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瑜想,等她见到了景哥哥,她一定要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他的儒雅,他的不卑不亢,他的眉眼,他的笑,他的声音,他教自己写字时掌心的温度,也喜欢他送的生辰礼。
怀着这样的心情,孟婉瑜的步伐越发的坚定,尽管被杂草绊倒好几次,她也丝毫不敢停下。
好在山不算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她就到了小山顶,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见慕景的马车至右边缓缓驶了过来。
孟婉瑜心一急,抱紧怀里的东西,又急忙往山下跑。
她的脚步太过急切,眼看快到山脚时,马车越来越近。
孟婉瑜害怕景哥哥在马车内看不到自己,拼命的出声喊着:“景哥哥,景哥哥。”
她试图将手举过头顶,挥手引起赶车马夫的注意,但丝毫无用,只得加快脚步往马路上冲。
突然脚被一根枯树枝绊倒,她顺着斜坡直直的往马路上滚去,刚好到滚到马车前。
马儿受惊,高高抬起了前蹄,赶车的马夫被突然过下来的孟婉瑜吓到,急忙拉紧缰绳,马儿才被控制住。
“怎么回事?”慕景的声音至车里传出。
和马夫一起坐在外头的青烟,看着摔倒在前面的孟婉瑜,虽不情愿,但还是恭敬的回道:“班主,是秦婉瑜姑娘。”
闻言,车帘子被拉开,慕景迈开长腿跳下车:“阿瑜,你怎么在这里。”
他两步上前扶起她。
孟婉瑜听见他的声音低着头不语,眼泪吧啦吧啦的大颗往下落。
秋末的风吹得簌簌作响,有丝刺骨的寒凉。
慕景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围在孟婉瑜身上,宽大的披风将她包得严严实实。
“阿瑜别哭,看见我给你留的信了吗?”
她点点头,甚至开始小声抽泣:“看见了。”
“所以,阿瑜是追着来送我的吗?”
不是,其实她追出来是想留下他。
但她知道,留不住。
于是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回道:“嗯,是的,阿瑜来送景哥哥。”
“镯子喜欢吗?”
“喜欢,景哥哥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慕景蹲下身,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一个月前,你就念叨着自己再有三十二天就十三岁了,让我不要把你当小孩看,小机灵鬼这回到是糊涂了。”
“那景哥哥能不能替我把镯子戴上。”孟婉瑜从怀里拿出镯子递给慕景。
慕景定定的看着她,蓦然就无奈的笑了,小孩儿的心思真是琢磨不透,追这么远就为了让自己替她把镯子戴上?
她看着他,固执的将镯子递到慕景面前。
“好,我替阿瑜戴上。”
他接过镯子,孟婉瑜伸出手,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手时,孟婉瑜的心一次比一次跳得剧烈。
秋日的落叶哗哗的往下落,微风徐徐,飘零的落叶洋洋洒洒的飞在半空。
孟婉瑜想,既然留不住,那她就要好好的和景哥哥道别。
然而,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她本就稚气未脱,身子肉嘟嘟的带着点婴儿肥,镯子戴不上。
若是往常,她定是会尴尬,会羞愧,她只想让景哥哥看见自己好的一面,可此时心里更多的是委屈。
“景哥哥。”终于,她忍不住眼泪,一下扑倒慕景怀里哭出了声。
一声景哥哥,叫得心酸又苦涩。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一路追过来,摔了太多次,发带在头上松松垮垮,头发上有枯草,青色的衣裙上全是尘污。
一路上护着的那个碗,在刚刚从山腰滚下来时,还磕破了一个口。
她不想的,不想这么狼狈不堪的出现在景哥哥面前。
慕景的身子僵了一下,他听着小丫头的哭声,有些手足无措。
半晌才反手搂住她,轻轻拍着孟婉瑜的肩膀安抚道:“阿瑜,别哭,别难过,我会回来的。”
“要多久?”
慕景听着小丫头带着哭腔的声音,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多久?
