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凭这点,李玉不会这么厌恶对方,毕竟只是她的猜想,这世道一向是各扫门前雪。
但孙知宜不该在与自家做成生意的那场庆祝宴上,借着酒意说出恶心的话。
“李小姐的夫郎可真是极品,听说是京城过来的?矜贵且青涩,一逗就脸红,比那竹青有意思。不知同他欢好时滋味如何?”
面色酡红的孙知宜擦着自己耳朵轻笑着调侃,声音极小,言语中是对自家夫郎的觊觎,还带了一丝挑衅。
瞬间李玉就炸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回荡着对方的这句话。
竹青便是那死去的小倌,孙知宜这话,承认了同他有染。她竟然将白卿书同小倌相比,听话中之意,还与自己的夫郎有过来往。
李玉那几日正同白卿书冷战,如何受得了这话。心中被火烧似的愤怒,既是因为夫郎被侮辱,也因为她对这二人关系产生了怀疑。
她打了孙知宜,让其给个说法,对方却像是醉了,闭眼任由李玉挥拳,嘴角渗出血丝。
最后她娘反而向碧螺庄赔罪,对自己行了家法,关了禁闭。
孙知宜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得到了更高的赞誉,她则被人说是霸道蛮横的纨绔女。 由于没有证据,李玉又烦恼于同白卿书的关系,硬生生吃下这个亏。
——
紧紧握住茶杯,不着痕迹地瞪对面的孙知宜,李玉半柱香的时间都不想多待。
因为这个人,她同夫郎彼此的情感也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面纱。
这厮可恶至此,李玉能喜欢孙知宜才怪。
李玉发现自己前世同夫郎冤家似的夫妻关系,当中充斥着小人的作祟。不,孙知宜不是小人,她比小人更甚。
孙知宜的微笑是淡然却不失礼的,发现李玉瞪自己一眼,她嘴角的笑隐去,又复现。
“李小姐好似不大喜欢我,孙某可能问一句为何?”
这般直截了当地询问李玉,使得李家家主对孙知宜更加欣赏。她觉得这是光明磊落,有话直说的表现。
“小女一向顽劣,可能孙小姐误会了。”毕竟是疼爱小女儿,李家家主一边解释道,一边用眼神示意李玉。
李玉皮笑肉不笑,盯着孙知宜,拱手晃了晃:“是啊,孙小姐怎会如此猜测,想多了吧?”
“呵呵。”孙知宜不再多言,没有纠缠这个话题。
表面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谈话结束。孙知宜离去后,李玉问她娘:“您当真同她合作?”
李家家主睨李玉一眼:“怎么,你觉着这门生意不成?”
那倒不是。李玉记得,同孙知宜合作的这次,自家也挣了不少。但她不想看到孙知宜在李府走动,心里哽得慌。
见李玉说不出什么名堂,李家家主冷哼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老实实看店,好好学,你看你大姐多踏实,你二姐多有志气。”
虽是夸前头的两个女儿,可李家家主的口吻,对李玉也是宠溺的。
傍晚回到自家院子,李玉刚进正屋,便一把将窗前看书的夫郎搂住。
这是一个充满力道的拥抱,白卿书压根没反应过来,呆呆地任由她抱。
等到李玉抱得越来越紧,他皱眉,吃疼道:“你怎么了。”
手上也在用力,连连推她。
意识到将夫郎弄疼了,李玉顿时十分愧疚。她放开夫郎,揉了揉他的胳膊:“抱歉,一时激动。”
因何激动?
白卿书将书卷起的一角抹平,放回原处,扭头望李玉,面色平静,眼里藏着疑惑。
夫郎喜欢书,她是知晓的。
李玉不想在白卿书面前提那个姓孙的,讨好地转移话题道:“不如我叫人给你打个大书架,上头都放你爱的书籍,可好?”
“要不,我书房给你用?”李玉觉得这个想法更好,反正她也不爱看书。
白卿书有些蠢蠢欲动,但又顾忌着:“这……不太好吧。”
哪有给男子设书房的,顶多可以进出,在白家时,他一直是在自己房间看。
可李玉觉得这儿光线不好,书房窗明几净,显然更合适。
她摆手:“没什么不好的,你进去,没人知晓。”
即便被人知晓,那又如何,她宠夫郎,她愿意,不需要旁人的意见。
“多谢妻主……”
白卿书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自从知晓李玉喜欢自己,他接受对方的好意也自然许多。
夫郎欢喜,她应当同样欢喜,结果孙知宜温文尔雅的面容又浮现在脑海里。
她努力打散脑中的这张面容,带了点儿沮丧地问白卿书:“你们男子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不得不承认,孙知宜相貌不俗,谈吐文雅,看起来人模人样,还是出名的碧螺庄三当家。抛开她恶劣的品性不谈,能力是比自己强的。
李玉的长相比孙知宜更胜一筹,但她不爱说文绉绉的话。
她随性,假风流,在外只有个李府三小姐的名头。
白卿书不知妻主心中所想。听到李玉的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一会儿,认真道:“应当都喜欢优秀,上进,负责,专一,温柔的女子吧。”
他见李玉掰着手指头数数,觉得有趣:“妻主在算什么?”
