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蛇姑娘——青丝着墨
时间:2020-03-07 09:39:30

  大有今天不劈死她不罢休的味道。
  顾匆匆大喊冤枉,她虽然心中也腹诽斥责愤愤过那抛下她的亲生父母,但也从未起过天地不容的念头啊。
  老天爷,你是不是搞错了。
  上次她养父邻居那个儿子将亲妈赶出单元楼,要劈的人应该是他啊。
  她刚刚起了这么个念头。
  雷声陡然一震,这一回直接两道巨雷扑面而来,那架势大有今天不将你劈成炭今天跟你姓的感觉,顾匆匆艰难转身,身后同样是两道巨雷,而那只一直躲在她怀里的黑蛇这时候也憋不住了,艰难吐着蛇信向外面爬。
  顾匆匆伸手抓-住了它的尾巴,手上是碳化的粗糙感,被劈糊了吗。
  刚刚雷击都是它护住了她的心口。
  顾匆匆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现在出去找死吗?”她伸出手,一把拽了回来,就在这时,面前的雪白电光已至,顾匆匆想也没想,伸出手去用手肘挡住了自己的脸。
  有人在说话,似乎来自雷鸣,似乎又在耳边,她已经分不清了,声音冷而怒:“你在找死。”
  老天爷的声音这么好听吗?她想。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万千盛怒,她的耳朵瞬间听不清任何声音,眼睛看不到任何景象,双脚几乎无法站立,天威之下,她感觉身体已尽数化为齑粉,仿佛随着雷声在消散,紫色的雷云停止了翻滚,地上仿佛还残留着紫白的雷光,大地像驯服的巨兽,恐惧沉默承受着雷霆之恩。
  ……
  最后一丝光散去,顾匆匆虚脱跌坐在地上,耳朵仍然是虚空的静,然后渐渐有了声音。
  有人在她面前蹲下,她的眼睛失神看着前面,眼前的人只是一个虚空的白噪点。
  渐渐,她听见了更多的声音,过往来人的惊呼声,手腕的手环隐隐的碎裂声,那从小到大,戴在身上的手环上面布满了细纹,她低头看去,两环仍然交叠,但是颜色微深那圈现出了深紫色的微华,仿佛被雷光点缀越发莹润,而那颜色微浅的环显出一丝惨淡的白,上面的碎纹纵横交错,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同学,同学。”一个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她抬头,视线尚未恢复,看不清那男生的脸,他的眼睛在微暗中忽的一亮。
  “你怎么了啊?”他愈发关切问,“你是哪个系的?寝室在哪?”
  见她还懵懵然,男生伸手在她额头触了一下:“同学,你好像在发烧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天上的云已消失无踪,夜空繁星万千,哪里有什么天雷滚滚的迹象,四周的虫鸣啾啾,来往的行人陆陆续续,偶尔传来女生的娇笑声。一切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刚刚打雷了吗?”她问。
  男生愣了一下:“打雷?没有啊。”
  没有打雷?
  幻觉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又好像不是。
  顾匆匆伸手推开了他,自己缓缓爬了起来,手脚都还在,头发也没被雷劈糊,的确不像是被雷劈过的样子。她揉了揉脸,向寝室走去。
  男生着了急:“我送你回去吧,同学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他笑得一脸真诚,顾匆匆认出来了,这个英俊的男生便是第一天报道时挡在走廊那个男生,他脚上换了一双更拉风的球鞋,自我介绍:“我是新闻系的顾思书。”
  一般但凡敢这样自我介绍的,都是有点底气的,至少在学校是有点名气的。
  但出乎顾思书意料,眼前的姑娘并没有预想中的表情,只是浑浑噩噩向前走,他愣了一下,立刻追上前一步,正想扶住她的肩,一只黑色的小蛇从忽的她肩上探出了头,警告看着他,顾思书悚然一惊,啊了一声,只觉背上寒毛直立,停在原地,不敢再跟上去。
  远行的背影在月色和路灯的剪影下,看起来如此曼妙婀娜,长发海藻一样垂下,微卷蓬松。
  如同一幅画。
  他愣愣看着,过了好一会,兜里电话响起来,他回过神来,伸手接过,对方在催:“思书,你搞什么啊,怎么还没到,两个小学-妹都等急了。”
  “我-靠,老刁,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这么惊讶——你-妈?”
