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家主换了茶叶,来自于老朋友所赠。她一脸威仪,拨弄着翻飞的茶叶,良久沉声道。
“行了。”
她对李静道:“咱家有什么生意是被碧螺庄搅黄的?”
李静恭敬回道:“上个月的木材行、七天前借王家之手抢走的绸缎生意、还有前日,我随小妹查验采矿进度,那边商队好似也蠢蠢欲动。”
三人说到这里,有一个疑问:碧螺庄哪里来的本事,短短时间内多次得手,且接触的生意范围甚广。
“人若犯我,我等也不是吃软饭长大的。”
李玉问:“娘的意思?”
“多盯着它,它能出手,咱们自然也能。”
孙知宜好似是因为,上次她们拒绝了她的邀请,开始针对李家。
不是说自己胸襟广阔?李玉想,不过是个小人。
“娘,你有没有考虑过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回忆起夫郎的话,李玉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京城?
李家家主没好气道:“你曾祖父就是从那儿来的。李家多年不曾踏入京城,就是为了避免与你曾祖父的父家碰面。”
李玉的曾祖母把人家的宝贝儿子拐走,对方不气才怪,曾放出话来,从此只要在京城相遇,必定找李家麻烦。
“娘你这想法不对啊。先不说曾祖父都去世这么多年,对方能否记起这事儿,曾祖父毕竟是他们的家人,还能不认?”
“去去去。”
李家家主挥袖:“少来烦我,赶紧去忙活。”
这老三,鬼名堂真多。
李玉只好悻悻离开。
“表姐!”
清脆如铃的声音响起,有人提着裙角向李玉跑来。
是颜生。
他依旧充满活力,嘻嘻笑着,小脸儿红润。
“你怎么来了。”李玉见他身边没有一个小厮,“自己来的?不是在家绣嫁衣?”
颜生早已同人定亲,这一世他除了说过触及到夫郎的伤心事之外,没有别的举动。毕竟是表弟,李玉没有再多想。
颜生嘟嘴:“怎么,不欢迎我啊。我来看姨父姨母,哼。”
李玉笑:“没有的事儿。”
白卿书从李家正君屋子里出来,他和李玉是一同到主院的。
远远瞧着妻主和一名男子说话,那人撒着娇,妻主看起来挺高兴。
有点儿郁闷,他定睛一看,那男子是颜生。
上次二人相处,忽然对方就提起自己的家人,他一激动站起来,把人吓得倒在地上,手被割破。
这位表弟应当是无心吧。白卿书想,他没有向人道歉,已经失礼了,这次遇到,就打算上去说话。
怀里抱着李家正君给的,亲自缝的小被子。
“妻主。”
他走近后轻轻喊了一声。
对颜生颔首:“表弟来了。”
“啊,姐夫!”颜生见了白卿书,亲热地上去搂住他胳膊,“许久不见,姐夫还是那么好看。”
他瞥见白卿书怀中的小被子,好奇地问:“这是?”
白卿书不好意思道:“公爹做的,等孩子出生后用。”
因李玉一直维护着白卿书,李家正君见儿婿肚子一天天变大,不满也消失了,只惦念着肚子里的孩子,与他相处融洽。
白卿书从公爹那儿听说了一个好消息,本就准备告诉妻主,他觉得表弟也不是外人,把消息说出。
说话时喜上眉梢:“公爹说,我怀的可能是双胎。”
怀孕了?双胎?
颜生一愣,直直望向白卿书的肚子。
“姐夫何时怀上的?”
