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燎缘——靡宝
时间:2020-03-07 09:57:48

  任勤勤端着蛋糕走出了大屋,在榕树林后找了一根树干坐下,然后在蛋糕上插了一根细蜡烛,拿打火机点燃了。
  南国的隆冬,也不过是单衣外加一件外套的温度。任勤勤发凉的并不是手脚。
  冬夜静得出奇,野虫和夜鸟都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去,只有湖水轻缓拍打码头木桩的声音。
  任勤勤低头注视着膝上的蛋糕和烛火,泪水从眼珠里直接落下,啪嗒一声打在盘沿。
  “生日快乐,任勤勤。”
  她对自己说。
  你满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
  成年的第一课,大概就是学会独立,学会接纳失望吧?
  任勤勤闭上了眼,本该许愿的,可脑子里突然空空如也,提不起半点劲儿。
  这天下,如果有什么事是天分加努力都不能实现的,那许愿也没什么用。
  比如一个好出身,比如父母的爱……
  任勤勤在苦笑中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走近。她睁开眼,就见沈铎踩着草地走了过来。
  感谢老天爷,这男人今日穿着一身浅色毛衣和长裤,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只剩一张白脸在黑暗中飘荡,吓得人三魂出窍。
  沈铎循着火光径直走到了任勤勤跟前,眉心依旧习惯性皱出一条细缝,似乎在分析眼前的情形是怎么一个状况。
  任勤勤很尴尬。
  她这是第二次被这男人抓到偷偷哭了。沈铎会不会觉得她这人有点矫情做作?
  他要是询问自己落泪的缘由,自己又该怎么和他说才自然点呢?
  毕竟,因为亲妈忘了自己生日而独自忧伤落泪这种事,实在有点不大符合她任勤勤平日爽朗豁达的人设……
  心思千回百转之际,沈铎终于开口了。
  他说:“天干物燥的,你在林子里点火?”
  任勤勤:“……”
  作者有话要说:
  *
  *
 
 
第25章 
  任勤勤运了一口真气,呼一声把还剩点尾巴的蜡烛给吹灭了。
  这下行了吧?
  午夜的树林夜色浓稠,只有隔岸一点零碎的灯火顺着水面飘荡过来,落在两人眼眸里,化作一点点不可捉摸的星光。
  冷场之中,沈铎侧过了身,说了一句:“来吧。”
  然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任勤勤匆匆抹去了脸上的水痕,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沈铎身后,回到了大屋。
  任勤勤也是住进了沈家后才知道,有钱人家讲究得很,屋子大得用不完,厨房都有中西之分。
  沈家的中西厨挨在一处,都是开放式的,橱柜上嵌了一溜排功能各异的高级箱炉。西厨略小,有个精巧的吧台。中厨则大许多,中间还有一座宽大的中岛台。
  沈铎从中岛台下拉出一张高脚凳坐了上去,问任勤勤:“会做饭吗?”
  “诶?”
  “弄点吃的吧。”沈铎以下巴向任勤勤示意,“林姐应该在冰箱里留了些食材,你看看有什么能用的。”
  我是你家女佣吗?任勤勤腹诽着,却鬼使神差地听了命。
  沈家的冰箱也颇大,藏个活人都没问题,冷鲜柜里放着不少新鲜蔬菜,还有一大盅红烧牛肉。此外,还有一盒鲜切碱面。
  任勤勤也拿不准沈铎的口味如何,便扭头问了一句。
  “你吃面吗?”
  沈铎用叉子挖了一大块蛋糕,正往嘴里送,被任勤勤逮了个正着。
  任勤勤:“……”
  “你想煮面就做吧。”沈铎面不改色,将蛋糕送进了嘴里,细嚼慢咽。
  任勤勤将红烧牛肉端了出来,舀了一碗放进蒸锅里热上,然后烧水、洗菜,动作流畅利索,显然是做惯了家务的。
  等水开了,任勤勤掀开锅盖,忽而又问沈铎:“你吃多少?”
  “随便。”沈铎头也不抬,还在继续偷吃蛋糕!
  任勤勤只好抓了一大把“随便”丢进了锅里,拿筷子轻轻拨散开。
  “你护照都准备好了吧?”沈铎忽然问。
  “什么护照?”任勤勤把火略关小点,盖上了锅盖,“前阵子我妈是给我办了个护照。怎么了?”
