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渊平日凌厉的眼神此时柔了几分，他深深地看着她，“小翩儿，今日在醉风亭，叶云裳是去问我，关于母亲下个月寿辰的事情。”
“……”叶翩翩心中诧异，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像是怕她误会，在跟她解释？可是，他没必要跟她解释。
她根本不在意他们在醉风亭里聊了什么，只要知道他们已经和好了这件事就行。
“哦。”叶翩翩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呵，一边哄着叶云裳，一边又来撩她，慕渊该不会是想脚踏两只船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但她什么也没说，表示明白了，把门关上。
叶翩翩跑到铜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忽然抬手，将自己右脸颊那道明显的疤痕挡住，只见镜中的少女立刻像脱了胎，换了骨。
肤光胜雪，丰润的唇瓣不点而朱，娇妍如花，一双杏眸仿佛蓄着两汪秋水，顾盼之间，眼波流转，那藏在眼角眉梢的风情简直勾得人移不开眼。
真的是极美的，美得她自己都有点心醉。
可是当她一放下手，颜值便立刻暴跌十万八千里。
“……”叶翩翩忽然自嘲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她真是疯了，才会觉得慕渊有点喜欢她了！
这么丑，他图什么？
她竟然还怀疑，他是不是想要脚踏两只船，可笑死了。
第二日，叶翩翩照常去后山采药，整个上午采了满满一篓子的药材，然后拿到百草堂，换了比昨日多一倍的钱。
掂了掂荷包里的钱，叶翩翩心里美滋滋的，再攒一个月左右，她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离开清月山了。
叶翩翩回到落霞轩，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柳如丝上门来了。
除了叶翩翩那日在竹林里见过的贴身侍女外，柳如丝的身后还另外跟着几名普通侍女，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半人高的长条形锦盒。
“夫人，您怎么来了。”叶翩翩感到意外。
眼下才是初秋时分，昼夜温差逐渐加大，早上和晚上有凉意，但中午的气温还是很高的。
此刻，正是中午，室外秋阳烈烈，叶翩翩还是一身清凉薄纱裙，柳如丝却已经裹上了狐皮大氅。
一张保养得宜的脸，在白色绒毛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苍白。
叶翩翩想起来，柳如丝身染寒毒，每月都会发作一次，发作时，即便是在也烈日下也会浑身发冷，冷入骨髓，痛苦不堪。
此毒不可解，唯有靠服用赤焰草才能缓解。
赤焰草十分罕见，只有在无尽森林的深处才偶尔觅得一两株。
无尽森林里有很多稀有药材，但是瘴气弥漫，沼泽遍地，毒蛇猛兽更是多不胜数，进入无尽森林的人，对修为要求很高，稍有不慎，便是有进无出。
柳如丝的寒毒是在幽冥谷染上的，当时，她刚被楚青峰掳到幽冥谷，第一次想要逃走的时候，因不熟悉谷中环境，被谷中的寒蛇咬到，中了寒毒。
楚青峰为此一直很自责，每个月都亲自去无尽森林里找赤焰草给柳如丝服用。
柳如丝觉得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是楚青峰害的，对楚青峰更恨了。
楚青峰最后一次去无尽森林时受了重伤，柳如丝丢下才不过十天大的楚箫，趁机逃出幽冥谷。
柳如丝遇到慕岚山后，便是慕岚山负责替她找赤焰草，慕岚山过世后，换成慕渊每个月去无尽森林。
后来，无尽森林被雷劈中，引起了一场大规模山火。
山火连烧数月，整片森林烧成焦土，赤焰草再也觅无踪迹，柳如丝病入膏肓。
柳如丝亲切地拉过叶翩翩的手，“翩翩，住在这里可习惯？”
她的手冰冰的，叶翩翩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忍着不适点点头道：“挺习惯的。”
柳如丝察觉到叶翩翩的反应，忙收回手，神情带着几分歉意，“抱歉，冷到你了。”
“没事，没事。”叶翩翩摆摆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这个月还没有找到赤焰草么？”
柳如丝轻轻摇头，“渊儿他最近好像挺忙的，等他忙过这一两天，就会去找赤焰草了。”
叶翩翩心中嘀咕，再忙能有自己老娘重要？
而且，在她看来，慕渊也没有特别忙的样子呀，还有心思给叶云裳送桃酥，还有闲工夫来检查她有没有练字。
柳如丝没有继续赤焰草的话题，命那几名侍女将手中的锦盒放到桌上，并将盒盖一一打开。
全是锦缎，几乎各种颜色都有。
