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燎缘——靡宝
时间:2020-03-07 09:57:48

  任勤勤提起一口气,好半天才吐了出去,强笑道:“应该还行。至少稳定。”
  王英勉强道:“也好。毕竟你是女孩子,整天在社会上打拼闯荡,我也不放心。那……这工作好找对象吗?”
  任勤勤就此决定,报专业的事由她自己拿主意,不用再和老妈商量了。她和王英的精神世界简直处于两个次元,实在难以达成共识。
  二模这个成绩,给任勤勤服下了一颗定心丸。她将心里的那条线稍微往上提了一点,大胆地将目光放在了之前不太敢想的一批学校上。
  最后一个多月,咬牙冲一把,还有机会再上一个台阶。
  任勤勤仿佛看到国内一流名校正在笑盈盈地朝自己招手,那滋味简直比徐明廷突然朝自己表白还爽。
  *
  天公作美,高考那两天,是刮着东风的小晴天。
  任勤勤从头到尾都十分镇定,就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或是纵横各大风云榜的大侠,对一切套路都再熟悉不过。
  阅卷,分析,作答,有条不紊。
  只是在走出考场,看着王英抱着弟弟站在车前等她的时候,任勤勤的鼻根猛地一酸。
  如果任康还在世,此刻也肯定会站在考场外面,等她出来吧。
  任勤勤暂时忘记了父亲暴戾粗鲁的一切,回想着他曾展现过的父爱,越发怀念他。
  次日回学校估分,估算出来的分数并无失落也无惊喜,都在任勤勤的预料之中。
  冯燕妮在理综上发挥失误,错了一道大题,倒很有可能要和原计划的第一志愿失之交臂。
  孙思恬对自己估的分也十分满意。张蔚更是高兴,觉得自己超常发挥,有信心小爆一把。
  至于徐明廷,他一考完就不见人影了,估分的时候也没出现。
  “他们家好像出了点事儿。”宋宝成说到这个事时,眼神有点闪躲。
  “什么事?”冯燕妮立刻把失分的事抛在脑后,抓着宋宝成追问。
  宋宝成飘忽的目光有几道落在了任勤勤身上,说:“他家生意上遇到了困难,好像资金周转有问题。这些天他父母到处走人情,想找点帮助呢。”
  任勤勤心里咯噔一声。
  她听惠姨说过,徐家生意依赖于蒋家。蒋家的股票被沈铎整得坐了一回过山车,现在还没缓过来。徐家显然被牵连了进去,成了一条被殃及的池中鱼。
  难怪徐明廷这段时间总是心事重重,却并不愿和她说。
  任勤勤对此一筹莫展。
  她能做什么?她连慰问一下徐明廷都不合适。她脑门上已经盖上了“沈家人”的戳儿,还怕徐明廷看着她就心烦呢。
  正因为替徐明廷担心,一直到毕业典礼前,任勤勤都有点无精打采的。
  王英他们看在眼里,还以为孩子没考好,又不敢多问怕刺激了她,也跟着提心吊胆了好些天。
  杏外的高三毕业典礼特意安排在高考分数出来的前一天,就是怕有些考生成绩不理想,在毕业仪式上哭丧着脸,有点破坏画面。
  任勤勤一早到学校,在人群里寻找那个挂念了好些天的身影。
  徐明廷总是人群里出类拔萃的存在,即使穿着同一款式的校服,安安静静地站在树阴下,也和旁边的男学生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画风。
  装出一个不知情的表情对于任勤勤不难。她平复了呼吸,微笑着走过去。
  “我还担心你不来参加毕业典礼呢。”
  徐明廷自手机里抬起头,也朝任勤勤一点头:“听宋宝宝说,你考得不错。”
  “不敢在你面前炫耀。”任勤勤谦虚,“我们在赌你是不是今年的理科状元呢。”
  “那太看得起我了。”徐明廷的眉宇间还是带着淡淡的愁绪,笑得也敷衍。
  过去的他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神色一直是清爽的,任勤勤很容易看懂他的情绪。可现在的徐明廷,面孔笼着一层薄雾,悲也不明确,喜也不浓烈,教人看不清了。
  他好像突然长大了很多。
  什么能让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少年迅速成长?
  只有挫折。
  徐家的情况或许真的有点棘手。
  可徐明廷不说破,以任勤勤对他的了解,就是真的不想和别人交流这个事。她憋得再难受,也不敢多嘴。
  大礼堂的铃声响起。
  反而是徐明廷,看任勤勤的脸色也能明白她的心事。
  他心里一暖,柔声问:“今晚的毕业聚餐,你来吗?”
