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后来肯定又被沈钦他们灌了不少酒,人靠着墙都不大站得住,脸颊酡红,一双眼睛泛着水光,真是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任勤勤想笑又不敢笑,凑上前说:“他们已经走远了。你能走得动不?”
沈铎歪着脑袋盯着任勤勤,语气有点怪:“任……勤勤?”
“哎,是我。”任勤勤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比了个二,“这是几?”
沈铎啪地打开了任勤勤的手,张开虎口,把她的脸当个气球似的给捏住了。
任勤勤:“……”
“呵呵……”沈铎道,“小猪猪……”
一道闪电劈中任勤勤的百会穴,她差点像个气球一样炸了。
只见沈铎一向没啥表情的脸就像解了封印,突然活了。他咧开嘴傻笑,捏完了任勤勤的脸,又对着一个倒着放的棉条拖把斜眼。
“朋友,你怎么不转过脸来?”
“它转过来要真有张脸,还不得吓死你!”任勤勤扶额。
完了,显然喝过了头,人格都切换了。
这样的沈铎是断然不能丢下不管的。任勤勤和沈铎共享一个弟弟,于是也共享一张脸面。她可不能让这样的沈铎跑出去发酒疯。
再说这样的沈铎要落到沈家大堂兄等人的手里,怕不是要被整出个大新闻来。
于是任勤勤急忙拉着沈铎哄道:“咱们先回屋去好不好?你屋里有一群拖把等着和你玩呢!”
沈铎哦了一声,把手优雅地朝任勤勤递过去,一副等着她伸胳膊给自己扶的架势。
娘的,你是甄嬛吗?
第27章
任勤勤青着脸,抓着沈铎的胳膊扛在肩上。沈铎倒没抗拒,任由她把自己拖了出去。
沈铎看着瘦,个头却不矮,少说也有一米八五,一身硬邦邦都是扎实的肌肉。任勤勤承接着他至少一半的重量,只觉得千钧压顶,差点直接跪在地板上。
“你……你的腿是断了还是怎么的,好歹使点劲儿呀!”任勤勤光是把沈铎从杂物间里拖出来,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沈铎的人格又不知切换到哪个频道了,双腿缠麻花似的迈着步子,忽而压低了嗓音,中气十足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任勤勤嘴角抽搐着。您老有迈步吗?
沈铎念完了,扭头看任勤勤,居然还考她:“请回答这句诗的出处?”
任勤勤一口真气没顺过去,在经脉里一阵乱蹿,险些吐血。
“这位同学,你还有十秒。”沈铎这货居然还在脑子里掐表!
“是□□!”任勤勤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赶紧拖着这丢人现眼的家伙朝外走。
“很好。”沈铎一口播音腔,接着出了第二题,“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请问这句话出自哪位名人之口?倒计时开始。”
“倒计时结束了会怎么样?”任勤勤气喘吁吁,没耐心和这二货玩什么诗词游戏。
沈铎说:“会开启惩罚模式——我有可能会吐在你身上……”
“是文天祥!!!”任勤勤赶紧喊出来。
“正确。”沈铎道,“下一题……”
任勤勤要哭了。
天也,她之前为什么要多管这个闲事呀?
眼看就要走到电梯门口了,走廊岔道里忽然传来人声。远远就见沈大伯和几个亲戚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
任勤勤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一推,将沈铎嗖地一声丢进了落地窗的帘子后。
沈大伯一行人走近时,任勤勤正一副凑在窗前兴致勃勃看烟花的模样。两边人打了个照面,任勤勤斯斯文文地欠身行了个礼。沈大伯也客气地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任勤勤眼角余光见人走远了,急忙钻进窗帘后找人。
“沈铎,还行吗?”
沈二公子靠着窗,盘腿在地上,宝相庄严,就是头发乱如鸡窝,喉咙里咕噜噜响。
任勤勤警觉,一把拽着窗帘绳子,怒道:“你要是敢吐,我就把这东西从你喉咙里塞进去,再从你菊花里拽出来!”
沈铎面部一阵扭曲,忍住了。
“很好。”任勤勤松了口气,赶忙把人给重新拖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进了电梯。
两人一路从老楼里出来,竟然没碰上什么人,也是走运。毕竟沈铎这诗仙上身,疯疯癫癫吟诗作对的模样,哪怕被沈家的佣人撞见了也是一桩八卦的诞生。
等到了楼外,头顶漫天花火,将南国的夜空染得妩媚多姿。
沈铎见状,果真仰头长叹:“啊!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请接下一句。”
任勤勤老黄牛似的拖着沈铎走,认命道:“暗尘……随马去,明……明月逐人来。唐代苏味道的诗……哎呀,有电瓶车!”