李玉算了一阵,扭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望着白卿书,对着他承诺。
“我会努力上进的,我也会对你负责,决不娶侧夫纳小侍,只对你温柔。”
“就是,就是这个优秀……卿书且再等等。”
她笑得尴尬,等她做成大生意,挣大钱,就有底气说自己优秀了。
屋内火盆太热,白卿书此时只觉口舌发干。
他起先没明白李玉的话,接着热意迅速蹿上脖颈,脸颊,仿佛朝霞映上了他的身子,浅浅的绯色到深粉。
她是说,想成为自己喜欢的那类女子么?
有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郑重地承诺会为自己变得更好。
他是感动的。带着不可说的情感,白卿书的杏儿眼微弯,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说出的话也喜滋滋的。
“妻主不必如此,现在这样就挺好。”
“是么?可是你不是说……”
李玉看向白卿书。少年巴掌大的脸上浮现几分羞涩,一双杏眸静静望着自己,眼中的暖意让她一怔,说不出其他。
她觉得夫郎比曾经见过的郎君都好看。
漆黑的发,清凌凌的眸,淡粉的唇,肤若凝脂。
此时的卿书温温软软,李玉却想起他梨花带雨的模样,以及生气时教人退避三舍的冰冷容颜。
无论什么样儿,他都是美的。
李玉眸色加深。
在她心中,夫郎是一朵长在皑皑雪山上的冰晶雪莲,因为变故落入了她这等红尘之人手中。
如今这朵冰花显露出融化后娇嫩的面目,引得人想要采撷。
妻主的炙热眼神让白卿书有些不自在,他飞快地移开目光:“我就是随便说说,每个男子的心上人都不同,妻主做自己便好。”
李玉走到夫郎面前,弯下腰,到同他一样的高度。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所以卿书觉得我这样,能够做你的心上人么?”
“方才我的话,你听了可是欢喜?”
一见他害羞,她就喜欢逗。
“不,不知道,你别问了。”
白卿书恼羞成怒,轻推了她一把,觉得距离太近。
“今日遇到公爹,他说你要同大姐一起参与新的生意,让我督促你看往年的账本。妻主还不赶快去看?”
再逗就要把人逗生气了,李玉知晓夫郎脸皮薄,她只是有些遗憾。
虽然一直想着别逼他太紧,可不知何时才能让卿书说出喜欢自己的话语啊,忽然有些等不及。
她被赶到门外,见门关上了,夫郎重新坐在窗前。
李玉奔到窗下,弯了狐狸眼,笑得狡黠:“哎,都说红袖添香,能让人事半功倍。我看账本算账,夫郎不来替为妻磨墨么?”
谁知白卿书看也不看她,凉凉地回应:“花楼的少爷们定然都乐意,卿书手艺不精,妻主不然去寻他们?”
“啊?呃,不了不了,其实独自做事挺好,清静。”
夫郎这是要翻旧账?
虽说她并没有和哪个花楼的男子牵扯不清,去过花楼是不可否认的。
她想着以前的自己,莫名心虚。
李玉拢紧了领口,又往窗户探了探,“那我去了。外头风大,你别开窗太久。”
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深深浅浅,逐渐变小。
“公子,你要的点心来啦。”不知白卿书出神了多久,等到文意敲门,他才惊觉。
白卿书让文意进来,捻起一块雪花糕尝了尝,香甜松软。
他抿了抿唇,随即将盘子推向文意,“给小姐送些过去。”
脸上的热意还未消褪,白卿书盯着糕点,眼前蹦出了李玉的虚幻身影。
自己是否喜欢现在的她?他想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还有一更,在晚上~
第11章
嶙峋的树枝在风中摇动,抖落满地的霜雪。
即便气候寒冷,琥城正街每日都是热闹的,人来人往,为着迎接岁首作准备。
李家绸缎铺,每当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便见有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托腮望着门口,面色发愁,没精打采。
店里的伙计见小东家总是唉声叹气,不由得好奇:“您在愁何事?”