  “看来英姐还没有和你说。”沈铎道,“今年过年,要带老三回一趟南洋祖宅,给祖宗们磕头,顺便把他的名字记在族谱上。”
  任勤勤惊讶,随即开心地笑起来:“他是该回去给长辈们见个礼。谢谢你啦。”
  弟弟能回沈家老家祭祖是好事,说明沈家彻底认下他这个子孙了。
  “谢什么?”沈铎淡淡地说,“每个沈家子孙,享受着祖辈传下来的荣华富贵,都该给祖宗们磕头上香的。我做哥哥的,本来就该张罗这个事。”
  可沈家枝繁叶茂,儿孙遍布全球,沈钧这样的非婚生子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不是沈铎有意,恐怕南洋那边的沈家才没工夫搭理这么一个小孩儿。
  “你很关照我妈和弟弟,我知道的。”任勤勤笑了一下,从菜刀架上选了一把刀,将一把小葱细细地切成了葱花儿。
  沈铎淡然道:“修身齐家是做男人的根本。我爸在这世上留下的东西不多,我能护住多少算多少吧。”
  “不用这么悲观吧?”任勤勤揭开锅盖,往沸腾的锅里加了一瓢凉水,“我听说你现在各方面都做得挺好的,并不辜负沈老对你的期许。”
  沈铎一笑:“你和徐明廷在一起了?”
  任勤勤手一抖,溅了点水在灶上。她拿着块帕子抹着,脸被水蒸气熏得又红又烫。
  沈铎真是长了一颗贼精的脑瓜子,从任勤勤的一句话就知道徐明廷向她传消息了。
  “哪能呢?我们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而已。我和他差距大着呢。要在一起,都觉得他是屈尊降贵,我则是跪舔。我才不想被人这么瞧不起呢。”
  沈铎眼睛盯着手机上的美股:“徐明廷这孩子,人是不错的,性子有些绵软。不过毕竟年纪还小,又被他爸妈当闺女似的养,没经历过什么事……”
  “徐明廷不娘气。”任勤勤有点不高兴,往碗里调佐料的手都有些用力。
  “他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打起球来可英气了!他只是人很斯文,教养好,不像别的男孩那么野罢了。我觉得判断一个男人有没有男子气概,不能只看他外表。”
  “哦?你读了半年的书,学会鉴赏男人了。”沈铎终于把眼皮抬了起来。
  真是的,和这个男人交谈,温情不了三分钟就想翻脸。
  任勤勤板着脸,把煮好的面捞了起来,将蒸热了的红烧牛肉倒了上去。
  热腾腾的面条躺在清汤汁里,上面堆着大块的牛肉、炖得烂软的牛筋,和软酥的土豆,食物的浓香霎时充满整间厨房,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冲淡了。
  “是徐明廷把你们家公司里的事告诉我的。他其实站在你这边的呢。”任勤勤朝碗里洒了一把葱花,又开始切香菜。
  “你说的也对,他年纪小,没法不受他爸妈约束。可谁不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狂呢?”
  “我说了两句,你怼了我一篇。”沈铎哼道,“你还说我狂?”
  任勤勤听得出他有讲和的意思,微微得意,撇着嘴没再说。
  “吃吧。”她把一大碗牛肉面放在沈铎手边,连筷子都给他老人家递了过去。
  “给我干吗?”沈铎又开始发神经,“哪个大半夜的吃这么多碳水?”
  任勤勤傻眼了:“不是你说要吃,我才煮的吗?”
  “我说了是我想吃吗?”沈铎白了任勤勤一眼,“今天过寿的又不是我。谁过寿谁吃。”
  任勤勤一腔怒意被最后这句话滋一声浇灭了。
  这份温情和关怀来得太意外,倒是让她一贯灵巧的舌头给剪了似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那,那……”任勤勤局促,“这么大一碗呢!我以为你要吃,还多下了半把呢……”
  “算啦!”沈铎一脸不耐烦,丢开手机,“我帮你吃点吧。还愣着做什么,拿个碗来分呀!”
  任勤勤忙不迭取了个面碗来,分了一半的面过去。
  沈铎霸总人设又上身了,挑三拣四:“我不吃土豆,给我多夹点肉。这肉是我家的,你那么抠门做什么?葱可以,但我不吃香菜那鬼玩意儿,都给我挑干净了!”
  任勤勤只想把这一大碗面扣在这男人脸上。
  等面分完了,沈铎尖着筷子夹了点尝了,唔了一声:“林姐的牛肉确实炖得好。”
  任勤勤嗤笑一声,也不多言,埋头吃面。
  “满十八了?”沈铎问。
  “是啊。”任勤勤说。
  “到了不能随便犯法的年纪了。”
  “……”任勤勤说,“不知道您老原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真可惜错过了最佳派遣时期。”
  “你能做什么?”沈铎哂笑,“你也顶多能诱惑徐明廷那种傻小子为你偷点无关痛痒的情报罢了。真要冲锋陷阵的时候,你还是找个地方老实蜷着吧。”
  “别低估了我。”任勤勤不服气,“越是小人物,有时候越能派得上大用场。你平时在公司里用人,难道只用精英大将?孟尝君要没有会鸡鸣狗盗的食客,他的脑袋就得留在秦国了,不是吗?”