老楼一侧的树下停了一溜排四人座敞篷的小电瓶车,是园里用来通勤的。任勤勤把沈铎丢去后座,自己跳进了驾驶座。
也是走运,大概在自家园子里没啥防盗意识,这电瓶车的钥匙就还留在车上。任勤勤一扭,就把车发动了。
沈铎还在后座继续吟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漫船清梦压星河。”
“这个我也不知道。”任勤勤扭头吼他,“给老娘坐好,我要开车了!”
沈铎扬手指天:“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
任勤勤一脚踩油门上,车猛地朝前一耸,轰地撞在前车屁股上。沈铎随着惯性朝前扑,脑门咣当一声在前排栏杆上磕了个脆响。
幸好正在放烟花,爆炸声把撞车声给盖住了。
任勤勤回头朝沈铎咧嘴:“你乘风飞一个呀。你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沈铎脑门上横了一条红印子,像是画了一个“此路禁止停车”的符号,人也撞得更傻了。
任勤勤再一倒车,轰,又把后车给撞了。
不管了,沈家又不差这点修车的钱。任勤勤理直气壮地无证驾驶,打着方向盘,把车摇摇晃晃地开上了路。
沈铎晕乎乎地躺在后座里,长腿搁在扶手上。他终于不吟诗,他改为唱歌了。
任勤勤正把车沿着小路朝后院开去,就听沈铎以一把浑厚的嗓子高吼道,“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方向盘一拐,险些连人带车栽进路边的景观溪里。
妈呀!沈铎这哥们儿看着这么洋盘的,居然唱汪峰!
任勤勤忽然又觉得挺有趣的。
沈铎,整个沈家,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们享受着现代化的科技,接受着西方的教育,说着各国的语言,满世界为家,可是骨子里始终有着不可磨灭的中国魂。
就像这一座大庄园,盖着西式洋楼,却也供着中式的佛堂,奉着华夏祖宗的神。
小车直杀沈铎下榻的小洋楼,铲过楼前的绿地,以一个平移停在了门廊前。
任勤勤对自己无师自通的车技很满意。
“沈总!”沈铎的特助小杨奔了出来,急出一头汗,“原来您在这里。我到处找您呢。”
沈铎这次回来祭祖,只带了一个生活特助小杨。其他秘书助理全都留在国内,电话办公。
在席上的时候,小杨本来还帮着沈铎挡酒。无奈沈家大伯那边人多势众,很快就将两人分开。小杨自己也被灌得晕头转向,等缓过来的时候,已找不到老板的人影了。
“沈家人还在到处找他呢。”任勤勤叮嘱,“关牢了,酒醒前千万别让他跑出去了。”
小杨连声应下:“谢谢你呀,勤勤。”
任勤勤又说:“如果有人问到这个车……”
“就说是沈总自己开回来的。”小杨很上道。
任勤勤满意地走了。
*
次日一早,任勤勤正在喝着海鲜粥,一边用手机和冯燕妮聊天,忽然被小杨客客气气地请到了斜对门。
沈铎的酒已经醒了,正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裹着一张薄毯,像刚上岸的难民,坐在沙发里喝咖啡。
“小杨说,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
“你不记得了?”任勤勤虽然这么问,但并不意外。人醉酒后醒来什么状况,她在亲爹身上见多了。
“记得一点。”沈铎揉了揉皱做一团的眉心,“没遇到什么人吧?没出什么事吧?”
“你真不记得了?”任勤勤突然起了作弄之心,“哎呀,他二哥,你咋就忘了呢?这可不好办了!”
沈铎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任勤勤。
任勤勤笑嘻嘻地开始比划起来:“我找到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喝了多少酒,正搂着你家女佣挑探戈。当当当,卡门舞曲伴奏。那大妈比惠姨还老,差点没被你闪着腰。”
沈铎无动于衷,并不怎么信。
任勤勤继续道:“我看这样不行,赶紧劝你跟我回去。你偏不。你一边在走廊上奔跑,一边大声朗诵着诗词。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什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沈铎脸色微微变了。看来他很清楚自己醉酒后有些什么癖好。
“我在后面追,你在前面跑,跑到楼下跳上了车。你开着车满院子乱窜,并且一路高歌。先唱《怒放的生命》,再唱《龙的传人》,然后又唱《一剪梅》,雪花飘飘,寒风潇潇……”
沈铎嘴角已开始抽搐。
“好不容易到了门外,我要走,你却拉着我,非要我用粤语和你对唱一曲《相思风雨中》。你还命令小杨哥必须跟着拍子打call,打得不好就扣他一个月的工资!”
