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什么生意用得着这般隐秘,冷冷瞥了一眼紧闭的门,这个时候,难不成是那位?那她更要如此。
“开,开。”
那几个终究是不敢和小姐作对,其中有一个看门的盯着马车,对着李玉来了一句:“小姐毕竟是新婚时期,还是莫要带花楼的男子进府吧?”这人是好意,但此刻就不合适了。
当时就把李玉郁闷得,瞪那人一眼,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白卿书听到能舒服?
“你瞎吗?我何时带过花楼的人进家门?”她顶多和三两个酒肉朋友去花楼喝酒,听听人家唱曲儿。
“我带自己的夫郎回家还要经过谁允许?睁大眼睛好好看……”
原本李玉打算掀开车帘让他们认个脸,后来心里不爽,我自己的男人,为什么给别人看。
且天寒,卿书也不便吹风,随即放下帘子,“算了,只需知晓,这是你们的主夫。”
看门的人互相对视:小姐同主夫和好了?
看来天要变了。
坐上马车,伸手触碰正盯着她看的夫郎的额头:“还好,不烫。”认真的眼神让对方心中一颤。
白卿书心里有些触动,嘴里却倔强道:“你,你前两日不是让我走么,为何今日便来认错,请我回去?”
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疑惑,李玉转变太快,态度完全不同。
说完别开脸,只觉得脸上发烫,回都回来了,自己还要问,好像在闹别扭,不依不饶似的。
李玉摸摸鼻子,自己打自己脸可还行。她不想白卿书惦记着过去两人相处的不愉快,也知道他是爱较真不服输的人。
她甘愿给台阶:“我不是误会了么,以为你看不起我。”
前世她洞房之日对白卿书算不上温柔,动作间少年冒着冷汗喊疼,她心里憋着气,就可劲儿折腾对方。
最后才有了一丝怜惜,觉得以后就这么过吧。就算这是母亲让她娶的人,占了人家的身子,八抬大轿娶进门,也得负责不是。
谁料早晨起来夫郎一点儿笑容都没有,见自己给他银子,一副冷淡的表情毫无喜悦。一盆冷水浇到心里,不自觉开始怼人。
殊不知白卿书一觉醒来腰酸背痛,能有好脸色才怪。
看不起?白卿书摇头,笑容中带了自嘲:“我哪儿敢看不起你,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
正说着,忽而他觉得头晕,昏昏沉沉间被人揽住。
”难受吗?”温柔的关心,白卿书从未想过李玉会这么对自己,脑袋还晕着,细白的手又去抓李玉垂落在他面前的袖子,不依不饶:“方才那人说的是什么花楼?”
李玉不来接他倒还好,诚心把自己接回来,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白卿书得把这些问仔细。
瞧着他尖瘦的下巴,李玉还在想着怎么把对方喂胖点儿,被他一问,有些尴尬,但老老实实回答:“从前贪玩,跟朋友去逛过,但是只是喝酒。”
未了又低声承诺,“日后不会去的。”
谁管你去不去。
白卿书是这么想的,不过头实在晕,渐渐在对方絮絮叨叨的言语中睡了过去,反而把李玉吓住,生怕他出事。
“快快快,赶紧的,怎么这么慢?”直接给少年披上厚厚的衣服,抱着人下了马车,竟是一路飞奔。
阿涂和文意坐在马车前头呆呆望着,面面相觑,两看两相厌。
“他体质弱,不是大事,就是好得慢。需静心修养,切忌思虑过重。”大夫慢吞吞道,让身边医童拿来纸笔:“我开个方子。”
“劳烦了,慢走。”给了诊金,李玉吩咐守在一旁的文意:“去收拾一番,你家公子今晚就住在这儿。”
“啊?”文意愣愣的,看到李玉有些不耐烦的神情,才赶紧退出去。
整个房间就剩她与白卿书二人。
李玉搬了一根凳子放在床边坐下,握住白卿书的手。
他的手,白嫩纤细,小小的。明明是官家公子,指肚却长了茧子,薄薄的一层,倒是不磨人。
不知他往日在家中都做什么,李玉想起从前,她不去找白卿书的时候,对方也十分淡然,整日待在院儿里不出门。
那些官家的娇少爷,应该大多都在闺房吧,李玉想到白卿书好像很少出李府。
过段时日就是庙会,要不要带他去玩呢?
