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会真被我气的吧?你怎么一进门不说,吞吞吐吐,我都要快被气晕了。”
沈娥一边数落丫鬟,一边火急火燎往外跑,魂都被吓没了一半。
沈娅就喜欢看沈娥吃瘪,眼睛都笑弯了起来:“我和母亲起争执都没将母亲气晕,二姐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这性子,嫁到了蔡家,也不可能讨喜,还不如找个没用书生入赘得了。”
沈妧听不得沈娅这种幸灾乐祸的调调,心想你也只是差一点,好在朱氏比崔氏坚强,不然你们半斤八两,谁都别笑话谁。
到了晚上,沈妧才从姚氏那里打听到崔氏晕过去的真正原因,不是被女儿气的,而是着急上火,气血攻心,因为一个天大的噩耗,沈荣被蔡迅打入大牢了。
“这蔡知府心眼也太小了,结不成亲家就使坏,还好亲事不成,不然二姐姐嫁过去多倒霉啊!”
沈妧想想都心有余悸,虽然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是一个府里的姐妹,总会有点感同身受。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今沈家出了个娘娘,那蔡知府想收拾你大伯也得掂量几分。”
“那是为什么?大伯犯了什么事啊?”
沈妧实在是好奇,姚氏轻叹一声:“你大伯犯了命案。”
姚氏说得算委婉了,沈妧直接瞪大了眼睛:“大伯,大伯他杀人了?”
“还不止是这样,你大伯偷偷放印子钱,跑到人家家里收钱,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欠债人死在了家里,你大伯也被衙门抓走了。”
杀人就已经是一级大罪了,还偷放印子钱,这是罪上加罪,大伯,果然是膨胀了,胆子也太肥了。
“那大伯是不是没救了?”
蔡迅那么快就把人抓进牢里,怕是想办成大案,还能博得一个秉公无私的好名声。
“恐怕难了,你二伯和蔡迅本就不对付,蔡迅不可能看他的面子,你四叔又在外地,联系不上,如今能指望的也只有容家了,要是容侯爷能说动蔡迅,尽量保住你大伯的性命,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在姚氏看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沈荣就算死罪可免,也得重罚才行。
“母亲,您觉得容家会帮大伯吗?”
沈妧怎么觉得有点悬。
“那得你祖母和大房的人去周旋了,你在人前可别提这事,给你祖母请安时乖一点,少说话。”
沈荣是嫡长子,虽不成器,老太太成天骂,但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绝对是独一份,不然,也不会宠到酿成大祸了。
而此刻的沈老夫人也确实如姚氏所想的那样焦头烂额,敲着拐杖又气又急:“这个混小子,从小就不听话,到老了还这么不消停,我真是上辈子欠他的,这一世累死累活地给他还账,还不如随老爷子腿一蹬去了算。”
“我的主子啊,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您要是走了,大爷就更没指望了。”赵嬷嬷可劲的劝。
“老大犯的是死罪,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三丫头在宫里也没个音信,不知是好是坏,有没有得宠,容家那边,你看看毓雅信里写的,跟我堵上气了,怨我没有照看好峥儿,一个个都是债主,我心里的苦又向谁讨去。”
本来日子有点盼头了,沈荣这一出事,不仅打回原形,还瞬间将沈家拉进了深渊,别说沈姝在宫里头会被人排挤刁难,就连沈妧和沈娆的亲事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
“老夫人,容世子来了!”
下人喜滋滋来报,老太太愣了一下,很快站了起来:“快,快请世子进来,把茶水点心都给我备好。”
容峥上回离开时脚还不能完全下地,是坐着轮椅走的,这次再来,直挺挺的身姿,俊秀巍然,一脚跨进来就有种满屋生辉的熠熠神采,路上没少惹得丫鬟们脸红心跳,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了。
老夫人更是走过去握住容峥的手,上下打量他,颇为感慨道:“好孩子,好了就好!”