“……胡扯!”沈铎道。
“唱完了,你又在门口抓了一把伞,跑到楼顶露台上,指着天空大喊:我是希瑞,赐予我力量吧——”
任勤勤摆出了女神召唤异能的标准姿势,帮助沈铎回忆。
沈铎眉心皱出深深一条痕,两个鼻孔都喷着气。
任勤勤笑嘻嘻道:“大概就这么多。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现在请你辨认出其中的真假。你将有十五秒的时间做出选择。倒计时开始——”
沈铎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然后将一个东西丢给了任勤勤,道:“拿着,你可以跪安了。”
丢过来的是一个红包,却是沉甸甸、硬邦邦的。
任勤勤把红包打开,一块金灿灿的条状物体装在一个塑封袋里,落在她掌心。
这是……金条?
“啊?”任勤勤难以置信,“这,这……这是真家伙?”
“压岁钱。”沈铎打了个呵欠,“收好了。包装里有证书,可以去兑换现金的。沈家的传统,过年给孩子一点金条压岁。把你那表情收拾一下,别一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样子!”
任勤勤捧着这根沉甸甸的金条,有些后悔刚才作弄沈铎了。
“可怎么是你给我压岁钱呀?我们俩不是同辈吗?我算你妹妹吧?”
“你算我哪门子的妹妹?”沈铎嗤之以鼻,“不要就还给我!”
任勤勤当然舍不得,握着金条啵地亲了一口。
“金条都不要,我傻的吗?我这是受宠若惊呢。这辈子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块金子,不准我惶恐一下吗?”
“要惶恐回你自己屋里惶恐去。站这里不走,还想再和我对唱《相思风雨中》吗?”
任勤勤哈哈大笑,捧着金条乐颠颠地跑走了。
跑到门口又折回来两步,认真地注视着沈铎:“那个,沈先生,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多管闲事。不过昨天我看你大堂哥他们,是真的有点不想善罢甘休的样子。你还是得提防着点的好。”
“我知道了。这个不用你操心。”沈铎淡淡道。
任勤勤回了屋,用手机搜了一下200克的金条值多少钱。看到那个数字,她这才彻底震惊了。
这钱对于沈铎来说就是沧海一粟,指甲缝里弹下来的一点渣渣。但是对于任勤勤来说,可是一笔难得的巨款。她将来如果日子混不走,兑换了这根金条,都还能省吃节用过两年呢。
沈铎这个人呀……
任勤勤想了好一会儿,饶是以自己充沛的词汇量,都找不出一个能概括他的词,只得一笑。
*
之后一连两日都过得风平浪静的。
任勤勤陪着母亲和弟弟,由惠姨领着到处转了转。
她们去橡胶园里看工人取橡胶,又去果园里摘果子。
沈家真是顶级豪门,家里竟然还有一个小动物园,除了孔雀、梅花鹿和猴子等常见动物,居然还养了两头白色的大象,是他们的镇宅之宝!
白象十分金贵,仅供游客拍照,轻易不让人摸。任勤勤是贵客,才有幸跟着饲养员靠近,拿蜜瓜喂白象。
“这是一对母子。”惠姨说,“小象和小铎是同一年生的呢。”
小白象十分温顺,用大鼻子轻蹭任勤勤的肩膀。
沈宅后山的海湾沙滩细软,海水剔透。任勤勤换了泳衣下海玩,捡了些海螺做纪念。
晚霞将傍晚天空的薄云染得瑰丽奇幻,凉爽的风在海湾里涌动。任勤勤的脸颊和胳膊都晒出一层蜜色,肌肤光得水都挂不住。
沈家还养了马。任勤勤这两天时常看到年轻人在小道上策马奔驰,意气风发,十分羡慕。惠姨便鼓励任勤勤也试试。
任勤勤不会骑,只得由教练牵着马,慢悠悠地走了几圈过瘾,臀也颠得有些疼。
“看别人骑着好潇洒,自己坐上去了则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什么都不能看表象呀。”任勤勤笑,“不过这马真漂亮呀,肌肤像缎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