何事?
李玉揉着眉心,有些气不顺:“还不就是那孙知宜!”
孙知宜的碧螺庄同李玉家经营的首饰铺子合作,出了新款式的翡翠镶金头面。
凡是在首饰铺子购买这几套头面的,去碧螺庄买茶会便宜些;在碧螺庄买了茶,到这儿买首饰也同样会少些银子。
她家同碧螺庄只是粗略达成一致意见,具体要如何实施,如何争取更多的利益,这是李家家主给女儿们的一次考验。
李玉忙完了绸缎铺的事,便得同大姐一起料理这项新生意,难免同孙知宜打交道。从那人嘴里抢食可不容易,她每日都得打起精神,时刻注意对方话语中的陷阱。弄得一身精疲力尽。
待到阿涂来接她,李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只觉脚步沉重。
路过东巷的点心铺,想起卿书近日好像总让文意买一种软糯的糕点,她掏出一张银票:“阿涂,去买一斤……罢了,我自己去。”
她担心丫鬟买错,下马车快步走进店内,迅速扫视那些粉粉白白的点心。望着那些吃食,李玉发现自己忘记了那糕点长的什么模样。这里的点心品类太多,让人无从选择。
她当即对掌柜的说:“店里的点心每样来一包。”
阿涂紧跟在后,听到这话汗都要冒出来了,赶紧阻止自家小姐:“不行不行,使不得。”
点心铺的掌柜原本心花怒放,见状也不好多说,咳嗽一声,暗道可惜。
“小姐啊,您买这么多回去,主夫也吃不完呐。”
阿涂在小姐将主夫接回家,表现出从未见过的耐心时,便明白了主夫的地位。她阻止不是因为怕浪费,而是怕这件事影响小姐同主夫的感情。
李玉只是由于劳累,大脑昏沉沉,有些迟钝。被丫鬟提醒,她恍然:“也对,卿书若见我买这般多,定要说我花钱如流水。”
往日李玉的确如此:听书听曲儿高兴了,挥手便赏出去大笔银子,东西想买便买,从不顾忌。
娶了夫郎便要节制,她正努力改掉自己的不足。
“你可有经常见一个圆脸的小厮过来采买?他平日买的那种白色糕点是何物?”李玉比划着,终于清醒了,询问掌柜的。
所幸掌柜记性好,加之文意来的次数多,再三描述后,她最终买到了雪花糕。
阿涂想要接过,李玉却拒绝了。
她乐颠颠儿地往回走,将糕点用纸包着塞进怀中,好像抱着什么稀世宝贝。
完了,小姐日后怕不是个夫管严吧?曾经小姐可是说过“绝对不会让夫郎爬到自己头上,一定会大振妻纲”的话。
望着李玉的背影,阿涂心情复杂。
嘴里说着大振妻纲的小姐,最后变成了一个宠夫狂。
——
李玉回府后先去和她娘汇报生意上的事。
在她的小院儿里,听说妻主归来,白卿书推迟了用膳时间,想着同她一起吃。
听文意和阿涂在门口嘀嘀咕咕,他描花样子的手不自觉停下。
那二人不是互相不对付么,他看着可不像。
坐了半天,描了半天,眼睛略微酸疼。
等阿涂离开,白卿书直起腰,把文意叫过来,见他仍神神秘秘地捂嘴笑,被这笑意感染,低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你究竟在笑什么?”一直不停,弄得自己增添三分好奇。
文意不肯说:“您让小姐自个儿说嘛。”
阿涂还没走远呢。他若是提前告诉了公子,日后便听不到这类有趣的事。左右公子不会因此罚自己。
眼尖地瞄到李玉进了院门,他转过头望着白卿书收在篮子里的打底花样:“您干嘛收起来呢。”摆出来让小姐看看嘛。
文意撇嘴:“往日在京城,咱们可没有描什么花样,绣什么荷包,嫁人可真麻烦。”
白卿书的父母因为只得他一个儿子,原是打算招上门儿媳的。一般闺中男儿要会的绣活儿、规矩,白家家主和正君通通不拘着他学,因此他并不擅长这些。
家中千宠万惯的公子,如今居然要拿起针线。由于从小便伺候白卿书,文意有些心酸。
他鼓起脸,不高兴道:“若是那两位不来就好了。”
那两位,指的是李玉的姐夫,李梅氏和李张氏。白卿书嫁到李家后,他们偶尔会过来聊天。
今日闲聊中,得知白卿书的日常竟然是逗兔子看书,二人拉着他的手推心置腹说了好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