白卿书还在睡,闭着眼的时候显得特别文静乖巧。
他属于秀气的鹅蛋脸,但因为瘦削,又不爱笑,一双黑眸凝视他人时总要带三分讽刺,即使是个俊俏少年,也让人难以接近。
戳了戳他的脸,李玉满足地叹息,她不知为何自己没有进入地府投胎,但内心是感激的。
当她听到白卿书死去,她才发觉自己和他成亲多年,带给他的除了短暂的温情外,全是伤害,如今自然是要弥补。
“小姐,药来了。”文意不放心,亲自去端药,在外头敲门。
静谧的时光被打破。李玉让文意将药端进来,开口轻唤白卿书:“起来喝药了,喝了再睡。”
白卿书好像睡得很浅,一下子便醒来,缓缓坐起身。李玉舀了一勺汤药喂他,被他果断拒绝。
就算有了肌肤之亲,也勉强算是和好,他还是不习惯这般亲密的举动,尤其是在自己的小厮面前,说实话,除了成亲那晚,他同李玉并不熟。
“我自己来,多谢。”白卿书发觉自己的手被她握住,轻轻挣脱开。
李玉不知为何白卿书忽然又冷淡了下来,明明在马车内,他还在自己怀中一言不发,听话得很。
她们李家是城内的大户。她是家中老小,受尽宠爱,长得又好,多的是男儿给她送荷包扔手绢,在花楼就更不必说。
像白卿书这般,新婚第二日冷着脸,吵架了不肯低头的,从前,她都没想过要娶。
可现在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的行为合理,也不在意。
她将碗递给白卿书,他浅浅尝了一口,眉微微蹙起。
“苦吗?”她更加温和地问,“别一点点喝,一下子喝光就不苦了。”
“喝完给你蜜饯。”还哄他道。
“……”
白卿书觉得李玉把自己当做孩子照顾,脸颊微微发烫,垂眸,将药一口气灌入口中,喝完整张小脸都是发皱的。
李玉看得发笑,从桌上捧了一把蜜饯:“来,吃一颗。”
吃一颗,你抓这么多干甚。
白卿书瞟了她一眼,依言拿起一颗吃下,许是喜欢这甜,眉头舒展。
真乖。这会儿的卿书又成了好孩子。李玉觉得以后自己要多哄哄他。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呢,卿书就是吃软不吃硬~
我设置的三点整怎么不管用……
第3章
看着夫郎喝完药,阿涂办事回来了,站在外面过道,隔着门传话:“小姐,家主和正君说,今晚大家都到饭堂用膳,呃……”
阿涂停顿了一下,“还让主夫也过去。”
让她和卿书一起去?成亲第二日,卿书是见了她父母才走的,又不是不认识。
李玉觉得自家夫郎病还没好,想替他拒绝,“我去便好,卿书就……”
“我也去。”
白卿书立刻截住了她的话,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我刚回来,本就是要拜见长辈的。”
好吧,李玉妥协,卿书确实很尊敬自己的父母,从未失礼。
“你先出去可好?”白卿书要换衣梳洗,自然不能在李玉的跟前,他对李玉下逐客令。
其实还挺想看卿书换衣服的……李玉记不大清洞房时的细节,但夫郎通身雪白的肌肤倒是印象深刻。
想是这般想,她乖乖出了屋子。
等到白卿书出来,苍白的脸色经过修饰红润些许。
他披了一件浅白色带绒边的大氅,衬得精致的眉眼多了几分干净秀气。
李玉斜倚在栏杆上,看到这一幕起了调戏之心。她对着夫郎吹口哨,“美人如斯。”
白卿书面不改色,风姿绰然,衣领严实地遮蔽到脖颈,端得一副大家公子模样,看得李玉心痒痒的。
她想去牵白卿书的手,被他轻巧躲过。
“大庭广众之下,妻主端庄些。”白卿书的眸中带了谴责,他道,“妻主同我好似还没有这般亲密吧?”
前边儿李玉还乐呵呵的,听到他后面那句,原本不正经的姿势改变,“咻”地直起身。
他们二人怎么就没有亲密关系了?
洞房难道是假的?
“卿书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同你不亲密么?”
