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这回抓到了把柄,誓要将朱氏踩在脚底狠狠地虐。
“你---”
女儿不争气,让人逮了话头,朱氏是再怎么舌灿莲花也圆不了了,可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又不甘心错过,“她和容世子连面都没见上,清清白白,不曾有过任何瓜葛,为何不能参选,大嫂说话前麻烦多想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二房不好,你们又能好得到哪去。”
“是啊,亏得容世子是个懂分寸的人,不然的话,二弟妹是没办法把这茬圆过去了。”
“崔氏你---”
朱氏被噎得一时怒起,连嫂子都不愿意喊了。
“好了,你们半斤八两,各打一耳光,选谁进宫,我自有定夺,你们都给我回去,没有我的传话,都不要来了。”
老夫人也是烦透了这两个儿媳,刚娶进来时一个比一个乖顺,说东不敢往西,可日子久了,本性也渐渐暴露了,都是吃不得亏的主,什么都要争,稍微偏了心,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不依不饶。
“可是母亲--”
朱氏真的急了,若不竭力争取,老太太怕是不会考虑娅儿。
“你这是对我不满,想和我对着干?”
老太太头一回将话挑明了,老而昏黄的眼睛依旧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朱氏嘴唇抖了抖,心里也有些怵,眼角又瞥到崔氏幸灾乐祸的神情,两手死死揪着帕子,指尖有些泛白,最终将满腹的话都吞了回去,抿着唇,垂了眼眸,掩掉所有的不满和怨怼。
仍然留在沈家养伤的容峥这时也接到祖母的密报,看过以后就捏成了团扔进床下火盆里,他一语不发,沉静的眼里有火光跃动,忽明忽暗,亦如他或明或暗的心情。
容家想送妹妹入宫分薛采薇的宠,也要看妹妹有没有那个本事,更何况,但凡有点血性的人又怎么可能允许逼死自己生母的凶手对自己指手画脚,妄图操控自己的人生,就算允许,怕也只是表面上的妥协,忍到了极限,只要再加上一根稻草,可能就要崩溃了,甚至走向另一个极端。
而薛采薇作为能让秦冕疯狂的最后一根稻草,必须死。
“跟老夫人传个话,就说我过两日起程回京,感谢她的款待和照顾,也希望她能认真考虑我的请求。”
话一传到,老夫人又是一阵头疼,这个容峥看上谁不好,偏偏相中了六丫头,而且还只打算纳她为侧室,沈家的嫡女哪能给人做妾,又不是皇帝选妃,他容峥未免太自大了。
老夫人只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让人捎过去,容峥听了以后,冷冷一笑,总有一天,沈家会用切肤之痛体会到,站错了队有多么的可怕。
“把大舅叫过来,我有话单独跟他讲。”
沈荣办事不力,被蔡知府好一通发作,灰头土脸,他需要新的靠山,而容峥也想在沈家埋下一个牢靠的桩子。
沈恒收到老夫人的回信,和自己想的一样,将几个侄女叫到跟前,让她们轮流翻看老夫人寄来的家书,也省得自己再费口舌解释。
“你们祖母和你们父母商量以后,决定让沈姝和沈娆进宫参选,长者的意思,由不得你们说不,参与选秀也未必就是有福,各自放宽心,未来姻缘如何,但看你们的秉性和造化,心浮气躁,急功近利,都是诟病,需切记!”
其他几人反应尚算平静,沈娥不在意,沈姝几乎猜到了,沈娆一贯的温顺,唯独沈娅,就跟天塌了似的,满腔的愤怒盖过了敬畏,红着眼眶高声道:“你们就是偏心大房,跟大房好,沈姝也就算了,沈娆一个庶女凭什么和我争,你们,你们会后悔的!”
沈娅也是词穷了,哭喊着说完,转身跑没了影,丫鬟急忙追过去,也是心乱如麻。
沈恒冷眼看着,未见一丝动容,平静的眼波在沈姝和沈娆之间打转:“你们都是有慧根的孩子,我也不多说了,只一点,你们必须给我记到心里去,很多时候,不争,才是最大的争。”
“多谢四叔提点。”沈姝一如既往地稳。
“娆儿一定记住了。”沈娆依然很乖巧。
沈妧听闻沈娅的失态,还当场和四叔叫板,不由抽了一口气,心道沈娅真是豁出去了,不过她再愤怒,也无力回天了,沈家除了朱氏,怕是没一个看好她,包括她爹。
凝香讲过了这桩,看了看自家小姐,心里藏着事,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
沈妧也察觉到凝香的不对劲,只是故意无视,就想看看她能憋到什么时候。
“小姐---”
受人之托,又难以启齿,凝香也是烦。
“还有事?”
