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大意了,沈姝那里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龙门阵却在这里。
“那就拭目以待,我的驸马。”
慧宜唇角扯开一抹笑意,想通以后,压在心头的重担也卸了下来。
皇兄说得对,她是公主,就该任性,想要什么,便是毁掉他的心智,也要强留在身边。
京城贵圈再次沸腾了。
慧宜公主醒了,驸马却倒下了,这是多么动人多么可歌可泣的感情,皇帝听闻更是百感交集,大手一挥便赏了南边一处郡县作为公主的封地,让她带着累倒的驸马到丰泽之地养病,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
等到容震得知消息,圣谕已下,再难回转,卧在床上的男人气得眼睛一闭差点就这么过去了。
沈氏伏在床边哭嚎,满身绝望:“若不是你将峥儿逼得太紧,他何至于操劳过度,急火攻心,跟着公主离开也未见得不好,将身子调养好了,再生个孩子,心也就彻底定了。”
丰功伟业什么的在沈氏眼里还不如家宅平安,想到远行的儿子,还有府里乱七八糟的事,沈氏便是泥人也能生出三分气:“你和母亲听信那妖妇所言,被她指使得晕头转向,她倒是死得干脆,可我们还在这里受苦受累---”
“闭嘴,无知妇孺,你懂个屁!”
容震怒得都爆粗口了,双目猩红,“峥儿不是病,是被他们秦家人算计了,走了就回不来了,你懂不懂,蠢妇!”
结发妻子得不到丈夫的尊重,一丝怜惜也没有,反而屡屡口出恶言,沈氏面容惨淡,只觉得这大半生都白过了。为了夫家奉献所有,他们又何曾在意过感激过,一个个只晓得玩弄权术,最后玩火自焚,却死不悔改。
沈氏倏然站了起来,声音冷凉:“既然夫君不待见妾身,那么容妾身回一趟娘家,母亲病卧在床,这么多年,妾身也该回去看看了。”
“要滚就赶紧滚,容家少了你还能垮不成。”
沈氏当天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儿子不在,她留这也没什么意思了。
秦冕第二日听闻了容家的变故,早膳都比平时用得多了,是夜,他轻车简行,敲开了容家大门。
主人病的病残的残走的走,只剩两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在支撑,秦冕一路快走,脚步如飞,到了卧房,一股子苦药味扑鼻而来。
他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嘱宫人在外候着,没有传唤不得入内。
容震双眼望着床顶,连样子都懒得做了,话里带着一丝冷讽:“将计就计,玩得出神入化,皇上更适合去做戏子,将我们容家玩弄于股掌之上,何愁社稷不稳。”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缩手缩脚,在他面前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小奶狗,反咬起人来如此凶狠。
秦冕凑近床头,微微弯腰看着一脸不甘又有些灰败的老男人,笑得自如:“多亏了侯爷愿意配合,你若不是心高气傲,连我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落得现在这副田地,打了一辈子的仗,最后却败在轻敌上,朕只能说侯爷你老了,糊涂了。”
“要不是秦昇倒戈相向,就凭你这庸碌之辈如何守得住江山。”
容震最料不准的就是秦昇,到这一刻都不愿意相信秦昇竟然可以毫无芥蒂地帮秦冕到这个地步,先帝算计了自己的亲兄长,兄长的儿子却反过来不惜舍命帮助仇人儿子,胸襟宽阔得让人匪夷所思。
秦冕毫不在意地继续笑开:“同为秦家人,一个血脉相承,他不帮我还能帮谁,难道像上一代那样被侯爷撺掇着同室操戈,落得两败俱伤,反倒让侯爷钻了空子,那时候的朕,侯爷怕是很瞧不上吧,但又只能选朕。”
过往的秘辛被秦冕彻底撂开来说,容震更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所有的罪老臣一力承当,只求皇上放过容家,留驸马一条活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秦冕却无动于衷:“你的罪自然要用你的命去偿,至于容峥,现在的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我又怎么舍得要他的命呢!”
有多久没这么痛快了,秦冕走出容家,挥退了轿辇,一人漫步在昏黄的街道上,护卫队分两列守在街道两边,清空路上所有的障碍。
秦冕走得很慢,一步又一步,轻松又惬意,直到一串马蹄声似从天边传了过来,划破这静谧的夜。
秦冕仰头,看到黑色骏马停在他的前方,秦昇跃马而下,大步向他走来,身着银盔软甲,仿若天人。
秦冕嘴角的笑意加深,快步迎了上去,想说点什么,忽然喉间一股腥甜,嘴巴张开,一抹鲜红喷吐而出。
“皇上!”
“阿冕!”