……
白卿书是遵从父亲的遗命嫁入李家。
那日躺在床上的爹爹几乎只剩一口气,嘴唇颤抖许久都没有说出话。
他内心悲痛,紧紧握住爹爹的手:“您说,还要孩儿做什么。”
“官场无情……儿啊,你嫁人吧。”
白家落魄之日,交好的官员中无一家伸出援手。白家正君理解,他要为自己的独子找一条稳妥的出路。
“琥城李家,李家家主是我幼时好友,你去吧,拿着玉佩,同她家的小姐成亲,她是个好孩子。”
“然后,远离京城……”
白家正君有些喘不上气,从怀中递出一枚玉递给儿子,“莫要使性子,以后……”还未说完,便双眼无力地阖上,没了气息。
白卿书知晓,以后,只能靠自己。
他认为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但这是爹爹的遗命,嫁给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此时他见这位妻主有些要发怒的迹象,自家爹爹倘若还在,会教导自己温良忍让。
“不是要见长辈吗,快走吧。”白卿书没有接李玉的话,立在那儿等待,他不知如何回应。
他东看西看,就是不看李玉。
李玉原本打算黑脸,问清楚那句话的含义,但她不愿同白卿书吵架。
他们总是会因为三言两语不合便争执起来,这次她想好好说。
勉强点头,同他一起走,没有追究,边走边思考着夫郎为何因为牵手冷脸。
以前她俩还算融洽的时候,牵手是常事,为何……
是了。
李玉意识到,对于白卿书来说,他与自己,才刚刚开始而已,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些从前。
就是说,在身侧面无表情跟着走的夫郎,还没有对自己产生什么情感。李玉了然,当初自己不也是么。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无
话。
到了饭堂,李家家主和正君早就等着了。大厅中央摆着圆形大木桌,桌面为金色,他们坐在最上方。见李玉二人到达,不约而同望过去。
李家家主年近四十,长相只能说周正,但一身的威严尽显。
她坐在那儿哼了声,眼里都是不满:“混账家伙,终于把人带回来了?哪家小姐刚成亲就把夫郎赶出去,真是丢我的脸!”
李玉讪讪地笑,老实地站在她娘面前认错:“是,是,女儿知错了。”
“是儿婿的错,不应当任性跑去外面住。”白卿书的风寒还没好全,声音仍带着略微沙哑,诚恳地同李玉一起分担责任。
“那可不,小玉说你两句,你就跑出去。还当自己是孩子呢,哪家新夫郎是这样的?!”
如果说李家家主偏袒白卿书,那李家正君可就无条件护着自己的小女儿。
他三十出头,生了三个女儿依旧貌美,地位稳固,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自从知晓妻主让女儿娶她幼年好友的儿子,李家正君就不怎么喜欢白卿书,心里头膈应。
再说了,尽管白卿书是官家子弟,身份是比他们商户高的,可白家毕竟是落魄了,否则也不会下嫁到琥城不是?
如今白卿书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小玉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他看不上花楼里的小倌,又不希望女儿步老二的后尘找平民,原本打算好好挑一个,结果……
这个女婿整天绷着一张脸,长相虽好却不是绝色,又不懂讨好自己。
白卿书跑到外面住时,李家正君就拦着要去找人的妻主:
“让他闹去,规矩都不懂。”还以为是家中娇宠的公子呢?现在回来了,他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白卿书的脸煞白,他低着头不吭声,听公爹絮絮叨叨,听着那些训斥。
李玉紧挨着他,尴尬地跟着听,转头发现夫郎的指尖死死陷入手心,都掐红了。
怕他疼,李玉收在袖中的手伸过去,悄悄牵他,将那纤长似青葱的手指一根根掰直,十指相扣,握得很紧。
“?”
白卿书惊了一下,手里传来的温暖让他绷紧的弦松了些许,这会儿他不好意思甩开,任由对方牵着。
只是有些羞意地觉得,这人怎么不分场合。
李家正君还在叨叨,李玉瞧着自家娘亲的脸渐渐变得铁青,打断爹爹的训斥,就这么拉着白卿书坐下:
“哎呀,回都回来了,您就别说了。怪我,都怪我。”
她昳丽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笑嘻嘻地撒娇,“爹爹若疼我,还是先吃饭吧,肚子都饿扁了。”
这孩子。李家正君就吃这一套,叹口气无奈道:“吃吧吃吧,这是怪我唠叨呢?就我是恶人。”
李玉松开白卿书的手,借着吃饭的动作,悄悄对他扬起嘴角,挑眉:怎么样,对你好吧?
白卿书望着她的脸,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腰间被人戳了一记。
少年的眼睛偏圆,睁大表示惊讶时,比冷着脸讨人喜欢得多,也生动得多。
他瞪旁边的罪魁祸首:正在长辈面前吃饭呢,总是这般轻佻。
不过心情是松快了,认真吃起来。
李家虽是商户,也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安静用膳完毕,下人轻轻将残羹剩饭收走,李家正君又开始了发言,这次是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