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玥莹也凑了个热闹:“西洲在被魔物占据之前,也是人族修士聚集之地,当年西洲主与青帝交好,在故土陷落之前,将用来复兴的宝物托付给了友人,青帝陨落之时,担心宝物遗失,特地将这些东西封印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越知涯觉得她临终前还真挺忙,估摸着可以算是过劳死。
秋梦刀摇摇头,笑吟吟道:“你们说的都不是最要紧的,仔细想想,崇吾派在广开山门之前,不算始微真人与不动真人两位异族修士之外,统共只有三位真人,而这三位真人至少也是人仙级别的修为——在整个仙门当中,都属于绝无仅有之事。”
一直保持安静的魏弼忍不住开口,沉声道:“秋道友的意思是,崇吾派有某种必然能修炼成仙的法门?”
秋梦刀耸肩:“据说崇吾派掌握了一处名叫仙人谷,别称凤麟洲的秘境,不谐真人韩宴池将秘境的钥匙,托付给了小徒弟,结果如诸位所见,青帝在仙魔大战中陨落了,钥匙的下落也从此不明,君山长没法开启秘境,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没收过徒弟。”
越知涯默默看着秋梦刀,虽然是传说,但有前因有后果还有君洞明迄今为止都没有收徒的实例为佐证,实在是非常令人信服。
“青帝果真了不起。”陆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话未出口又赶紧咽了下去,脸上浮起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们都是崇吾派的弟子,闲聊时可以用前辈真人做话题吗?”
越知涯很无所谓:“应该可以吧,青帝年轻时也挺喜欢八卦修真界的前辈的,八卦人者人恒八卦之,而且咱们又没被幽天殿的使者发现,按崇吾派的传统,没发现就不算违规。”
秋梦刀顿了下,似乎想起什么哭笑不得的事,晃了晃脑袋:“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姑祖母,据说青帝性格比较随性不羁,一向不太在意这些琐碎小事,要是她老人家还活着,听见旁人在聊有关自己的传言,说不准还会隐瞒身份,上去凑个热闹。”
越知涯觉得秋景月还真挺了解自己的。
第20章
有了开头被骗钱的教训,陆琼等人一开始在鬼市子中购物都还保持着不能继续破财的矜持,等到后来就抱着“反正已经被骗了那还不如买个尽心”的破罐子破摔想法,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跟其他同窗不同,越知涯表现的很含蓄——她对购物有兴趣,而作为相关宝藏传说能养活鬼市子中一堆商贩的青帝本人,就算揭棺而起没满一周年,也不至于缺乏经济来源,奈何一时半会没办法跟同行人解释超额灵珠的来源,只能被迫充当一个理智的买家。
魏弼总算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可以破除迷障的迷榖木,俊脸略有放松,至于杨玥莹,她一直攥着手中的青蚨贝,神色有些紧张。
青蚨血中的灵力有限,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生效的次数而不断减少,比起杨玥莹早上刚出门那会,贝壳上的颜色已然淡去许多。
杨玥莹忽然道:“等会,那边有卖小房子小家具的,你们要不要一起看看?”
她口中所说的小房子和小家具都是金属制品,在大小上和外面那些傀儡人的配件相仿,但在外观上,却要逊色的多,表面上遍布着死去海藻般的斑驳锈迹,轮廓歪斜而模糊,粗糙的做工仿佛是孩童胡乱拼接出的玩具,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边上“十灵珠一份,每位客人限量购买一份,满五份赠送一份”的标语,这里的一份还不是一整套,而是一个桌子一个椅子都算一份,也不知道是什么个销售规则。
陆琼有些不解:“杨道友喜欢小屋子的话,不如去鬼市外面瞧瞧?”
杨玥莹跺了跺脚,琼鼻上生了一层薄汗,似乎有些着急,却不知该向同窗解释些什么——她还没学会传音,担心在这里解释青蚨贝的效用,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
陆璧注意到了不对,笑道:“难得过来一趟,就买回去当做是纪念也好。”
沈鸿鱼也表示同意,而令人意外的是,魏弼居然也打算掺上一脚。
魏弼淡淡道:“就当做是感谢杨道友的援手之情。”
杨玥莹闻言怔了下,不自在的扭过头。
商量之后,沈鸿鱼买了一面墙,陆琼买了半个门框,越知涯买了一扇窗户,越华芜买了一个小凳子,陆璧的是一块台阶,秋梦刀得到了一片地砖,而杨玥莹有一张矮桌和一个坐垫——在无人竞争的情况下,她顺利的多拿了一份赠品。
杨玥莹把玩着手里的金属小坐垫,不自禁地扬起了下巴:“我回去后可以把它送给阿蕴。”
*
崇吾山,阳天殿。
仙人所编织的结界里,幻想与实景相互纠缠到了无可分割的地步,轻薄无定的游云在空气中姿态靡曼的摇曳着,洁白端丽的瑶花漂浮在空中,被层层的洁白花瓣所包裹的,不是花蕊,而是一缕缕淡青的灵焰。
左司长谢明皎已经连续三回路过主殿,而每回见到的场景都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井双灯目光呆滞地瘫在云椅上,仿佛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谢明皎好奇地关心了一下上司的心理状态:“殿主怎么无精打采的,难道又在拜师的时候被山长拒绝了?”