暂不提沈荣,只联络祖孙感情。
容峥也佯装不知,豁然一笑:“孙儿想来想去,觉得有必要亲自来一趟,才能表达出我想求娶表妹的诚意。”
第42章
容峥这次来得突然, 没有提前派人通知,沈妧和沈娆相携给祖母请安,在前往宝松院的路上, 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碰到了。
沈娆发自内心的欢喜, 连脸上都绽放着一种让人惊艳的光彩, 沈妧想默默地退开, 给他们一点交流感情的独处机会。
然而,才刚退了两步, 沈妧就被容峥叫住。
“六表妹且慢,秦郡公离京前,有话要我托给你。”
容峥淡然自若,神色里看不出一丝不妥,似乎真的是在完成友人的托付, 跟沈妧并没有旧交。
然而,沈妧从不觉得容峥和秦昇能够成为朋友, 强强相遇,更有可能是敌对的状态。
再者,沈妧忘不了给容峥念佛经的那几日,他给她一种捉摸不透, 又很奇异的感觉, 好似亦正亦邪的矛盾体,他若有心表现,滴水不露,那绝对是个美好到让身边所有人都自惭形秽的翩翩君子, 可他一旦沉郁得过了头, 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沈妧又会感到一种喘不过气的压抑, 这种压抑又和面对秦昇时那种压迫不太一样。
或许是那个梦的影响,沈妧愿意接受秦昇,但对容峥,她内心始终隔着一层消除不了的芥蒂,让她没办法有进一步的尝试。
“我不是很急着知道,表哥还是和五姐姐多说说话吧。”
沈妧不想和容峥独处,转身正要离开,却被一只柔柔软软,但此时又特别有力量的手拉住了。
“既然是秦表哥托给容表哥带话,六妹你就听听吧。”
容峥还没出声,沈娆倒是先做主了,沈妧脑子一蒙,顿时想到那句老话,嫁出去的媳妇,泼出去的水,五姐姐还没嫁出去,心就已经向着外面偏了。
而容峥似乎也很欣赏沈娆的识大体,向她投以赞许的眼神,只是浅浅的一丝笑意,也足够让沈娆面红耳赤,晕头转向了。
“那我先去祖母那里了,回来再找你。”
沈娆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眼眸里都是一片欢欣,握了握沈妧的手,隐隐有拜托她的意思。
沈妧也不可能当着容峥的面甩掉沈娆的手,沈家正是乱的时候,在外人面前更要表现得团结了。
“要不你先到院门口等等我,我们一起进去。”
沈妧留了个心眼,对着沈娆说的话,言外之意却是在警告容峥,有人在,不要胡来。
两人走到了一边院墙角落里,也是沈娆恰好目光所及的位子,看得到人,但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秦表哥要说什么,烦请容表哥告知。”
沈妧话里带着催促的意思,容峥深黑的眸光也是愈来愈沉,大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架势。
“六表妹到底是怕我,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竟是一刻也不想与我多呆。”
容峥有过猜测,沈妧或许和他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但看沈妧的种种反应,可能性不太大,反倒秦昇很可疑,让他不得不早作打算。
“秦郡公走得匆忙,有样物件没来得及交给你,托我亲自交到你手上。”
可能性不大,他也要试上一试。
“什么物件?”
沈妧心脏陡然跳得厉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容峥面容不改,慢腾腾从袖里掏出一个样式简单素雅的银簪子,稳稳拿在手里,展露到沈妧眼底,让她能够看个清清楚楚。
沈妧确实看得很清楚,脸色也倏地变了,身体像被寒冰冻住动弹不得,一双盈盈黑眸异常清澈水润,里头映着容峥的影子,但容峥从这双漂亮眼睛里看到更多的是迷茫,震惊各种交织的情绪。
好在,他试了这一回,特地打造了这个一模一样的簪子,不然,真要被她糊弄过去了。
狡猾的小狐狸,该如何处置呢,他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到一个很满意的方式,让她痛不欲生,但又死不了,更逃不出他的手心。
此时的沈妧被容峥看得很透,迷茫,震惊,还有就是不可思议。
梦里,她用来刺杀容峥的簪子居然真的出现在了容峥手里......
她不会,就是在做梦吧?
沈妧不过是个虚岁也才十四的小姑娘,头一回碰到这么光怪陆离的事儿,心情不可能一下子就缓过来,她甚至是不由自主地伸手往自己脸蛋上掐了一把,用足了劲,很疼,眼眶都有些红了。
可正是这一举动让容峥有点看不懂了,她在装傻,还是跟他玩心机?
下一刻,容峥就见一只白嫩嫩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沈妧眨着依然清澈明亮的美眸,好似害羞般道:“谢谢表哥,这么好心带过来。”
沈妧说得真挚,却在容峥神情出现波动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簪子,握在手里仔细的端详,好像从未见过,又特别喜欢,很是小心翼翼。
然而,还没看够,沈妧一只手腕就被容峥强势扣住,簪子也随之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如果我说这簪子并非秦昇所赠,而是我特意为表妹打造,表妹又该如何?”
如何?
砸你脸上,再也不见。
容峥一系列异常的举动,明显是在试探自己,沈妧又何尝看不出来,不由更加纳闷。
难道她和容峥已经心有灵犀到做的梦都是同一个?
她在梦里杀了容峥,所以容峥忌惮她,想除掉她?