失去联系的秦昇突然出现在了京城,并生擒海匪头子,还带回了容家通敌的罪证,在朝堂上引起了极大震动,也成了摧毁容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容震更是在当天自缢而亡。
今上宅心仁厚,并没有斩草除根,只将容家家产查抄,府内亲眷贬为庶民,至于容峥,念在其看护公主有功,免除死罪,但有生之年未经传召不得入京,更不能离开封地半步。
曾经盛极一时的容家从此凋零没落,消息传到皖城时,沈氏正守在母亲床前尽孝,崔氏和朱氏避她不及,唯有姚氏面色如常,并未因容家遭难而看轻她。
“庶民也好,无官一身轻,人也长命。”
沈氏说得轻松,整个人却看着苍老了不少,姚氏默默听着,不予置评。
沈氏看了看她,又是一声长叹:“谁又能想到,到最后却是你命最好,四弟为了你多年不娶,世上还有哪个男人做得到,就别拿乔了,早一年是一年,给四弟留个后吧,别等生不动了再后悔。”
姚氏像没听到似的,专心给老太太擦嘴,喂完最后一勺汤水,放下了碗,告辞离开。
走至垂花门时,便见一抹高大结实的身影立在那里,面带微笑看着她:“皇上特批了我一个长假用来解决终身大事,所以,你准备要我等多久,再拖下去可能就真的生不动了。”
不愧是姐弟,一个德行,谁要跟你生,想得美。
姚氏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起来,轻步缓行朝着男人走了过去,朗日高照,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眉目清朗的少年向她伸出了手,满目诚意道:“跟我走吧!”
是的,尘埃落定,也该走了。
南平的秋天有点干,也有可能是怀孕后体质变了的缘故,沈妧每天喝水量极具增加,如厕也变得频繁了,肚子一天天鼓了起来,行走起来还真有些吃力了。
好脾气的凝香看着主子受罪,不免有点抱怨:“既然郡公平安无事,为何不先回南平,而是跑那么远到京城去,小姐嘴上不说,心里还不是想郡公早日回来多陪陪她。”
尤不弃偏头看着凝香,话里带着一丝责备,眼底却浮着细碎笑意:“没你这么埋怨主子的,这回我就当没听见,再有下次自己说说怎么罚。”
罚?
这字眼有点误导人,凝香不禁想起男人几次将她骗到树下抵着她亲的火热画面,脸也瞬间烧起来了。
“我,我就是为小姐担忧,肚子眼瞅着大了一圈,郡公却仍未归。”
尤不弃最爱看凝香这娇不胜羞的模样,让他很有逗弄的兴致:“郡公是干大事的人,外患消灭了,小家才能安稳,算着这日子,郡公也快回了。”
这话说完没两天,秦昇便披星戴月地赶回了南平。
此时天将破晓,沈妧还在睡梦中,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轻轻抚触,想翻身,但肚子大了,有点困难,手脚挣了那么几下便作罢,然后听到一声低哑的轻笑。
沈妧抬手打掉脸上作乱的东西,眼睛没有睁开的迹象,嘴里嘟囔呓语:“不回来,却日日入我梦,讨厌鬼,便是回了,我也不想理你了!”
“真的不理我了?那我走了?”
这梦太过真实,男人的声音清晰又明快,仿佛就在耳边,沈妧闭着的眼皮滚了又滚,忽然猛地一下睁开,眼神迷蒙,定定望着眼前的男人。
“你是真的吗?”
沈妧不敢相信,离开了三四个月的男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视线里。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摸!”
秦昇捉过沈妧的手往他脸上摸了又摸,沈妧顿时笑了起来,眼底却浮现湿意:“不走了?”
“不走了,陪你和孩子,要走一起走。”
秦昇另一只手隔着被子落在妻子凸起的小腹上,万千柔情化作短短几个字:“妧妧,谢谢你!”
给了他一个家!
沈妧摇头,一滴泪滑落脸颊:“我也要谢谢你!”
让她不后悔嫁给他!
秦昇动作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可能我还要再跟你说声抱歉。”
“说吧。”
沈妧吸吸鼻子,只要他回来,不走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肚子里这个,若是儿子,我们可能要早几年搬到京城了。”
沈妧听后微愣,随即反应过来,支支吾吾道:“皇上他--”
“是旧疾,也是心病,说不准什么时候。”
秦昇话里有些沉重,沈妧反握住他的手:“你想回去,我就陪你回去,那里也是你的家。”
“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秦昇拉了拉被子,将他和她的手一起盖住,掠过这有些沉重的话题,转谈开心的事:“你母亲嫁给你四叔以后也会来京城,你们母女又能作伴了,有她陪在你身边,我也更放心。”
闻言,沈妧眼睛倏地一下亮了,颇为激动道:“母亲她终于答应嫁给四叔了,谢天谢地,四叔苦尽甘来,终于不用等到头发花白了。”
“是啊,确实不容易,终于可以不用拜托五指兄弟了。”
“什么意思?”