作为一个天赋出色到光靠自己翻秘籍就一路翻到化神期,目前距离大乘只差一步的牛逼真人,井双灯从小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拜山长君洞明为师,从进山门第一次尝试开始,累计到今天,被拒绝次数已经突破了三位。
井双灯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跟拜师没关系,我就是感觉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他今天一时兴起,跑到鬼市子那边去溜了一圈,顺手帮了下今年新进仰天坪的学生——井双灯注意到,那些小朋友里面,有个随便一扔就把符纸糊到敌人脸上的小姑娘。
井双灯本身极擅武道,自然看得出来当时的情况并非凑巧,所以那姑娘要么特别有基础,要么特别有天赋。
仰天坪在学习进度上,距离阳天殿最近,作为殿主,井双灯会格外关注下年后就很有可能被划归自己管辖的新生们,他依稀记得,那小姑娘名字叫越知涯,名字挺好听的,而且还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卧!槽!”
苦苦思索了半天的井双灯弹起来,然后差点以脸着地的方式从云椅摔到地面上,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听过“越知涯”仨字——这特么不就是青帝的本名吗?!
在井双灯惊觉不对的同一时刻,钧天殿中,君洞明双目微微睁开了一线,旋即闭合,仿佛什么事也未曾发生。
仰天坪北陂杏,授业先生休憩之所,来自北洲的归先生忽然停住摇扇的动作,向着阳天殿的方向露出一丝讶然的浅笑。
*
翌日。
“其实所有的授业先生都不太乐意来上放假后的第一堂课。”
课堂最前方,负责教授通识课的路莫同依靠着一朵柔软的白云,慢悠悠道:“我知道,你们中的大部分人,现在都不会认真听讲的。”
“咳,咳咳。”
伴随着心虚的咳嗽声,学子们纷纷表示老师真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
“所以还是考试吧,帮你们收收心。”
通常来说,仙门风气远比凡世开明,而中洲崇吾和北洲瑶华有度拜某位知名不具人士的远见所赐,哪怕跟其他同行相比,在开明程度上也完全可以并列前二,所以仰天坪的授业先生们对学生在课堂上的摸鱼行为报以最大程度的宽容,并且把所有的严格都放在了布置作业和批阅考卷上。
陆琼发出了哀嚎:“怎么突然就考试了,先生在放假前都没有提前说!”
越知涯安慰她:“放轻松,我觉得就算把考试的消息提前公布,我们也不见得会复习,而就算复习了,也不一定能提高成绩。”
“……”
陆琼觉得友人真是特别能适应进入仙门的生活,从开学到现在还没满一个月,整个人的行事作风就开始往崇吾派无限靠拢。
路莫同伸手挥出了一朵朵馒头大小,从颜色到形状都显得十分好吃的小小云团,这些云团化成飞鸟,把口中衔着的试卷依次放在学子们面前的案几上,然后飞上半空,替路莫同监视小朋友们在测验期间的一举一动。
——仰天坪的考试在原则上不允许作弊,但你要真是术法通神连授业的真人也捕捉不到蛛丝马迹的话,那就也随意……
路莫同看着气氛压抑的学堂,笑呵呵道:“其实这也是青帝她老人家的意思,早在崇吾九天还处于构思阶段的时候,越真人就设想过现在的情况——一次突然的测试可以有效让放假后的学生们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功课之上。”
听着路莫同的话,越知涯再一次意识到了什么叫自掘坟墓。
在路莫同宣布测验开始之后,空无一物的白纸上依次出现了道道试题,都是些基本常识题,哪怕越知涯上课期间老是忍不住溜号,大部分也都答得很顺,直到最基本的时代划分上卡了壳——研究历史的修士将仙门的发展分为五个世代,分别是三万年以前的太始世代,七千年的混沌世代,两千年前的逐鹿世代,一百二十年前的人君世代,而后就是现在。
修真界公认,仙魔大战彻底结束了以中洲皇朝殷氏为主导的人君世代,越知涯思考了一会,总算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可以写在最后一个填空位上的名称——游仙世代。
越知涯觉得突然卡壳的主要缘故不是自己的学习态度过于散漫,而是新的世代尚且缺乏时间的沉淀,到目前为止,“游仙”还只是一个暂定名。
同一个考场同一份绞尽脑汁,在勉强完成“余峨之盟的起因以及订立时间”后,陆琼面无表情地看着卡了自己快半盏茶的问题——“请写出导致‘偃月之乱’的主要人物,至少写出三人”。