越想越心惊,沈妧更是不愿意跟容峥独处了,佯装盛怒地瞪着身形高长的少年:“容表哥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捉弄人很好玩?还是阿妧哪里得罪了你,若阿妧真有不对的地方,阿妧向表哥道歉,但若这只是表哥的恶作剧,那么阿妧只想说,容世子请注意自己的身份,戏弄别人的未婚妻真的很可耻!”
沈妧把自己对容峥的不满情绪都倾注在了这些话里,也是明明白白向容峥表明她的反感,一次说个清楚。
“你哪里得罪了我?你真的不知道?”
容峥的理智压过了冲动,他松开了她,一直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但有意思的是她的反应有一部分在他意料之中,有一部分又是意料之外,让他一时也吃不准,她到底有没有过去的记忆。
“那几日表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坐在一边给表哥诵读佛经,连床沿都不曾碰到,实在不记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令表哥如此介怀!”
沈妧努力无视那个梦,跟现实差距太大,不可能成真的,她和容峥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交集。
“表哥若没有其他要说的话,阿妧就先走了,五姐姐还在那边等着。”
沈妧错开身,从男子高大身形遮掩下跳出来,走到一侧,大老远就看到沈娆探着脑袋往这边瞟。
“阿妧,我说过的话,但愿你记住。”
容峥话里听不出情绪,但沈妧就是能够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威胁意味。
“我和秦表哥有婚约在身,还望表哥守礼,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糊涂事。”
沈妧已经不知道和容峥说什么好了,只能这样再提醒几句。
“那么,我也不妨告诉你,有婚约又如何,就算是为**为人母,只要我想,就一定会得到。”
容峥刻意压低声音,只有沈妧听得到,缓慢的语调,一字字说得又格外坚决,沈妧更是听得心惊肉跳。
梦里的容峥不就是这么不顾一切,不择手段。
沈妧一个字也不想回应容峥,说得越多,只会越发纠缠不清,连道别都懒得说了,沈妧抬脚快步离开,从未有过的匆忙。
容峥侧着身看女子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负在背后的双手却早已紧紧攥成了拳头,指尖插进掌心,钻心的疼,一遍遍警告他,曾经受过的骗,吃过的苦,不是再活一回就能够一笔勾销的。
沈妧,也该你尝尝苦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妧只能算半重生,因为她的记忆都是以梦的形式展现,这点是容峥料不到的,也使他们之间的对话冲突更强,情感上也是不对等的,容峥是个自身很矛盾的人,想写得准确又好像有点偏了,我果然是男主控,卡文卡得销魂(? ̄▽ ̄)?
第43章
金雕玉砌的殿宇, 大到飞檐红墙,小到手边摆件,恢弘堂皇, 又处处显得精致。
薛采薇独自走在甘泉宫内, 手抚过的每一样物件都大有来头, 但对她而言又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再珍贵的东西,拥有得多了, 不费吹灰之力,想要就能得到,好像就没那么稀罕了。
亦或是,她真正要的是什么,自己都想不明白。
明嫣落后主子一段距离, 全神贯注地盯着前头看起来有些落寞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 抬脚跟了上去。
“娘娘,风渐渐大了,这里太凉,还是回内殿歇着吧!”
“你是担心我着凉, 还是怕自己被责罚。”
薛采薇没有回头, 轻软的声音,一出口便很快消散在了风里,听着漫不经心,好似随口说说, 但明嫣又似乎能觉察出一丝质问的意味, 不由心里一惊,细想自己种种言行, 好像没有露出什么特别明显的破绽。
“你去打听一下,看皇上是不是还在临华殿?”
临华殿是甘泉宫侧殿,也是新来的和嫔的住处。
和嫔,姓沈,未来秦郡公夫人的堂姐,薛采薇很想问问皇帝将她安排在自己侧殿的意思,毕竟,选秀之前,他曾许诺绝不在她宫里安置妃嫔,可看来君王的话也没那么一诺千金,好在,她期待的不多,所以,也没那么失望。
这种跑腿事自有下面的宫人去做,明嫣只需吩咐一声,等着宫人回话,再报给贵妃娘娘,当然,打听皇帝行踪都是悄悄的来,也只能交给那么一两个信得过的机灵人。
明嫣收到了信,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进到内屋给主子回话时都显得特别谨慎。
“皇上约莫一刻钟前离开的临华殿,圣驾好像去往长春宫的方向。”
皇帝重孝,尤其对太皇太后,不忙的时候经常往长春宫跑。
薛采薇听了不喜不怒,只问:“皇上离开是心情如何?”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明嫣支支吾吾道:“听内侍说,和嫔一直将皇上送到宫门外,又在甬道上站了好一会儿,皇上心情似乎不错,他隔得不是很近,但隐约有听到皇上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