“确是还有一件,就,就是---”
凝香磨磨蹭蹭从大袖子里掏出一张密封的信笺,沈妧一眼瞥到封面上那行云流水般草书的昇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谁给你的?”
“尤不弃。”
“他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奴婢出府采买小姐常用的一些小物件,路上碰到的。”
沈妧听罢,哼笑一声,怕不是偶遇,而是盯好久了。
“这东西我就当没看见,你赶紧退还给他,或者烧了。”
沈妧态度很明显,不想和秦昇有瓜葛。
“要不,奴婢先收着吧,等小姐想看了,奴婢再拿出来。”
尤不弃拦住她时强调了好几遍,说这信很重要,一定要让她家小姐看到,不然后果很严重。
又过了两天,宫里旨意下来了,沈家有两名姑娘入选,一个是沈姝,另一个不是沈娆,而是---
沈妧。
这道旨意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沈家所有人都炸了,沈妧宛如石雕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有了知觉,第一件事就是急召凝香。
“信呢,快拿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日更,感觉走了好多可爱的小仙女,心痛到不行,不等入v安排了,最重要的是你们啊,抹抹泪,推一下基友宁洛云的《宦妾》,据说很好看,看不过瘾的可以去瞅瞅!
第26章 (修)
沈妧几下看完了信,又气又恼,满脑子的念头就是找秦昇算账,秦昇目前尚在沈恒府上,沈妧找过来,尤不弃笑脸相迎,一点都不意外,还很殷勤地将她迎进了正屋。
将人送进去,自己再退出来,楚久办事回来,看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
“这沈六小姐对主子一点帮助都没有,你撮合个什么劲。”
“谁说没帮助,讨主子喜欢最重要,你不要本末倒置了,主子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
“你等着吧,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楚久说不过同侪,撂了重话,大步走开,回自己房间生闷气。
尤不弃摸摸鼻头,不以为意,大块头就是脾气大,他不跟这莽夫一般见识。
进了屋,沈妧看到秦昇就道:“你到底想---”
“把这碗燕窝喝了。”
沈妧才刚开口就被秦昇轻描淡写的一句打断,对方气势又比她强太多,这一打岔,沈妧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扫了一眼桌上的燕窝粥,加了红枣,那颜色搭配着,确实让人很有胃口。
阿妧平时也喜欢喝这些汤汤水水,口感好,又养颜,但言归正传,她来这里可不是为吃东西。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无意进宫,四叔报的也不是我,你这样横插一杠不觉得太过分了?”
原本置身事外,却忽然间深陷泥沼,沈妧简直没办法形容此时的心情,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她都想扑过去将秦昇狠踢一下,踢完了就赶紧跑。
面对小姑娘的愤怒,秦昇不为所动,指着桌上的白瓷碗,态度也是坚决:“喝完再谈。”
小娘子就该养得白白嫩嫩,水水亮亮,晶莹剔透,每天看着心情也好。
“如果我不想喝呢?”
阿妧觉得自己也该有些骨气,有自己的坚持。
然而,秦昇挑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笑:“门在那里,好走不送。”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我是沈家人,参选与否也是沈家人来定,秦表哥你如此多管闲事真的好吗?”
沈妧见过的外男少,不好比较,但她感觉这世上大抵没有谁比秦昇的脸皮更厚了,容峥也只是叫她念书给他听,可这位,不声不响地干涉她的生活,没有丝毫的愧疚,表现得这么理所应当,简直是---
脸厚得堪比皇宫的外城墙了,刀枪不入!
“若你成了我的妻,你的事,我是不是有资格管了。”
秦昇忽地一下站起,高大的身影瞬间给沈妧带来无限压迫感,一袭玄色锦袍,领丝云纹,丰姿隽爽,天质自然,外形和气势皆为人上人,说的话更是叫沈妧惊骇得心头掀起巨浪,白里透红的润泽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单薄的苍白。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秦表哥这个玩笑开大了。”
头一回秦昇明确表示要娶她,但对阿妧而言,没有宠,只有天大的惊吓。
他和她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他了解她多少,怎就非她不可了,她模样是美,但也并非天下无双,他就算被剔除了皇籍,那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郡公,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为何偏偏对她费尽心思,这也是沈妧始终想不通的一点。
“秦表哥,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能是脑子一时迷乱了,或者对我有什么误解,阿妧年纪小,母亲说谈婚论嫁至少要两年后,你身份贵重,不能因为阿妧而耽搁你的终身大事,这次选秀必定有许多好姑娘,你何不多看看多找找,兴许你的良缘就在那花团锦簇,灯火通明处呢!”