  “滚。”他意犹未尽看了看自己那只碰过对方额头的手,“我看到了个大宝贝。”
  “啊?AB来咱们学校了?”对面更惊讶了。
  “滚滚滚。”
  地上那只遗落的口罩被风一吹,无声滚向草丛。
  养蛇的姑娘啊,有个性。
  这么漂亮的养蛇姑娘,更加有个性啊。
  顾思书脸上露出期待而意犹未尽的笑。
  而此时城市的最高的电视塔上。
  厉承泽的两个忠心下属避开了来往惊艳的目光,一直走到露台扶栏处。
  吴端和吴时弦临风而立,死死盯着浮大的方向。
  “你说能成吗?”吴时弦有些不确认问。
  吴端回答:“不知道。”
  即使在这里,什么也没看清,他们仍能感觉到来自天道那磅礴而暴怒的力量。
  如同深海巨兽,一波接着一波,投掷下万千雷柱。
  “你不担心?”
  吴端面无表情:“不过是个四九天劫。老大的实力轮不到我们担心。”
  吴时弦微微抬眉:“不过是个四九天劫?你也知道老大现在的情况——九道大天劫,中间还各有四道小天劫,威力巨大,他的身体又不比之前,偏偏老大还要——”
  吴端蹙眉打断他:“别说了。”
  说话间,那股恐怖力量又过去一波,最后带着不甘终于缓缓消散,天际隐隐显出滚滚雷云,这是雷劫将过的短暂空明。
  吴时弦顿时轻轻舒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吴端,这才看见一向稳重的他额角也带着一丝冷汗。
  “吴端你怕了?”吴时弦笑,黑色的耳钉熠熠生辉,“又劈不到你身上,这不是有避雷针嘛。”
  话音刚落,晴空里忽的落下一道雷,吴时弦唬了一跳,直接跳到了吴端身后,幸好只是普通的雷,观光照明的灯光闪烁一下,有工作人员叫:“哎呀,避雷针劈坏了。”
  吴时弦:……
  吴端看向沉静的深空,风大的几乎快要将人吹下去,他想起了厉承泽从车窗望出去的脸,他的眼睛和初秋的风一样冷。
  该来的一切都还是会来的。
 
 
第5章 
  顾匆匆浑浑噩噩回到寝室。
  打开门的一瞬间,灯光明灭了一下。都报修了,怎么接触还是不良么?
  寝室里面另外两张床都放了被褥,仍然没有人在。
  这个寝室一共只住了三个人,对于一个便宜的多人间的确有些难得。
  她正对面的叫李晓初,是同院不同系的,另一个叫卢菲灵,同系同班,长发飘飘,还和她来自同一个市,长得也不错,据说是新封的班花。但这两人都不过住了一晚,第二晚就开始找理由不归寝了。
  李晓初住在同伴老乡寝室,卢菲灵第一眼看到她就昂起头,同时坚决撇清老乡身份,来的三天总共就说了不到十句话,鬼知道住在哪。
  还记得她住进来第二天在水房打水有同学奇奇怪怪问她可看到什么?
  顾匆匆一脸懵然,那人的同伴扯了扯她便走了。
  能看到什么?
  妖精?鬼怪?
  她三岁就会徒手捉蛇,五岁就一个人翻山去摘野果,十六岁养父重病,她去看望的时候,和后母吵架被关进太平间过了一晚。
  最难的时候她和奶奶还在坟旁住过,这些有什么。
  顾匆匆倒了一杯水,喝了大口,头依然痛,却好像好了一点,她咕嘟咕嘟将一杯热水喝完,又倒了一杯,手无意碰到衣裳,才想起里面还有东西。
  这瘦叽叽的黑蛇看起来越发瘦了,除了焦糊的尾巴,这回连头上也有点糊的样子。
  真可怜。
  也不知道是病了还是之前被伤了。
  反正寝室也没有人,她伸手将蛇掏出来,找了一件最旧最软的衣服铺开,将它放在被褥上,让它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拎着暖壶出去打水。
  还发着热,还得再多喝点热水晚上捂一身汗才行。
  寝室门打开,然后砰的一声关上。
  本来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蛇一下昂起了头,明艳的蛇信微微吐露了一下,然后转向床头。
  床头绰绰约约,光影交错,似乎坐着一个人,又似乎只是外面的投影。
  屋里没有风,那影子微微晃了一下。
  蛇口中一声冷酷的斥责:“滚。”
  好像很轻的一声笑。
  小黑蛇眼睛的竖瞳漆黑一片。
  床头前面的光微微闪了一下,然后那光飘到了斜对面的床铺上。
  小黑蛇微微阖上眼睛。
  他实在太累了。
  好女不提当年瘦,好汉不提当年勇。一个四九天劫以前根本看都不用看的,现在却这样吃力,果真,不是自己的内丹,用起来就是费力啊。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小黑蛇想起了那个阴阳环,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碰见这个手环和手环的主人,他重新出山后一度都以为顾家绝后了,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才暂时放弃了寻找,到温暖的南方休养。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躲了快一千年,有阴阳环压制气息又怎么样,还不是自己撞到他枪口上来,还端着汤撞到他面前来。
