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了!咱们骑马,估摸着三四天便能到夔州了!”
一行人打马上路,谢倾跑在最前头。他右手拽住缰绳,左手中却攥着一瓶药,是昨日从千阴娘身上摸出来的。
原本是两个瓷瓶,一瓶用作解毒,而这一瓶……
谢倾想着想着,眉头就拧了起来。
整理: 这几天比较忙,大家评论我都有看的嗷!多夸夸,小侯爷爱听(bushi)
第40章 故人
四人一路向西策马疾驰, 夜里寻不到客栈, 便在林间扎营歇息。
平日里总是小地瓜守上半夜, 月媚娘守下半夜,谢倾自己睡得好不安逸。这回倒奇怪,竟把小地瓜赶回去说要自己来守。
小地瓜颇有些受宠若惊,“爷竟然这么体谅小的……”
谢倾一巴掌拍上去, “鬼才体谅你,爷让你睡你就睡,屁话多!”
只有在一旁的月媚娘抽抽嘴角,就小地瓜那三脚猫功夫,有他守没他守都一个样。
她行云流水地生起火,四人围着明晃晃的柴堆坐了一圈。
谢倾和月媚娘在忙着扎营,只有小地瓜和许文茵二人颇有些无所事事。
小地瓜还在纳闷:今儿爷转性了, 怎么就亲手干起这些活了?
旁边许文茵伸手烤着火,侧头过来看了他一眼, “你叫小地瓜,可是谢倾给你起的名?”
小地瓜一愣, 俏生生的小脸笑起来,“是老太爷给小的取的名。说是贱名好养活些。”
他答得乖巧,谈吐有礼,长得又白白净净, 若是不知道的只会当小地瓜是哪家的小公子。
“你是谢家的家生子?”许文茵想了想,家生子取个贱名倒也是常事,想必小地瓜是从小跟着谢倾长大的, “谢倾从前也是现在这般模样么?”
小地瓜闻言,细细思索起来,想着想着,他的脸色就一点一点青了下去。
他家爷,还真是从小就这副模样。
一点儿没变!
可小地瓜只敢在心里这样想,编排自家爷是个什么下场,他身边可有个活例,“那、那倒不是。爷在京城那几年还是十分……乖巧的。”
他艰难地憋出后边两个字,自己都觉得十分的没有说服力。
许文茵眉眼弯弯,觉得有些好笑。
“那我倒挺想看看乖巧的谢倾是个什么模样。”
她才刚说完,谢倾就不知从哪儿晃过来,他扫一眼小地瓜,把小地瓜吓得一哆嗦,“说什么呢?”
“爷,爷……”
“听小地瓜说你从前还乖巧过一段时日,”她望着谢倾,“如今倒一点看不出来。”
谢倾许是没料到许文茵张口来了这么一句话,脚步一顿,眼角余光便带起一丝凉意瞥着小地瓜,嘴里冷哼一声:“你从哪儿瞧出爷不乖的?爷乖着呢!”
他说完也不等人回话,转身又大摇大摆走了。
留下笑得眼都眯起来的许文茵和愣在原地的小地瓜。
翌日四人休整一番,又再度启程。
这一路十分畅通,眼看着日头升起又落下,反反复复,谢倾等人终于赶在城门关上前进得了夔州。
小地瓜还好,虽不会武,但到底跟着谢倾东跑西跑这么些年,连着赶了好几日路,现在消停下来也不会觉着累。
月媚娘是个体力无穷尽的货,跳下马还能打上几套拳。
可许文茵就不一样了。
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之躯,虽没亲自驾马,可也颠簸了好几日。如今能喘口气了便觉得疲惫如山压,脸色也有些苍白。
她被月媚娘搀着下马,还没开口,那头谢倾注意到她面色不对,几步过来,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终究没有伸过来,只道:“小地瓜把马先牵过去。你,背她进去。”后半句话却是对月媚娘说的。
月媚娘这时才发觉许文茵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当下啊了一声,“难怪你今儿闷着不说话,身子不舒服便早说,咱们在路上休息一两日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说罢扶着许文茵,将她背起来。
她才迈步要走,就觉得谢倾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发毛。
“爷,爷……?”她颤巍巍扭头。
谢倾眉一挑,“还不赶紧的进去,杵这儿等死啊?”