可能是几个月,也有可能是几年。
两个月前他无意从阿瑜那里得到了孟廷的亲笔诗书,有了对诗文一窍不通的戏子中举事件后,他便开始留心科举之事。
于是把那张诗词送到宫里,和科考卷的笔迹一对比,发现完全对不上。
正当父皇让他暗地彻查时,徐州出事了,他不得不前往。
为此他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阻止他查科举,所以他不能给她准确的时间。
他又不忍一点盼头都不给她。
就像妹妹可儿,那时也是日日盼着自己回府陪她去皇陵,最后知道他压根不可能陪她去后,自己偷偷跑了出去……
想到这里,慕景将孟婉瑜搂得更紧了:“阿瑜要好好照顾自己,两年后及笄了就是阿瑜姑娘了,景哥哥答应你,你嫁人时我一定回来。”
她在时,总能让他觉得可儿没有离开。
他打心眼里想要把对可儿的疼爱补偿给阿瑜。
他想要一次当好哥哥的机会。
那一句,你嫁人时我一定回来,如平地一声雷,震得孟婉瑜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心里生生的疼得发慌。
“阿瑜,我真的得走了,你可还有话与我说?”慕景替她擦干了眼泪,轻声道。
三日后,他一定得到徐州。
有,我有好重要的话要说。
景哥哥,阿瑜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在心里百转千回疯狂叫嚣的话,到了嘴边时,却成了:“景哥哥,一路平安。”
慕景闻言,笑着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真乖。”
她将原本要送的碗紧紧握在手里,始终没有送出去。
因为破碗,不吉利。
以前她并不信这些无稽之谈,这次她迟疑了。
慕景早就注意到了她手里的碗,碗上破了个缺口。
他向来心思深沉,想起前两日阿瑜哥哥说的话,‘他蹲在东集市口要了半个月的钱’。
再看看阿瑜一身的尘土,与凌乱的头发,难道她也……
今年邵阳禽类染了疫病,几乎无猪可杀,想来阿瑜家里现在定是特别困难。
慕景感觉心里一瞬间堵得慌,他解下腰间的玉佩,当到孟婉瑜手里:“阿瑜,这个拿去当了,以后别去东集市口了讨钱了。”
孟婉瑜:???
“我不要,我没去讨钱……”
慕景话一出就会后悔了,自己这样说,小姑娘的自尊心定是受不了。
何况他的阿瑜是个那样骄傲的小姑娘。
“景哥哥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这个送给阿瑜。”
“我不要,你送过镯子了。”
“那个是生辰礼,这是离别礼。”
孟婉瑜还是摇头,一脸认真:“不用了,景哥哥你全身上下就这块玉最值钱,给了我,你就真是穷光蛋了,到时候没钱吃饭,我会担心的。”
慕景彻底乐了,一向不苟言笑的人,此时嘴角轻扬,笑声爽朗:“不怕,景哥哥可以再赚,再穷,我也养得起阿瑜。”
说完不由分说的将玉佩塞到她手里。
一旁的青烟仔细的打量起了孟婉瑜,她不明白这个小丫头片子有哪里特别,让二皇子如此另眼相待。
慕景不确定她有没有受伤,弯腰将她抱到了马车上。
孟婉瑜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一次剧烈的跳了起来。
马车上。
“景哥哥,徐州离邵阳远吗?”
慕景闻言,拉开车窗,指着前面的大山:“不远,那座山后就是徐州。”
“真的吗?景哥哥就在那座山后面?”
“嗯,真的。”
孟婉瑜盯着那座山,一扫低落的心情,面上多了丝笑意。
慕景见状,知道自己撒的这个谎值了,阿瑜能开心就好。
“那景哥哥,你现在带我去哪里?”
“先送阿瑜回城,然后我再启程。”
“可是,我是来送你的,这样不是还给你添麻烦了?”孟婉瑜的声音越说越低。
自己为什么不能像那个青烟一样,替景哥哥分担,反而老是处处要他照顾。
“景哥哥最不怕的,就是阿瑜添的麻烦。”
慕景抬手替她将头发上的枯草一根根摘下,突然又开口:“以后阿瑜嫁人时,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孟婉瑜闻言,心里又喜又涩。
景哥哥夸她漂亮,她自然开心。
但她不想当最漂亮的新娘,她只想当景哥哥的新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
慕景:你嫁人时,我就回来。
三年后
慕景:你嫁给我,我就回来。
ps:马上我们阿瑜就要长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终于到了长大的剧情啦!