沈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自己听着都要感动了,可秦昇依然没什么表情,很有耐心地等她说完,才不痛不痒地回了句:“两年后我也才二十,刚刚及冠,等得起。”
“可我不想你等,我怕---”
“所以,先把婚事定下,有了名分,你就不怕了。”
秦昇最大的本事就是曲解别人的意思还一副好像很理解有商有量的口吻,叫人恨得牙痒痒,又不得当众翻脸。
沈妧也不想这么不清不楚,直接道明:“我不怕别的,就怕糊里糊涂嫁给你,阿妧一直当你是表哥,也只能是表哥,阿妧的缘分不在你这里,还请表哥放过。”
这话已经是阿妧能想到的最斩钉截铁的表达了,秦昇休想再糊弄过去。
“说完了?”
秦昇一双眼光射寒星,沈妧只觉周边气压好像又低了不少,都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但心里的不痛快,不吐出来,只会让自己更加内伤。
“阿妧不想进宫,还请秦表哥到宫里进言,撤销阿妧入选的资格。”
那个噩梦里,她就是被困宫中,并死在了里面,虽然此宫非彼宫,但在沈妧看来,不管哪个皇宫,都一样的可怕,能躲开就绝不要进去。
“皇帝金口一开,一言九鼎,更何况,这旨意已经昭告天下,断不可能为了你一人更改名单。”
秦昇气定神闲,扫过脸颊鼓鼓明显有些生气的小姑娘,目光再次落到那碗燕窝粥上,微皱起了眉头,将碗端了起来,大大的手掌,显得那白瓷碗越发秀气玲珑。
“再不喝就凉了。”
秦昇将碗递到沈妧面前,沈妧也是佩服自己的好脾气,换做别人,早就一巴掌打翻了,最好泼到男人一脸的汤水。
最终,她忍下了,转过头,堵着一口气,不想面对尚且年少,却城府深沉的可怕男人。
秦昇对待沈妧总是格外有耐心,修长的手指持着汤勺,极其优雅地慢速搅匀,不经意中又透着一股认真:“想不想让你母亲离开沈家,过上自由自在,无人打扰的生活。”
话一出,沈妧几乎本能地转回了头,却是一脸警惕地望着秦昇,声音里也透着几分紧张。
“你想做什么?不准你动母亲,不然,哪怕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沈妧明知自己是以卵击石,可一旦涉及到母亲,她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小娘子黑溜溜的双眼瞪得圆圆,一副紧张又忐忑的表情,明明有些害怕,却还要表现得很坚强的样子,不知为何,秦昇很想笑,他也不想忍,醇厚嗓子笑起来的声音也特别悦耳,沈妧心神一荡,反而更紧张了。
她还未出生就没了父亲,一直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不喜欢冒险,也害怕尝试那些可能会失控的事情,秦昇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失控。
“不管我对你做什么,最终都是为了你好,只有嫁给我,才是你和你母亲最好的出路。”
趁着沈妧小嘴微张,秦昇舀了一小勺燕窝送进她嘴里,沈妧更是一愣,下意识舔了舔唇,是她喜欢的味道。
然而,不等她退开,就见高高大大的少年郎突然俯身,在她湿润的唇上轻啄了一口,清冷眸中闪着零零碎碎的星光,沈妧登时脑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一巴掌挥了过去。
“臭流|氓!”
“阿妧,你在做什么?”
姚氏听闻女儿到前院找秦昇,赶紧找了过来,谁料一进屋就见女儿挥掌打向秦昇,一瞬间心脏都要停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多说两句,人都有畏难逃避的心理,沈妧目前对秦昇就是这样,矛盾纠结,但人都是动态的,会进步会改变,变得更好,要相信他们,也相信作者(???ε???)
第27章
“秦郡公,小女无状,得罪了,还望见谅。”
姚氏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的歉意淡到几乎没有,想必内心也是憋了一团火,话落,拉了女儿就走,管不了秦昇的反应,也不想管。
秦昇立在原地不动,看着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见怒意,反而勾唇一笑。
她也就看着凶,挥过来的巴掌没多少力量,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倒是他皮糙肉厚,别把她的手打疼了。
沈恒从衙门回来,听闻家中变故,敛了眉眼,思虑一番,先去找秦昇。
秦昇料到沈恒要来这一趟,早就备好了茶水,随时准备接招。
沈恒比沈妧冷静多了,闭口不谈选秀一事,而是问起了丁灿。
“秦小郡公在皖城逗留了数月,莫不就是为了这位丁药神,据闻他制毒很有一套,可说到解毒,未必是能手,你就不怕弄巧成拙,但凡皇贵妃有一丁点不测,皇帝第一个发难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