  任勤勤的双眼又亮了起来:“当然啦。希尔顿的自助餐我还没吃过呢。”
  “也就那样吧。”徐明廷不屑一笑,忽然想到,自己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去嫌弃这些。
  任勤勤看他脸色又沉了下来,也跟着讪然,伶俐的舌头这个时候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好在礼堂的集合钟响了起来,毕业典礼要开始了。
  “走吧。”徐明廷打起了精神。他是毕业生代表,还要上台发言的。
  毕业典礼举行得非常顺利。
  离别的忧伤和对未来的憧憬,暂时冲淡了对高考成绩的担忧。
  徐明廷代表毕业生上台发言将气氛推向了一个小高潮,满场欢呼和掌声比校长上台时要热烈多了。
  可为什么不呢?
  少年清俊挺拔,嗓音清朗温润,如此赏心悦目。
  徐明廷按捺住愁绪,面带微笑地念着发言稿,最后一次接受女孩子们满怀恋慕的注视。
  曾经习以为常的目光,有可能成为他人生中再难得到的偏爱与眷恋。
  徐明廷抬起眼,很容易就在人群里找到了任勤勤。
  这女孩秀丽的脸上永远洋溢着明朗的光彩,像个不会落的小太阳,总照得人心窝一暖。
  她会永远以这双眼睛望着自己吗?
  礼堂里灯光璀璨,落在任勤勤那双漆黑的眼里,像点燃了希望的星火。
  *
  结束了毕业典礼,徐明廷独自搭乘地铁返家。
  徐家住在C市著名的南湾区,徐明廷打记事起就在这片高档社区里长大,家里换过两次房子,却都没有搬离这片区域。
  今日,徐明廷走出入户的电梯门,就见厨娘和杂工正拖着行李,两人脸色都很是晦涩。
  “小廷回来啦?”厨娘见到徐明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和小张就要走了,走前正好和你道别。”
  “王妈要去哪里?”徐明廷错愕。
  厨娘讪笑:“家里用不着我们了,只好换东家啦。好好念书,你是有大出息的孩子。”
  徐明廷送走了厨娘和杂工,一脸困惑地去寻父母。可一路走过去,他越发觉得不对劲。
  徐宅是个三百平米的大平层,装修得胜过时尚杂志上的获奖作品。蒋太太为人虽然有些市侩刻薄,但是理家很有一手,家里随时都纤尘不染,干净整洁。
  但是此刻,家中随处堆放着打包箱。艺术品,生活用品,不少已裹着气泡纸装在了箱子里。要不是局势太平,还以为这是要赶在轰炸机来前收拾跑路呢。
  徐明廷在主卧那间比保姆房还大一倍的衣帽间里,找到了正指挥女佣收拾东西的母亲。
  “妈,为什么要把王妈给开了?她在我们家都干了十五年了。”
  蒋太太瞥了一眼女佣,将儿子一把拽去了书房。
  “家里已经有一个全职阿姨了,又何必再请厨子。别说王妈,以后除了你爸的司机小李和刘姐,别的都要开掉。等你去上大学后,家里就我和你爸两个人,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徐明廷声音有些发颤:“公司的情况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你别管那么多。”蒋太太避开儿子的目光,“你有空就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我们下周搬家。”
  “搬家?搬去哪里?这个房子怎么处理?”
  “搬去长东花园那套房子。这套已经卖了……”
  徐明廷耳朵里好一阵嗡嗡声,像是有人拿着大镲在耳边咣地敲了一记。
  长东花园那房子,是徐明廷的外婆留给他的一套旧居。小区位于拥挤杂乱的老城区,房子面积只有这套的一半,楼龄和徐明廷同岁。
  如果换任勤勤得了这么一套房,肯定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地庆贺,觉得这房子地处闹市又是学区房,简直就是块瑰宝。
  可对于徐明廷这样住着电梯入户的海景公寓,出入都有私家车接送的孩子,要他回头去住旧楼,不啻于由云端结结实实地跌在了地上的泥坑里。
  人生痛苦之事,并不是生来就一无所有,而是你明明已拥有一切,却又将你所得到的剥夺殆尽。
  如今徐家还没沦落到破产的境地,只是受了重创,变卖家产救急,这都已让徐明廷难以忍受。他不敢想象一切都失去,一穷二白后,家里的日子该怎么过。
  家里的公司出问题已有半年了,这是徐明廷知道的。
  可他在心底总觉得这次会像过去遇到的几次波折一样,经历一番起伏最后挺过来。母亲照样可以珠光宝气地出去打牌,父亲依旧坐着司机开的豪车到处应酬。
  而他也依旧可以悠然自在地做那个备受瞩目的校园小王子……
  徐明廷俊脸苍白透青,似忍着剧痛。
  蒋太太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脸:“不用担心,做生意哪里没有点起起落落的呢?我和你爸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风浪的人,总有办法去应付的。”
  “妈……”徐明廷不知说什么的好,眼眶红了。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蒋太太苦笑,“光是把书读得好还是不够的,你也要经历点风雨才能长大。好啦,去收拾东西吧。给你定了下周二的机票。早点去英国。先住你二姨家,适应一下那边的生活……”
  徐明廷如今哪里还有心情玩?