  沈铎的笑声自胸腔里发出来,低沉而浑厚。任勤勤忍不住挠了一下耳朵。
  “你的《春秋》和《战国》读得挺熟的嘛。”
  任勤勤道:“我看你也熟读《春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挺有感触的是不是?”
  沈铎也是经历了好一番卧薪尝胆,才有今日的成功。
  至少听徐明廷的意思,沈家叔伯为首的几个老人虽然从官司里被摘了出来,但最终引咎辞职。沈铎大权在握,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当家人了。
  沈铎听了任勤勤的话,也只是笑笑:“你放心,不论这场战怎么打,你弟弟都牵扯不进去。”
  “我不担心他。”任勤勤说。
  沈铎随口道:“那就是关心我咯?”
  这话一说出口,他便惊觉有些不妥。
  要对着一位风情万种的女郎念念也罢了,对面站着的是个青桃子似的小姑娘呢,这话就说得有几分轻浮了。
  任勤勤倒是憨憨地一笑,拿筷子指了指还剩半碗的面。
  “咱们不仅同住一个屋檐下,如今还有了‘一面之缘’,互相关照不是应该的么?”
  沈铎噗一声,啼笑皆非,眉心倒是舒展开了,面孔清俊而温和。
  “你这一面之缘带着一股香菜味儿呢。”沈铎把筷子搁碗上,“都后半夜了,就到这里吧。”
  不能再多说了,多说多错。他今晚本来就有点奇怪。
  “去睡了吧。寿星不用洗碗,留着明天有人收拾。”
  任勤勤也乐得轻松,朝沈铎道了一声晚安,蹦蹦跳跳地回房去了。
  等躺在床上,任勤勤才想起,那块生日蛋糕全进了沈铎的肚子里,她竟然一口都没尝到。
  算了,假期才开始呢。
  任勤勤揣着一肚子暖融融的牛肉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愉快地睡去。
  *
  两日后,任勤勤拎着行李,登上了沈家的飞机。
  是的,有钱人啥都用自己的,飞机也是开自家的,不和庶民凑一路。
  任勤勤有生以来第一次“上天”,乘坐的就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摸不到一下的私人飞机。
  沈家的私人飞机是十八座的,低调奢华有内涵。内部已改装过,靠窗有一排长沙发,还有个小影院,一个精巧的小吧台。
  任勤勤就像闯进了厨房的小老鼠似的,东看看西瞧瞧,再小心翼翼摸一把,看什么都稀奇。
  “找个座位坐下,别堵在门口。”沈铎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笔挺的驼色呢大衣,刚从秀台上下来似的,迈着长腿走进了机舱里。
  空乘小姐姐一见他,笑容顿时比先前要明媚了八个度。
  任勤勤下意识地问:“这飞机是你来开吗?”
  沈铎隔着墨镜丢给任勤勤一记白眼。
  任勤勤摸鼻子,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是有点蠢。
  机长是一名身材壮实的中年大叔,笑呵呵地出来同沈家诸位打交道。沈铎对他十分客气,还去驾驶舱里转了一圈,谈论了一番飞机的保养。
  惠姨对任勤勤说:“这架飞机比较大,沈先生平时出门坐的是另外一架小一点的。今天全家出动,搭乘这架最方便。”
  你们家连飞机都有几架呀?
  任勤勤心想我名下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呢!
  等飞机开始滑行的时候,沈铎过来坐在了任勤勤对面。
  飞机起飞爬升的时候,任勤勤整个人都缩在了沙发里,手足都绷紧了,轻微的失重感并不让她害怕,反而还有些亢奋。
  等飞机略微平稳后,任勤勤就把脸贴在了窗户上,俯瞰下方。
  大地变作一张无边无垠的棋盘,道路纵横交错,屋舍井然。私家车就像小甲壳虫一样排着队在公路上爬行着,山丘如兽匍匐在大地的尽头。
  今日天气阴雨,可等飞机冲出云层,万丈光芒自碧蓝的高空落下,视野里一片光明。
  任勤勤终于亲眼看到以往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的云海。如此的壮观辽阔,不似人间。
  对面的沈铎却是把遮光板拉了下来,拿着一张平板电脑,正在上面写写划划。留意到了任勤勤的目光,他这才懒洋洋的掀起了眼皮,发出一个无声的问号。
  任勤勤感慨:“难怪你想做个飞行员。云上的景色果真太美太壮阔了。”
  沈铎放下了平板电脑,问:“第一次坐飞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