“翩翩，你看看这几匹锦缎，可有喜欢的？”柳如丝含着笑意对叶翩翩道，“喜欢的话，我便让裁缝师来给你量身定做几身衣裳。”
叶翩翩走到桌前，只见盒中的锦缎细腻如瓷，泛着淡淡的光泽，如云似水。
根本不用上手摸，一看就知道是极其上乘的衣料，能穿上这种衣料的人，非富即贵。
“这是水云锦，今早上宝锻阁才送来的。入秋了，天气渐凉，我怕你着凉，便想着拿这些锦缎来给你做几身衣裳。”
柳如丝仿若对待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的关心，让叶翩翩满腹疑惑，她怀疑柳如丝是不是一时神经错乱，把她错当成叶云裳了。
水云锦？叶翩翩觉得耳熟，忽然想起书里有写过，这是慕渊送给叶云裳做衣裳的。
这是女主的东西啊，叶翩翩可不敢占，她试探地问柳如丝道：“夫人，您送这些锦缎给我，我师父他知道吗？”
“翩翩，你不用担心，渊儿即便知道了，也一定会同意的。”柳如丝笑道。
叶翩翩懂了，这意思就是慕渊不知道。
见她面上没有半分喜色，柳如丝又正色道：“翩翩，其实渊儿心里一直挺疼你的，他只是不擅于表达，让你受了委屈。”
疼她？叶翩翩心中冷笑，骗鬼去吧，书里可是写得明明白白，叶云裳是慕渊的掌心宝，心尖宠，原主在他眼里可能连根草都不如。
书里的慕渊的确是不擅长表达，但她所见识到的慕渊却仿佛是一个假货，总是来撩她，哪有一点不擅长表达的模样！
“夫人，这些锦缎太贵重了，翩翩受之有愧。”叶翩翩婉拒道。
柳如丝微微蹙眉，“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不喜欢吗？”
这小丫头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巴不得讨好我，现在怎么竟像换了一副性子？
叶翩翩干笑道：“夫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真的不能收。”
柳如丝面色严肃，“翩翩不收，就是嫌弃。”
“啊，夫人，您言重了！我哪有资格嫌弃。”叶翩翩忙道。
“那你便收下。”
“……”叶翩翩无语了，这是不收不行了？
她心想，那只能暂且把这些锦缎先收下，明日再送去给叶云裳，慕渊知道了觉得她有自知之明，应该不会为难她。
事后若是柳如丝问起，她便说自己容貌丑陋，在华服的衬托下，只会更丑，她觉得这些锦缎更适合娇美的叶云裳，所以就转送了。
打定主意，叶翩翩对柳如丝道：“谢谢夫人，我很喜欢，那我就不客气，收下啦！”
“傻孩子，客气什么。”柳如丝显然满意了，一脸和颜悦色，“那我便让裁缝师明日过来先给你量尺寸？”
叶翩翩点点头，“好。”
柳如丝走后，叶翩翩赶紧提笔练字，一口气写了十篇。
她不敢再忘记练字的事情，想到慕渊昨晚的惩罚，她就羞耻得想撞墙。
晚上，慕渊一袭白衣，踏着月色来了。
叶翩翩早有准备，主动将十篇字稿递到慕渊面前，不无得意道：“师父，我的字，今天没有偷懒。”
慕渊在桌旁坐下，接过字稿认真看了几页，赞道：“小翩儿很乖，今日的字也有点进步。”
他放下字稿，眸光落在桌上装着水云锦的锦盒上，“这是什么？”
“啊？”叶翩翩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糟了，她忘记把锦缎收起来了！
察觉到叶翩翩的紧张，慕渊袖风只是轻轻一扫，所有的锦盒一下全打开了。
“哪来这么多锦缎？”慕渊问。
叶翩翩忙解释道：“是夫人送的，我觉着云裳更适合，正准备明日送去给云裳的！”
慕渊点点头。
叶翩翩松了一口气，识时务是对的，他果然没有为难她。
慕渊抬眸看向叶翩翩，轻描淡写道：“水云锦配不上你，这些送去给叶云裳，明日为师命人送一些烟罗锦给你。”
？？？是那个千金一尺的烟罗锦吗？！
叶翩翩倒吸一口凉气。
慕渊语气隐隐透着宠溺，“只有烟罗锦才配得上你。”
叶翩翩心口砰砰跳，“师父别说笑了，我这等粗鄙的容貌，怎配得上烟罗锦那种神仙料子……别糟蹋才是。”
“上次才跟你说不许妄自菲薄，怎地又不记得了？”慕渊轻叹，忽然捉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轻轻一拉。
“啊！”叶翩翩猝不及防，跌坐在他的大腿上，愣了一下，慌忙想起身，却被慕渊牢牢按住。
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小翩儿很在意容貌，嗯？”
再次和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叶翩翩的心还是瞬间乱得一塌糊涂，整张小脸开始涨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哪有……哪有女孩子会……会不在乎自己容貌的。”