  他回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拉开抽屉,里面咕噜噜滚出两支蒂凡尼银笔。
  自嘲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曾经的他,也暗暗笑过任勤勤小家子气,拿一支银笔做宝贝,真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可他自己也不过因为会投胎,才安享了十八年的富贵罢了。他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
  等收到宋宝成的短信,问要不要同路去毕业餐会的时候,徐明廷本是想推掉的。
  可不知怎么,他想起了任勤勤那双星光璀璨的眼睛,心里又松动了。
  没几天就要出国了,也该和她好好道别。
  *
  任勤勤正在梳妆打扮,准备以最美的一面去参加高中生涯中的最后一次聚会。
  今日的造型师是惠姨女士。
  论打扮的本事,王英至今只停留在给女儿一个劲儿买名牌成衣的层次上。惠姨在上流社会浸淫几十年,眼界当然不是王英一个才入行一两年的人可比的。
  “年轻女孩,其实不用刻意穿红戴绿。”惠姨一边为任勤勤挑选衣服,一边教导她,“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本来就靓丽夺目,颜色多了容易显得浮躁,让人不知道往哪里看的好。用重色冷色压一下,反而会将你的青春气衬托出来,把注意力集中在你本人上。是人穿衣服,而不是衣服穿人。”
  惠姨给任勤勤选了一件桃心领的短袖小黑衫,配一条浅紫灰色大摆纱裙,长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子。
  不过也不能一点颜色都没有。惠姨挑选了一条金色花朵锁骨链,王英又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挑了一对珍珠碎钻耳钉给任勤勤戴上。
  “口红得和身上最深的颜色配。黑色就得配鲜艳些的红色。不过也不能太艳了,你年纪轻压不住。不然,整张脸上只剩一张嘴了,好看吗?”
  挑选了一支珊瑚红,给任勤勤抹上。
  胭脂真是世间最神奇之物。不论再平凡的女人,唇上只要多了这一抹颜色,面容都能生动妩媚起来。
  任勤勤红唇一点,如画龙点睛,整张面孔焕发出以往从不曾有过的艳色。
  那是少女骨子里藏着的,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成熟,被一只口红发掘了出来,第一次展露在她清丽明朗的脸上。
  “就像变戏法儿一样!”任勤勤感叹。
  惠姨笑:“所以呀,女人可以不抹粉,不盘头,没有漂亮衣服鞋子,却不能没有一支口红。”
  任勤勤把这支口红放在了她的GUCCI小手袋里。
  “还有鞋。”惠姨又打开了鞋柜,“法国人说过,每个女人都应该有一双好鞋,它会带你到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惠姨选的是一双Jimmy Choo的酒红色尖头细跟皮鞋,两寸的鞋跟,不高不低,让没怎么穿过高跟鞋的任勤勤可以轻松驾驭。
  最后,惠姨选了一瓶Dior的Escale à Portofino,朝着空中按了几下。
  任勤勤在那片甜香的雾气里打了个转,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一位淑女新鲜出炉了。
  “去吧。”王英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感慨万千,“玩得开心点。”
 
 
第35章 
  任勤勤抵达希尔顿大酒店的时候,室外的雨已落了下来。
  明天会有小台风登陆,今晚这一场暴雨显然是它的先遣部队。
  希尔顿的大堂十分热闹。就见男同学们西装笔挺,女孩子们妆容精致,衣裙华美,好似全在短短数个小时里长大了两岁。
  任勤勤毫不费劲就找到了305的另外三位女生——她们仨是全场最耀眼的风景线。
  冯燕妮保持了鲜明的个人风格,穿了一套极其华丽精致的洛可可式萝装,颧骨上贴着晶莹闪烁的水晶亮片,就像橱窗里精美的人偶娃娃。
  张蔚则穿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印度沙丽长裙,却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耳朵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金色耳环,又怪异又俏丽。
  连一向朴素的孙思恬也在装扮上花了一番心思。长发高挽,斜插着绢花,穿一套玫红色的唐式汉服,扮作簪花仕女。这姑娘本来有些丰润,这个装扮端庄秀丽,竟相当适合她。
  张蔚把室友们挨个儿指过:“古、今、中、外,齐活儿了!这就叫社会主义多元化。”
  任勤勤却是困惑:“你们怎么一人拿一根狗尾巴草呀?不对,我看很多同学也都拿了,要作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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