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了,真真是被这一声软到了心坎里,连忙应下,还送了见面礼——一枚玉如意。
时烟不知所措,还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黎管家示意后,她才收下。
随后,一旁封则衍的伯母也过来了。
给时烟塞了个红包:“初次见面,一点心意。”
时烟知道这是礼节,没有拒绝,乖巧地叫了一声伯母。
又和几个长辈依次打了招呼。
最后,她来到了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生前,刚想展露出来自长辈初次见面示好的微笑,准备把自己备好的礼物递过去,谁知换来了对面明显的一声嘲讽与漠视。
原本温馨的氛围顿时冷化成冰。
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烟,捧着礼盒的手有些僵化。
好在伯母是个明事理的人,暗骂了一声自己的女儿,走过来对时烟表达歉意:“这孩子就是被娇宠惯了,你别与她置气。”
时烟款款大方地笑回:“不会。她是阿衍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又怎么会与小孩子置气……”
一句话告诉那女生,我没工夫理会你的小脾气。
而没听出话里有话的小女生,不轻不重地撂下一句“谁是你妹妹”后,夺门而出。
会客厅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时烟无所谓地轻笑着,也对那一脸愧疚的伯母表示没事。
只是……事不过三,这个道理,谁都懂。
她可以再忍受一回,但下一次,她再也不会给好脸色了。
不过在随后的交谈中,时烟还是知道了这位大脾气的小姑子叫什么。
叫封妍妍,和她一样大。
是封家这个家族唯一的女孩,所以全家族上下对她是宠爱得不得了,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封则衍。
不过……宠爱这个词,时烟很难将它和那个冷冰冰的男人联系到一块儿。
毕竟他生性冷淡,模样更是冷绝,一点都不像是会去宠小姑娘的人。
时烟现在还能记起来,他最宠自己的那会,也不过就是亲自为她下厨做好吃的。
真是难以想象封则衍全心全意宠爱一个人的模样。
恐怕这世界上,也只有那个人知道了。
正当她回忆过去时,不知是谁说了句先生回来了。
一窝人喜出望外、相携而出,还将不明所以的时烟也给带了出去。
不过自从身体不好后,她的行动就变得有些温吞。
所以很快就从队伍里的前头,变成了吊车尾。
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封则衍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封妍妍正窝在他怀里一个劲地嚎着“哥我好想你”之类的话。
男人也难得的,展现了哥哥对妹妹的疼宠,任由她抱着闹着,没有推开。
本想上前去打个招呼。
可喉咙里凭空起了一阵痒意,时烟无法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但又害怕别人投来好奇或是关心的目光,便躲在了角落里,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将声音化到最低。
“时烟小姐,你要是冷的话,我们就回卧室多添一件衣服吧。”一旁的黎管家出声建议。
她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时烟确实觉得有些冷。
又见那边兄妹情深的,一时半会肯定没自己说话的份,便扭头走向二楼卧室。
——
在衣帽间换上了更加保暖的衣服,时烟一边理着垂到腰际的波浪卷长发,一边往卧室走。
却见本该只有自己的房间,凭空多出了一个人来。
他正背对自己,细致地整理着茶几上已经残败的花束。
虽然有些好奇封则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时烟的第一关注点还是在那束花上。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束花有些眼熟……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这一束从何而来。
“你不去陪她们吗?”她出声打断男人的动作。
对面的人闻声转过来,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沉沉的,叫人无法看出他的任何想法。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时烟觉得难过的地方。
以前她吵着闹着,像个不懂事的小鸡仔似的,想要封则衍喜欢她,爱她。
可后来才知道,一个男人光说爱你喜欢你,都是不作数的,连心都不对你展露,何来的喜欢何来的爱。
况且,封则衍这个人从不轻易说爱。
“黎管家说你咳嗽了,我就上来看看。”
“小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时烟满是无所谓地笑笑。
封则衍的嘴角微微抿紧,显然对于她的“无所谓”不太高兴。
“那你也该知道,在我这有关于你的事,没有一件不是大事。时烟,如果身体实在难受,答应我,一定要去医院。即使你很害怕打针。”
这种情话从自己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好听。
时烟点点头,假装乐在其中似的笑了。
“还有,今晚开始,我会搬过来睡这里。你准备一下。”
前面还都是十分正经的语气,后半句直接让一切都变得旖旎起来。
时烟不是未经人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封则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他让她准备,无非就是准备好晚上和他……