谢倾这通火气十分没来由,月媚娘被骇得一机灵,再不敢迟疑背着许文茵突突往里跑。她一边跑一边想,她刚才也没说错啥啊?奇了怪了。
等夕阳西下,朝日又从东边升起。
许文茵才悠悠转醒,她竟然睡了整整一夜。
外头天已大亮,许文茵许久不曾睡得这般惬意,要不是眼下还有要事,她可能还得倒回去睡第二轮。
她起身换了衣裳,又去唤店小二打热水来洗漱。
只是这跑堂的实在有些磨蹭,许文茵等了许久才等到他把热水送进来。
店小二连连弯腰向她赔罪,许文茵也不怪他,接了热水来放到案上。
等到她拿帕子沾湿了水往脸上一放时才觉出了不对劲——她的脸竟有些火辣辣的疼。
许文茵颦起眉,垂眼细看,那帕子上竟被揉搓下来一些碎末。
她心下不安,匆忙找来铜镜,这才发现自己这张假脸被那盆水碰过后竟开始起皮,有些部位甚至已经脱落。
千阴娘不是说,她的易容除非有解药否则绝洗不去吗?
许文茵怔怔望着那盆水,过了片刻,又上前捧起水来细细扑在脸上,再拿起搁在旁边的帕子轻轻一抹。这副假皮囊瞬间化作碎末被帕子带了下来。
许文茵呆呆望着铜镜里许久未见,此时一看甚至觉得有些陌生的脸,喃喃道:“见鬼了……”
她竟一夜之间又成了“许文茵”。
月媚娘起得晚,这会儿跨出房门还懒懒散散打了个呵欠,习惯性的拐个弯,要去看看尹二状况如何。
哪知她才刚走近尹二的厢房,从里头就出来一个肤白貌美的面生小娘子。
她脚步一顿,抬头望向房门牌匾,这,她没走错啊?
月媚娘就这么愣愣望着那小娘子一路下楼径自出了客栈。
她回过神来:“见鬼了……”
直到看不见那女子的身影,月媚娘才几步迈进她房内,房中桌案上摆了张笺纸。月媚娘低头一瞧,脸色瞬时就变了。她脚下打滑,转身就往她家爷的房里冲,她一路带风冲进去,扒住门框,长吸一口气,“爷!不好了!”
房内谢倾这会儿正懒散地立在轩窗边,支起条胳膊撑住下巴往外看。被月媚娘一吼,也没什么大反应,“有话就说,要是说废话爷就把你从这儿丢下去。”
月媚娘比小地瓜胆大点儿,她将那笺纸递到谢倾面前,又竖起根食指战战兢兢指向许文茵在的那屋,“我今早去瞧尹二,结果从她房里出来个不认得的女人!桌上还摆了这封信!”
“噢。”谢倾接过笺纸,却没看,“那女人长什么样?”
月媚娘没想到谢倾还问这个,思索道:“只记得,生得十分的好看。反正比尹二好看!”
本来她说前半句时谢倾嘴角还是扬着的,后半句一出月媚娘立刻被他微眯的眸盯了一眼。
月媚娘被吓得一机灵,没等她说出句求饶的话,那头谢倾干脆立起身,越过她就往外走。
“爷去哪儿?”
谢倾头也不回,“当然是去瞧瞧那个生得十分好看的女人到底有多好看!”
月媚娘一向喜欢凑热闹,“爷,我也去!”说罢扭头去把小地瓜拎过来一路,早把尹二的事抛之脑后了。
许文茵出了客栈,一路打听,寻着路终于找到了连七他们所在的铺子。她是想过连七能安排那么些人给自己,定然出处不凡,可她没想到竟然来头这般大。
她抬眼望向头顶的金牌匾,上头用正红漆肆意飞扬的写了大大三个字——“祥鸿楼”。
这也是京城最有名号的酒楼之一。
许文茵抬脚跨进酒楼内,那头就有伙计招呼她。
许文茵不清楚连七这会儿身在何处,只得对那伙计道:“冒昧打扰,我与连七少爷有约,原本打算在夔州会和,却不知他这会儿人在何处?”
那伙计听到她提起连七,神色霎时肃了下,转而又客气一笑:“娘子原是找连七少爷?哎,实在不巧,连七少爷这会儿人没在夔州。小的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娘子若急,可要写封信留在这儿?”
许文茵颔首,“那便劳烦你。”
可她话还没说完,下一瞬有个声音突地自背后响起:“二娘子?”
许文茵眸子微动,扭头一瞧,来人正吊儿郎当地牵着马缰过来,看见许文茵,一双桃花眼被他睁得大大的,显然也十分意外。
来人不是连七又是谁。
许文茵本来还不觉得,这会儿看见连七,就像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故人,心下欢喜,顿时几步来到他身前:“我就知道你不会留在开封而会直接来夔州。看来是我赌赢了。”
连七也就怔了一瞬,他看见了芍药那帮丫头留的信,即刻便出开封往夔州。可自己在这儿左等右等好几十天也没等到许文茵。今日本来打算再来酒楼瞧瞧,要没人他就只好再往开封去一趟。
没想到就这么巧,终于让他等到了。
他拿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许文茵,见她无大碍,这才笑得眯起眼来:“那还用说,我连七这聪明才智,做二娘子的镖师,绰绰有余!”
