“若真是我所说的霉可让伤口愈合,说不定能调配出可治疗内症的药。”
她哪里懂得这些,只是给他一个思路罢了。
“姑娘说的有道理。”贺清尘点点头,又说,“我自小随师傅学医,未曾遇到过瘟疫,姑娘此前在信中所言可是真事。”
师傅传给他的医书中有提到过一些,却未有明确的医治方法。
“我也正想与你说此事。”苏绾一下子严肃起来,“瘟疫的病毒能被带到汴京,必定有出处。此事若是不继续追查下去,难保不会忽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