耳尖不由自主的就红了。
虽然这些年他们什么该做的,什么不该做的,都做了。但一年里也就是他回来那几天做那么几次。
封则衍很禁欲,至少在时烟心里是这样的。
现在他有了这方面的需求,竟然也让人觉得有些棘手。
“我……怕我不习惯。”
“就是看你对我还有着几个月不见的生疏感。所以……我想提前唤醒我们之间的亲昵蚀骨,还有你对我的欲望。”
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商场上厮杀的痞气,朝她逼近一步。
时烟立马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双眼瞪大,不知道该往哪跑。
第4章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腰间被男人一把控住。
一阵旋转后,她以坐在男人双腿上的姿势,与他一同陷入了一侧的沙发里。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导致时烟毫无准备地与男人相拥在一起。
安静的房间,除了钟表转动的声音,便是时烟的心跳声。
这一刻,她感到周身的寒冷已然不再,有的只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热意。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她的耳尖都红透了。
男人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垂上,声音温柔又细腻:“前阵子事务繁忙,没能顾上你和小树。接下来你想去哪走走,我都会陪着你。”
“陪着你”这三个字,真是好听。估计任谁听了都会感触颇多。
可这对时烟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
他要是真的寸步不离陪着她,她还怎么离开这里。
百转的心思渐渐沉下,时烟再次扭头看向那束眼熟的花。
不多时,她头疼地扶了扶额,完全记起来了。
那不就是前天她从纪姝宁花店里接走的那束么,里面不出意外还裹了张机票。
更要命的是,也不知道封则衍看见了没有。
暗暗抓狂的时烟,温吞着回过头与男人对视。生怕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要离开的意图。
好在,他的眼底情绪很正常,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该冷淡就冷淡,该疏离就疏离。
一颗心,暂时算是放下了。
改掉自己的情绪,她时烟心有余悸地伸手圈住男人的脖颈,尽量让自己与他显得亲昵。
“我哪都不想去,就只要你陪我……”
扮猪吃老虎的戏码,对于以前的时烟来说,算是小菜一碟。之前不怎么对封则衍用,不代表现在这紧要关头,她也傻傻的不用。
男人终究是被哄得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无奈地勾笑说:“好。”
这时,外边响起一阵敲门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那看去。
只见封妍妍姿态冷漠地站在外面,那神情任谁看了都知道她很不高兴。
“奶奶让我过来请两位下楼吃饭。”
时烟顺势从男人身上下来,与他划出一条界限。
封则衍也起身,理了理身上微有折痕的衣服。面对她时,又恢复到了那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疏离,仿佛还带着一层冰碴。
“待会我还要开个视频会议,你先下楼吃饭,不用等我。”随后男人看向封妍妍,低声吩咐,“照顾好你嫂子,知道吗。”
“知道了。”封妍妍朝哥哥微微扬起嘴角,爽朗可爱地笑了笑。
可一等封则衍离开,她就变了脸色,比翻书还来得快。
看着这番变化,时烟的心里有点毛毛的。
但也安慰自己,现在是在封家,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这样想着,她又不留痕迹地走到花束那,想要检查机票是否还在。
然而反复搜寻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那片蓝色纸张。
一颗心坠坠地往下沉,几乎没有可以着陆的点。
而另一边,等得显然已经不耐烦的封妍妍重重地敲了两下门。
算是小小警告,催促她快点过去。
纵使内心有诸多疑惑,可时烟还是放弃了搜寻,并且很果断地将花丢进垃圾桶里进行销毁。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人往楼梯间走。
一路上,她都在疑惑机票会在哪。
这般分心,也便十分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在她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前边的封妍妍突然转过了身,用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狠狠掼进一侧的大平层,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好在里面一进去就有一只秋千,她及时伸手扶住了自己。
压住惊慌到几乎跳出来的心,时烟没好气地朝她出声质问:“封妍妍,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显然,封妍妍并没有因为刚刚失礼的表现而愧疚,她高仰着下巴,神情又骄傲又野蛮,“我要你离开我哥,你根本就不配呆在他身边。”
不配……
品了品她的用词,时烟的嘴角不免勾起了一丝笑。
揉揉摔疼的手臂,她干脆就坐在了秋千上,淡淡地看着她,言语里带着戏谑:“如果我偏不呢?”