他说完这话,收起笑,往后给那伙计使了个眼神,才对许文茵道:“情况有变,咱们去里头细说。”
许文茵知道连七这是要跟她汇报这些天的事,点点头,跟着他进去了。
离酒楼数丈开外的茶铺里。
谢倾正眯起眼紧盯着连七的背影,手里茶蛊被他捏得竟在咔吱作响。
旁边月媚娘和小地瓜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七个大字:“别多嘴,小命要紧”。
良久,谢倾才轻飘飘吐出一句:“小地瓜。”
小地瓜被吓了一跳,“嗳!爷,有何吩咐?”
谢倾伸出根白净的食指,朝那酒楼一点,扯扯嘴角:“跟着小爷去那里头坐坐。”
小地瓜猜不透他家爷的心思,只能颤巍巍应了:“嗳,嗳……爷,您可悠着点。”
二人跟在谢倾身后,大步往那酒楼去了。
月媚娘望着她家爷气势汹汹的背影,心道完了,这酒楼从今儿起怕是开不成了。
第41章 计策
许文茵跟着连七进到酒楼后头的隔间里, 待许文茵坐了, 他才一边给她斟茶一边解释:“芍药留给我的信上说, 你一夜之间从魏府没了踪影,她们怕旁人生疑,只得依计划出了魏府上京。她们没法去找你,只得把这事托给我。”
“我到开封时, 芍药她们已经离开三日了。而开封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头,我不清楚,也不能去试。所以,我想,二娘子那般机敏的人,如若能逃过一劫,定会直接往夔州。我便没在开封留任何后手, 若是被东宫查出来就麻烦了。”
连七一笑,一双桃花眼仿佛能摄魂勾魄, “现在想来,我是对的。咱们俩这般相得益彰, 可谓是天造地设呀。你说是不是,二娘子?”
魏成影被撞下马不是意外,开封定然有东宫的人手。连七这个决策是对的,而且是致命的对。若他在开封留了什么信, 让东宫有所察觉,别说自己这会儿能不能安然到夔州,就是她从千阴娘那儿逃出来到去找谢倾的那一段路上, 可能早就被下手了。
如今的局面已是杀意重重,危机四伏。
许文茵没理会连七的科插打诨,“长话短说。千阴娘以为空谷映月的饵在我,所以才会掳走我。可她不是东宫的人,起码和南曲星不是一伙人。她目的为何,却还是个谜。”
连七其实早就猜到个七七八八,这会儿也不意外。
许文茵一夜之间消失,她不会自己走,那定然是被人带走的。而能盯上许文茵的,无非就是东宫亦或是那帮江湖人。如果是前者必死无疑,可若是后者,那还存有一线生机。
连七就是在赌这一线生机的可能性。
他眯眯眼,若有所思,“我看东宫收买的江湖人,不止南曲星一个。日后二娘子还得当心些。不过也别怕,我连七虽没伏尸谷大魔头那般能打,但也不赖。护着二娘子,那是绰绰有余!”
还挺得意地冲她挑挑眉。
许文茵忍不住一哂,“那还真得劳烦你。”她一顿,又问:“国公府那边……”
她曾写过信让连七替自己去办一桩事。
那夜和魏老爷谈过后,许文茵就隐喻猜到逼得成国公果断弃了自己的人是东宫。所以她即刻写信将此事告知连七并托他去准备人手和自己合谋演一出诈死的戏码。
可这出戏还没演成就被半路冒出来的千阴娘给搅黄了。
如今东宫和国公府都知道了她并没死,不仅没死还下落不明,很大可能会认为是她已经有所察觉,自己这会儿再想全身而退已不可能。
连七知道许文茵的担忧,见她眸光黯淡,便话头一转:“二娘子。”
许文茵抬起头,他冲她一笑:“我有一计。”
“这局中局的关键所在,于,空谷映月。”连七食指点点桌面,眸中有敏锐的流光闪烁,“江湖中人说,空谷映月乃机关秘图。可,也从未有人见过。二娘子有没有想过,东宫为何要以空谷映月的名号来使这些江湖人加害你?”
见许文茵微微颦起眉,他又接着道:“东宫这番动作显然并非是在忌惮成国公。成国公已经弃了你,他们大可随便给你安个莫须有的罪名,相信也没人敢吱声。但事实恰恰相反,他们行事十分的隐蔽,甚至有些藏踪蹑迹。二娘子就不觉得古怪?”
是了。
这正是这一整件事不对劲的地方。
许文茵早前便隐隐有所察觉,她跟谢倾对峙时,也是这般同他说的:“你在找的空谷映月并非是江湖人以为的那个空谷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