第12章
慕景离开后,孟婉瑜的日子突然就静下来了。
每日夫子授课完,她便躲回自己院子里。
姜清感觉到女儿的话越来越少了,也不爱常常跑出府了,她安静了许多,不再蹦蹦跳跳跳急急躁躁。
夫子教的诗文,礼仪她都学得很好。
除了常常看着池子里的鱼发呆,其他到是没什么异常,为此对于孟婉瑜的变化,姜清没有多在意。
只当是女儿长大了,便娴静了。
这日孟听安下学回府后,就被截住了。
孟婉瑜抓着哥哥的手,将他拉到自己屋里。
以往,孟听安出府时,孟婉瑜总是喜欢跟着,孟听安嫌带着个小胖墩麻烦,便想出各种办法甩开她。
至上次妹妹和自己生气后,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找自己,孟听安难得的没有再嫌她烦,好脾气的跟着孟婉瑜进了屋。
进屋后,孟听安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大口吃了起来:“小婉婉,说吧,找哥什么事?”
“哥哥,徐州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孟婉瑜一眼期待的看着孟听安,见他刚吞下一块桂花糕,小姑娘殷勤的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孟听安喝了茶夸赞道:“懂事。”
“不过你哥哥我又没出过邵阳,我哪知道徐州是样的。”
话落,见妹妹双眼一点点暗淡了下去,孟听安继续道:“不过,我听说徐州最近不太平,盗匪猖獗,□□掳掠,无恶不作,只要遇上了盗匪,就是死路一条。”
“徐州的百姓早就怨声载道,地方官兵镇压了三次都未成功,那个地方不提也罢,太容易丧命了……”
孟婉瑜一听急得站起身子,提高了声音激动开口:“那……那不是在徐州的人都很危险?”
“当然,一不留神小命就没了。”孟听安绘声绘色的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孟婉瑜吓得瘫坐在椅子上。
景哥哥该怎么办?
孟听安见状知道妹妹被自己吓着了,神神秘秘的开口继续道:“不过,过不了多久估计那些盗匪就会被清剿,听说这次二皇子亲自前往徐州围剿了。”
“二皇子,婉婉知道吧?十三岁就领兵平甘南叛乱,献策助圣上变法那个。”
关于二皇子,在大燕虽未有几人见其面,却是人人都闻其名。
孟听安离开后,孟婉瑜双手合十,嘴里默念道‘菩萨保佑,让那个二皇子快些成功围剿盗匪吧!’
这样景哥哥便少些危险。
慕景离开半个月后,孟婉瑜将合家酒楼里,他教自己识书写字那间客房长年包了下来。
此后她出府便有了去处,每隔上几日她便会去合家酒楼,坐在桌案前,回想着景哥哥站在她身后,教她认书写字的情景。
慕景离开一个月后,秦焕焕送来了一封信,说是有人送到她家的。
信封上写着‘阿瑜亲启。’
孟婉瑜接过信封,盯着熟悉的字迹,沉寂淡漠许久的心再次砰砰跳了起来。
秦焕焕离开后,她回到屋里,关上门,贝齿紧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将信拆开。
‘见字如面,小阿瑜,我已平安到达徐州多日,徐州城内百姓皆是憨厚纯良之人,城外高山瀑布,风景甚美,前日里进山遇兽,获一张白狐皮,已制成狐裘,待日后回时,送于阿瑜,望安好。’
短短数语,孟婉瑜一个字一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多次。
慕景的字十分端正雅致,字字铿锵有力。
孟婉瑜将信紧紧贴在胸口处,良久才想起来,她可以给景哥哥回信。
还好景哥哥离开前,自己问了他的落脚点。
‘景哥哥,阿瑜一切都好,娘亲说我长高了许多,等你回来时,我再也不是小姑娘了!夫子近日也夸我的字进步了许多,对了,还没告诉景哥哥,父亲给我请了夫子,还有合家酒楼来了新的戏班,不过阿瑜觉得没有景哥哥的戏班子唱得好,邵阳今日寒风凛冽,估摸是要下雪了,不知明年初雪时,景哥哥可归?’
最后想看好久,孟婉瑜鼓起勇气在信封末尾处落笔‘念你,阿瑜书。’
信寄出后,孟婉瑜日日盼着秦焕焕来府上送回信,十天……一个月,秦焕焕每次来都是摇头。
从最初的满心期待,慢慢变成了无尽的失落。
邵阳初雪降临时,孟婉瑜不死心又写一封信。
‘见信如面,景哥哥,邵阳下雪了,积雪很厚,久未见雪的人们都很欢喜,孩童妇孺皆玩起了雪,笑声很响亮,传得很远,可阿瑜觉得今年邵阳的冬天好冷。’
‘你送我的桃花镯子,阿瑜已经能戴上了,现在不仅娘亲说我长高了,哥哥也说我脸上的肉肉消失了,爹说我清减了许多,可阿瑜觉得自己越发好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