“你。”封妍妍显然被噎得愣了一下。
在她记忆中,大家伙对这个女人的评价明明都是小白兔、好欺负。
现在看来,原来都是装的,简直就是一朵盛世大莲花。
“你在我哥心里是个什么位置你自己不清楚吗,你就是个祸害精,现在还把小树差点给祸害了。你还有什么脸呆在封家!”
时烟抬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忽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说得再多,他们都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解释……约等于无济于事。
沉默了许久。
她重新站起来,故作无事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清风下的面色冷得如同一渠冰水:“你怕是搞错了,我和你哥之间,从来都不是我死缠烂打着不放。是你哥他啊,舍不得放手。”
说完,她挑眉不屑一笑,撞开挡路人,大步离开。
——
午饭吃到一半,医院来了电话说是小树有意识了,哭着闹着要找时烟。
听到电话里那糯糯的哭腔,时烟的心被揪得抽疼不已,只想不顾一切地立刻赶去他身边抱抱他。
然而得知这个消息的封则衍,还是拒绝她出门。理由呢,也还是以往的那个——她身体不好,最好还是呆在家里。
纵使多么想去见小树,但被这一泼冷水浇下来,她也收住了心。
只独自一人站在二楼的平台上,目送他们一家子人离开。
人走茶凉,山庄就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
独享寂静的时烟,心很轻,轻到仿佛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发现她独享落寞的黎管家,过来为她披上外套,声音里透着难得的温度:“少爷会没事的,再有半个小时,先生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想问他什么,先生也一定会完整告知于你。你身体不好,不如先进去避避风?”
“不了,我想在这想些事情,或许就能自然而然地豁然开朗。”时烟平时性格算是软的,但在有些事上也可以很执拗。
黎管家知道是无法劝服她的,便就陪着她一起眺望着远处的城市。
只是终究是没能压制住内心的好奇,出口问她:“夫人,你是不是在想……如果现在能够离开先生的身边就好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给吓到,时烟转过头与黎管家四目相对。
一双拳头紧紧握住,生怕自己无意间泄露了哪怕只有半丝半毫的慌张。
她不敢说话,唯恐说多错多。一双眼神也多是躲闪与犹豫。
倒是黎管家被她突然的严肃给逗得微微一笑,爽朗地表示:“不用紧张,我现在不是以封家管家的身份来质问你,而是以四年来照顾你的朋友的身份来询问你。”
“朋友?”时烟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朋友。说实话,之前我并不喜欢你,但秉着你是先生拜托我照顾的人,所以我并不排斥你。可昨天我去和医生聊你的身体状况时,才知道在那种身体条件下你愿意救小树,实属不易。”
并不想过多地纠结自己的身体情况上,时烟伸出手,语气生硬:“把机票还我。”
是她了,一定是她拿走的机票。所以现在她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按理说,上午那会,封则衍应该就已经看到花束里藏着的那张机票,然而他没看到,自己也没找到,那么最有可能是在面前这人的手上。
果然,在时烟的敦促下,黎管家取出了机票,却只掂着并不递过来:“我劝你最好还是抛弃这个念头。离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黎管家,你似乎管得有点太宽了。”女生的眉眼里有冰霜,低斥着就要离开。但没走出一步,又被身后的人握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