慕渊若有所思，抬手抚上她脸颊上的疤痕，似乎是在安慰她，轻声道：“小翩儿，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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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那道疤痕，眼里没有半点嫌弃。
“当时，一定很疼。”慕渊语气怜惜，看着她的眼神难掩疼爱，“小翩儿，为师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叶翩翩心底莫名涌上一股委屈，仿佛她亲身经历过那场大火，亲身体验到被烧伤的痛苦，而慕渊的疼惜，让她得到了安全感，所有的伤痛被熨平，幸福得想掉眼泪。
她有些仓惶地别过脸，避开了慕渊的手。
“师父，我渴了，想去喝点水。”被慕渊圈在怀里，叶翩翩心跳过快，浑身不自在，找借口想起身，却还是被慕渊牢牢按住，不得动弹。
慕渊看着她红透的耳尖，低声问道：“小翩儿不喜欢这样，嗯？”
“师父，你可能不记得了，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及笄了。”叶翩翩委婉提醒道。
慕渊眉梢微微一挑，“想嫁人了？”
“才没有！”叶翩翩红着脸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顿住，咬了咬唇，“师父，我的意思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啊！
“哦？”慕渊的视线从她的眼睛移开，不疾不徐地往下划去。
划过她秀气的鼻子，划过她花瓣一般的红唇，划过她白皙细嫩的脖颈，划过那饱满的柔软弧度……
怀中的少女像是一朵将绽未绽的花蕾，也像是一颗快要成熟的水蜜桃，仿佛轻轻一吮，就能吸出汁肉来。
慕渊的眸底渐渐染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他的唇角缓缓勾起，“我的小翩儿，的确是长大了。”
察觉到他视线的最后落点，叶翩翩脸上烧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羞耻的感觉，仿佛她刚刚不是在提醒他男女有别，而是在提醒他，她不是小孩子了，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
啊啊啊，真是要命！
好在，慕渊这时却松开了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脸，“快去喝水吧，别渴着了。”
叶翩翩如蒙大赦，急忙跳起来去倒水。
看着她慌乱无措找水喝的模样，慕渊慵懒地倚靠在椅榻上，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叶翩翩慢腾腾地喝完了水，乱七八糟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见慕渊还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她心里苦，也不好赶他，便道：“师父，今日我看到夫人开始穿狐裘大氅，似乎是寒毒渐渐发作了。”
慕渊漫不经心道：“为师知道了。”
见他不着急，叶翩翩觉得有点奇怪，“师父，你还不打算去找赤焰草吗？”
慕渊抬眸看她，道：“自然是要去的。”
叶翩翩想到那场大规模山火后，赤焰草要绝迹的事情，心中一动，忙问道：“师父，赤焰草可不可以在清月山进行培植？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每个月都去无尽森林那种危险的地方了。”
若是赤焰草在无尽森林以外的地方培植成功，没有因那场山火而绝迹，柳如丝没有无药可医，是不是最后就不会拉着楚箫一起同归于尽了？
虽然大魔头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是，绝不该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害死。
“不行。”慕渊道，“赤焰草除了无尽森林，在哪里都无法生存。而且，从无尽森林里带出来的赤焰草，药效最多只能维持三天，赤焰草就会干枯成灰。”
意料之中，叶翩翩没有特别意外，点点头道：“如来如此。”
慕渊站起身，走到叶翩翩的面前，低头看着她，“小翩儿，为师明日便要去无尽森林找赤焰草，可能需要两三天才回得来。”
叶翩翩知道赤焰草在无尽森林的深处，极其罕见，两三天可能都不一定找得到一株。
她抬眸对慕渊微微一笑，道：“师父放心，你不在我也会每天练字，绝不会偷懒的。”
慕渊挑了挑眉，“还有呢？”
“还有？”叶翩翩一脸茫然，“还有什么？”
慕渊狭眸微眯，语气有些凉，“你就不盼着为师早点回来？”
叶翩翩恍然大悟，忙敷衍着道：“师父，早去早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