  连那个表情都一模一样。
  这叫什么,这叫老天有眼。
  小黑蛇微微咧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厉承泽报仇更是不会计较这一天两天。
  当年骗的他那么惨,怎么偷他内丹,现在就要她怎么还回来。
  光还回来还不够,,还得连本带利,小黑蛇摇摇尾巴龇了龇牙。
  正好寝室门打开,顾匆匆一手拎着水壶用脚关上了门。
  看见小黑蛇两颗雪白的蛇牙,非常了解的表情:“饿了吧。”
  她走过来将那水壶放下。
  卢菲灵床-上的阴影有些躁动。
  小黑蛇坐在上铺扫了黑影一眼,不要以为阴阳环阳环有损就可以怎么样,黑影心有不甘向后缩了缩。
  顾匆匆走过来,一手握-住小黑蛇身子,将它拎到自己腿上。
  暖呼呼的腿,呼呼。
  她没有戴口罩,原本布满红斑的脸现在却淡了很多,几乎看不清,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湿漉漉看着它。
  小黑蛇吐了吐蛇信。
  “饿了是不是?”她的声音也好听。
  其实就算吃点什么也不打紧,他也有点饿了。她就是欠他的,先让她还还债。小黑蛇微微昂着头,保持自己端正的仪态。
  顾匆匆左右看了一眼,她一手背在身后。
  “刚刚我去打水的时候,想到你受伤了,发现个好东西,你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小黑蛇盯着她的藏在背后的手。
  “嘿嘿。”顾匆匆一下从身后将藏着的小老鼠拎了出来,“很嫩啊,喜欢不。”
  小黑蛇张大了嘴:……
  顾匆匆正好伸手准备将小老鼠往他嘴里喂。
  “来,小黑黑。”
  哦no,小黑蛇一个后仰,顾匆匆伸手抓-住了它的脖子:“激动成这样了,瞧你,心急什么?你想要我改天再抓——不过这个老鼠有点奇怪没尾巴呢。”
  当然没尾巴,这是黑色的仓鼠好吗……
  小黑蛇整个蛇都不好了。
  顾匆匆按住挣扎的小黑蛇:“你看你背上都长包了,得吃好点,还不听话。”
  小黑蛇:……那是历劫之后的幼翼好吗?
  顾匆匆的手腕上阴阳环阳环虽然布满碎纹,但并未碎裂,残存的灵力压制下,小黑蛇虚弱的身体几乎无法逃逸,床对面的阴影里开始传来隐隐的笑。
  别无他法,小黑蛇只得紧紧闭上嘴巴,坚决不肯吃。
  而昏迷的小仓鼠也在这时醒了过来,魂飞天外,唧哇乱叫。
  活生生的下不去手,顾匆匆放弃了:“好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善心的蛇。”
  这只善心、又弱小、又生了病长了瘤的蛇得到了顾匆匆的怜悯,当夜没有按照计划被赶出去,她打起精神在相邻无人居住的床-上给它铺了一个窝。
  蛇的身体很冷。她将旧衣服耷在小黑蛇身上。
  “好好休息吧。”她洗漱完又喝了滚热的水,躺在床-上紧紧将自己裹好。
  没问题的,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
  夜幕渐深。
  看不见的地方,小黑蛇再次悄悄探起了头,缓缓向顾匆匆的方向爬去,这暖和啊,小黑蛇缓缓放慢了速度,比刚刚她给自己洗澡的时候那温暖的水舒服多了。
  她的手环在左手,左手在她脸下,他继续爬,随着他的靠近,交叠的两环中颜色微深的那圈散发出微华,与他身上的某种气息遥相呼应,只有在手环的主人完全熟睡的时候,被隐匿的信息才会这样缓缓弥散,小黑蛇再向前爬了一点,避开手环颜色浅的阳环。
  氤氲的熟悉的气息,还有陌生的香味,温暖的被窝。
  再等等,等阳环彻底碎掉。
  小黑蛇咧开了嘴。
  几只蚊子嗡嗡飞过来,在耳边乱窜。
  初秋的蚊子,一个个跟饿死鬼似的,逮着机会就开始蜇人。
  熟睡中的顾匆匆微蹙眉头,低了低头。
  小黑蛇位置正舒服,见状一甩尾巴,几只蚊子一个贴在墙上成了壁画,一只摔了下去,还有几只嗡嗡嗡飞高了。
  小黑蛇蛇信微吐,两只蚊子也掉了下来。
  寝室一下安静了。
  还有一只折了翅膀的啪叽一下掉在了顾匆匆脸上,她迷糊中一手向上扯了扯被褥盖住脸,向下缩了缩。
  这一下,她整个脸正好在小黑蛇前。
  温热的呼吸软软的喷在小黑蛇脖子上脸上。
  要不是身上长着鳞片,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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