李玉接口:“四个多月前。”
她其实比白卿书早知道,只是一直不确定,和大夫商量好,等肚子再大一些再确诊。
夫郎真是宝贝,若真是两个孩子,她打算只生这一次。
双胎比单胎更艰难,夫郎会很疼。不希望他再承受一次痛苦。
就算生的都是男孩儿,她也认了。
“那,那真是恭喜了。”
颜生许久没有到李府,没想到自家表姐的夫郎怀得这么快。
上次见到白卿书,对方分明是个不好生养的,如今气色、状态都不错,定是在李府十分舒心。
“姨父都没有替我缝过东西呢。”
他假意吃醋,很快笑了,“我还以为上次回去后,姨父会误会姐夫。虽然你是不小心把我推倒,但姨父那个性子,看不惯谁很难改变。”
“看来是我白担心了,恭喜姐夫呀。”颜生语气轻松,歪着头祝福,“多亏了姐夫的孩子。”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是滋味?李玉板起脸:“不会说话就别开口。”
什么叫多亏这肚子,卿书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爹喜欢他也很正常嘛。
颜生了解自己的姨父,李家正君明显对白卿书不满意。
本来就是因为肚子。
“哎呀,我不会说话,表姐别气。”他长得很清秀讨喜,说话软软的,“表姐以前最疼我了,现在看来,是最疼姐夫。”
抱紧了小被子,感受着其中的柔软,白卿书长睫低垂。
推倒,他上次分明没有推颜生。是对方被吓到,自己后退摔的。
他无意争辩,事情都过去了,再翻旧账也没用。
……
李家正君很疼颜生,当颜生抱怨着“姐夫怀孕也不告诉我,姨父把我当外人”时,抱着对方道。
“你不是定亲了嘛,我想着让你安心待嫁。你这孩子太懂事,我若是写信说你姐夫有孕,定要送礼过来,这哪行?”
文意守在白卿书身后,趁人不注意吐吐舌头。
这位颜公子真逗,我家主子有孕,凭什么告诉你,你又不是李家人。闺阁公子,要嫁人了,还想着姨父家的家事做甚。
李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看着李家正君一个劲给颜生夹菜,白卿书眼睑动了动,默然吃着饭。
公爹从来没有给他夹过东西。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婿做得有点儿失败,不讨喜。
不过他也不会去讨好就是了。他愿意孝顺李家正君,愿意为妻主生育,愿意为李家付出。
可自己生来就是这个性格,做不到表弟那般嘴甜。
李家家主注意到白卿书的状态,瞄了瞄李家正君,摇头。
“卿书怎么光吃饭不吃菜。” 她瞪了一眼李玉:“还不赶紧给你夫郎夹菜?”
“哦哦。”
李玉想着怎么搭上京城的生意,一时疏忽,她给白卿书夹了对方爱吃的丸子,轻声哄:“乖啊,多吃点。”
白卿书低低应了,吃着妻主夹的菜,感觉嘴里发甜。
自己也是魔怔了,颜生是公爹从小看着长大的,自然亲近。他才从外头嫁进来,何必与人比。
有妻主就够了。
“谢谢妻主。”他也回了李玉一块鸡肉。
李家正君这时才关注白卿书,也道:“卿书多吃些啊,你可是咱家的功臣。”
女儿和儿婿的小甜蜜,他早已见怪不怪。
对颜生来说,就很稀奇。
在他印象中,表姐虽然从小疼自己,照顾自己,但她是漫不经心的,很随性。
他上回被割破手,表姐匆匆来看过自己,就去找白卿书。离开的时候,又是在姨父跟前维护,又是怨他在白卿书面前多嘴。
听说表姐开始奋发向上,生意经营得很好,还带夫郎去庄子上玩。
颜生知道李玉聪明,一旦认真必能成事,没想到,她的认真和重视,都因为一个男子。
成亲才多久啊。他打量白卿书,这个男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用过饭,白卿书和李玉要回自己的小院儿,他之前没有回去,因此小被子还是在身边。
吃饭时,他将小被子放到了厢房。
让文意将东西拿过来,递到他手上,白卿书再次对李家正君道谢。
“多谢公爹,您费心了。”
“没事没事,我给我孙女儿的。哦对了,一床恐怕不够,我还得再缝一床,过几日让人送过来。”
李家正君认定了是双胎,他觉着自己运气没有那么背,就算不是两个孙女儿,也定是龙凤胎。
爱屋及乌,对假想中的那个孙子也带了喜爱之情。
孙子也好啊,能和桥儿作伴。
白卿书微笑着,刚要说话,便听颜生惊讶道。
“呀,姐夫,这被子怎么破了?!”
他低头看手里的小被子,可不是么,里头上好的棉花都露了出来。
“这……”
怎么会破的,自己一直很小心。
他不知所措,连连翻看被子,破的不止一处,好好的崭新被子,顿时成了破烂!
“我看看。”李家正君走过来,拿起被子,顿时气得不行,盯着白卿书。
“你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破了。你不满意我缝的被子也不必弄坏吧,不是让你小心吗!”