“偃月之乱”和殷氏上一代的皇后吴氏有关,虽然从传承上,他们跟当今的殷氏天子完全是前后脚的关系,但从时间上,两者已经隔了数百年光阴,陆琼觉得修真界的历史真是特别考验人的记忆力,五百年内的历史事件都被统一算作近代。
除此之外,试卷上还罗列了各种看起来差不多的书籍名字,让考生填作者,陆琼把自己记得的都给写完之后,剩下的统一以“青帝”作为答案——按后者满世界留著作的习惯,她觉得自己至少能蒙对三分之一。
笔与纸张接触的轻响令学堂显得格外安静,在放假之后,不少学生用购买来的美丽冰花放在桌子上当装饰,这些蕴含灵力的食品在没有经过额外处理的情况下,大约能保持三到五天,在测试持续期间,一朵开到极盛处的芍药微微晃了两下,几乎已经彻底褪去了嫣红色泽最外层花瓣,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其它的同类,还未飘落到桌面,就崩化弥散,变成了无形的馥郁香气——也许是并非真花的缘故,哪怕是无可奈何的从枝头凋剥而去,那些芍药依旧保持着悠然轻扬的独特姿韵。
忽然间,越知涯停下答卷的笔,向窗外轻轻眺去一眼,又声色不动地收回目光。
细叶灌木的树丛摇了起来,发出了清风过境的簌簌声。
躲开越知涯视线的井双灯拍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心脏还在砰砰跳——他意识到新生的名字有古怪后,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最后还是忍不住亲自跑来观察,通常来说,能修至化神的大能不至于脑袋一热想一出是一出,但学习《归真诀》的例外,这大概就是井双灯很少能在仙门当中找到可以跟自己讨论心法的修士的缘故。
第21章
监考对授业先生来说挺友善的,毕竟随着修真界的蓬勃发展,他们完全不用亲自下场巡视,期间还有足够多的不打扰课堂纪律的安静型娱乐项目可以选择,姿态之悠然,简直是昨日假期的延续。
时间结束之后,路莫同并没有忙着制止学子们想趁机再往卷面上糊两个字,就算蒙不中正确答案,至少能对阅卷老师的视线起到一定迷惑作用的行为——他早就在卷子上设置过了防范不规行为的符咒,到时间后,除非有人能破解路莫同的法术,否则绝对不能多写半个字。
整个教室里,唯一可以挑战一下教师权威的越知涯,冷静的把青帝令塞回了衣领当中——虽然从能力上可以做到,问题是把人仙的法器用在通识课随堂测验上,貌似是一件比拿低分更丢人的多的事……
通识课之后是术法课,作为崇吾派的山长,君洞明不至于每堂课都跑到课堂上作为吉祥物来给自己师妹带来精神上震慑,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助教徐翰文全权负责新生们的学习进度,包括教学,布置作业,以及考试。
……是的,刚刚经历过通识课摧残的新生们,刚喘了两口气,就迎来了新一轮的挑战。
术法课的随堂测验在氛围上要活泼许多,毕竟实践课和理论课不同,考试期间对学生们的互相他讨论持宽容态度,想翻书也随便,最大程度上模拟毕业后遇见需要发挥术法水平的实际场景。
有学生忍不住抱怨:“徐先生,我们上一堂才刚刚考过试!”
徐翰文笑呵呵道:“的确,连续两堂课都是考试,对你们年轻人的确很过分,所以我们只用前半堂课是测试,后面还会教授新的内容。”
“……”
“啪。”
秋梦刀把下巴搁在案几上,同时双手平摊,做出一个“扑”的姿势,用身体语言表达对以上安排的生无可恋——他宁愿花更多的时间来考试,也不想学习新法术,毕竟后者往往还意味着晚上还会有更多的作业。
徐翰文轻轻一挥手,所有人面前就自然落下一个巴掌大小,颜色洁白的玉瓮,魏弼摸着玉瓮温润的外壁,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忪——在他年幼时的记忆里,这些漂亮的器皿都有着和其外形相称的昂贵价格,专供那些出身富贵的少爷小姐们使用,到了而在仙门里,居然只是一场随堂测验的用具。
这场考试的主题是“天一生水”,用来测量的玉瓮做了特殊的处理,可以放大术法中的缺点,在年轻的小修士们按部就班的念完法咒之后,往往还会伴随着“砰”或者“噼咔”之类表示爆炸或者冻结成冰的附加音效。
沈鸿鱼微微垂头,素白的手指刚接触到玉瓮的时候,里面便飞快地充满了清水,而此时,她的法咒才刚刚念到一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