沈妧愣愣看着男人,秦昇俯身在她唇上细密的吻,握着她的纤纤素手缓缓引导……
想她的心情,也只有用行动才能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
起风了,微凉。
但两个人的房子里,春光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这本男主不会做皇帝,前世孤家寡人,这一世有妻有子万事足,女主也得到了想要的幸福,日子还长,让他们自己去经营吧,祝福他们也鞭策一下作者——
再喜欢做的事也有疲惫的时候,不忘初心,继续前行,媳妇都能熬成婆,我难道还不能熬出一碗浓香四溢的鸡汤,干巴爹,冲鸭!
对了,还有一则番外,不日送上,记得回来看一下哦!
第86章
都说三十而立, 人也会变得更加稳重成熟,处变不惊,但沈妧的三十岁, 有点烦。
长子自打满了十岁, 就被哭丧着脸三天两头说自己没几日可活的厚脸皮皇帝接进了宫, 之后便如脱缰的野马, 别说沈妧这个做娘的,便是秦昇经常进宫也不一定每次都能见到儿子。
秦冕这个叔父比亲爹还要惯孩子, 秦思昭住到宫里不到一年就被他册立为太子,吃穿用度全部比照皇帝的规格,以致民间竟然流出一则荒诞的传言,说太子其实是皇帝的私生子,还传得有板有眼, 好像他们亲眼见证了似的。
事关沈妧清誉,秦昇少见的大动肝火, 当即派人在整个京城进行彻查,一个个顺藤摸瓜,最后查出背后黑手竟然是沈姝。
沈姝被赐死那日,沈娥哭得几乎晕厥, 为了满足妹妹的遗愿, 她将妹妹托她的信件带到南平王府交给沈妧。
“你们以前有多大的仇怨,我不是很懂,但如今人已经没了,就让她入土为安, 不要再计较了。”
说完, 沈娥又哭了一通才离开。
郡公夫人,不对, 如今已经是亲王妃了,打开折叠的信纸,满满的全都是字,沈妧耐着性子一行行地看,越看到后面,面色越凝重,直言荒唐,内心却起伏不定。
看完了信,沈妧独自在内屋坐了很久,然后就着烛火将信件彻底烧毁。
沈妧一直搞不懂沈姝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信里所言,前世不得善终,今生更是惘然,老天不公。但这一世是她自己为自己设计的死法,他们都被她牵着鼻子走,所以她没有输,他们都被耍了。
用生命来博弈,说到底还是怨和不甘,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不走,偏要去想那些旁门左道,又能怨得了谁。
沈娆出身还不如沈姝,心态却比她好,嫁人后操持家务,尊老扶幼,爱重夫婿,张弛有度,连身为鸿胪寺卿的公爹提到这个媳妇都忍不住要夸一夸,丈夫更是在妻子的鼓励支持下连考三次终于考中了进士,风头甚至盖过了两个嫡兄弟。
郑怀擢升回京,生了两个女儿的沈娥时不时往王府跑,拉着沈妧诉苦水,顺道提一提沈娆:“她一个庶女,最后比我们哪个命都好,生的三个都是儿子,即便丈夫将来升官发财有了二心也不打紧,她这个主母算是稳稳当当坐到老了。”
沈娥几次找沈娆问生子偏方,沈娆实在没有,也不可能编一个出来。沈娥以为她藏私,故意不说,走动那么几次就很少来往了。
沈妧三十生辰那日,沈娆还特意说到这事,心里也委屈,可沈娥不听,认定了沈娆有私心,不厚道,贤惠都是装给外人看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沈妧最烦这种扯皮拉筋,谁都不想搭理。
她成亲十几年也只生了一个儿子,按她们这种生得多才有面子的论调,她一个亲王妃岂不是混得最惨。
是夜,暖账内春意浓,一番鏖战,沈妧伏在男人身上微喘着气儿,调整呼吸。
秦昇怀抱着娇人儿,身心说不出的满足。
手上一片滑腻,触感极佳,身段也是愈发丰腴,正是一个女人最有韵味也最令男人着迷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珍惜,多多享受。
“累了?”
秦昇低头在妻子的美人尖上密密地亲,十几年了,对她的迷恋不减反增,哪哪都是他喜欢的样子,让他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沈妧仰面,眼睛眯起,就像睡舒服了的猫儿般又娇又软。
秦昇抚过她细软长发,轻拍她瘦削脊背,便觉神仙日子不过如此,忙完了公务,回到家里跟娇妻做做有益身心的快乐事,管他谁当皇帝,只要不来烦自己,一切好说。
“昭儿最近课业如何?有没有听四叔他们的话?在宫里乖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