这可是给她孙女儿的礼物。
白卿书觉得背后渗出了汗,他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公爹,我真不知,方才还是好的。”
刚才是放在厢房的,莫非是在厢房出的事?
有人替他说了。
“我看啊,不是姐夫的错。”颜生顺了顺李家正君起伏的胸口,看向一脸懵的文意。
“是这小厮拿过来的,会不会是他……”
文意委屈地摇头:“奴没有。”
不可能。自己的小厮什么品性,白卿书自己知晓。
李玉本来在一旁和娘、大姐说话,听到了这边的纠纷,自家爹双目通红瞪着夫郎,夫郎和他的小厮看起来很狼狈。
“何事?”她问。
“妻主……”
白卿书看见李玉,更加觉得难堪,心头酸涩无比。
颜生把事情告诉了李玉。李玉捏了一下被子,劝着李家正君,“不过是床被子,我知道爹辛苦了,但这是小事,咱们再买一床。”
女子和男子思维不同。李家家主包括李玉都觉得是小事,对李家正君来说,这可是大事。
他气得胸口疼。又想到李张氏,在孙子面前胡说八道编排自己的事。
好啊,儿婿们这是天生和我不对付。不想过了是吧。
“你,”他指着白卿书,“许你进门已经是我让步。这些天不曾苛待你,又是给你熬汤,又是夸你,给我孙女儿缝个被子,怎么就惹你不快。”
“姐夫不是故意的,定是小厮作祟。”
颜生轻言细语道,“姨父,姐夫在府里几月,您还不知他的为人?”
李家正君眼神凌厉:“小厮有什么理由做这事,没有主子吩咐,他敢?”
颜生这话无疑火上加油,李玉抱着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的夫郎,对表弟轻喝。
“你能不能别说话?”
颜生眼圈就红了。李家正君拦在他面前,挺胸:“怎么的,还怪你表弟。我看啊,娶你表弟都比娶你夫郎好!”
一声声责骂,一声声吵闹。白卿书急火攻心,不知作何解释。被子在自己这里坏的,他有责任。
听着公爹说,娶颜生都比娶自己好,他忽然陷入了一种要被妻主抛弃的感觉。
腹部一阵绞疼,呼吸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没写完咋就发出去了?
哼哧哼哧补上。
呜呜呜心疼我卿书。
第46章
白卿书弯下腰,捂着肚子喊疼,一时间谁都不吵了。
“快快快,叫大夫!”
最先着急的是李家正君,生气归生气,心里挂念着孩子,怎么也不能让儿婿有事。
李玉将夫郎抱到榻上,对方疼得眼泪扑簌扑簌掉,紧紧攥着她的手。
“妻主,我没有……”
“是是,你没有。”
李玉立马道,心疼地轻吻他的唇,“放松,没事的。”
好好的一顿饭变成现在这样紧张的状态,谁都不高兴。
李家家主也没走,她对李家正君道:“看看,一床小被子的事,非要吵来吵去。”
李家正君也委屈啊。他掐了一把妻主:“是我想的吗?”
他也不想吵,可是看到自己辛苦缝制的小被子变得破破烂烂,正常人都会生气。
“我欠着谁了,一个个都怪我。”抹着眼泪坐在小凳子上。
到底是自己的夫郎,二人成亲多年,还有三个女儿。
李家家主叹息一声,也去哄夫郎了。
大夫提着药箱赶到,她是被阿涂背过来的,阿涂嫌她走得慢。
“哎哟,你家这小厮,太粗鲁。”一路跑得飞快,抖得不行,她腰疼。
听说是孕夫不好。大夫察看了一番,开始诊脉,施针。
“唔。”
“怎么样?”李玉问。
大夫道:“贵夫郎怎么三番两次激动。这是急火攻心,动了胎气,得开一副安胎药。”
她看了看众人:“再来两次,恐有小产症状。”
意思是不能再让夫郎生气、受惊吓,太激动也不行。
李家正君挤过来,一脸关心:“那大夫,我儿婿现在没事了吧?”
白卿书躺在床上,因为施过针,疼痛缓解,他沉沉睡去,小脸儿苍白,嘴唇没有血色。
看着他的样子,李家正君也不想追究了。
大夫说:“休养两日,切莫再动气。”
“好的好的。”李家正君和李玉一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