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揣着银两战战兢兢递上去，美化沈路的话：“国公爷说，少爷您现在犯困的毛病悬梁刺股才能治。”
沈明臻现在早就不是为了“自尊”就拿着他爹给的银子丢出门外，丢进池塘的时候了。
他先是骂了一句沈路不要脸在门外偷窥他，然后再骂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自己拿绳索吊头发拿尖木头戳屁股试试！哼，以为拿点银子他就会原谅他吗？
富贵不能淫，沈路在做梦！
但骂完了之后却兴高采烈的将银子揣进了兜里，跟林五还的三千里银子放一块，还乐滋滋拨拉了几下银票，像个藏食的土拨鼠。
这副样子看的空明目瞪口呆，疑惑道：“少爷，您不是刚刚还说——富贵不能淫吗？”
沈明臻瞪他：“我说富贵不能淫跟我拿他钱有什么冲突吗？你怎么这么笨呢？”
空明丧丧的低下头，“您说是就是吧。”
反正他现在每天都在被骂的路上。
不过被沈路这么一打岔，他上午的读书时间竟然过去了一半，沈明臻察觉之后瞬间毛骨悚然，连忙将空明赶出去：“搞什么乱子，害我都没时间读书了，以后他再来你就拦着，真是的！”
他顿了顿，又道：“但若是你们少夫人来，你要提前提醒我！”
他想了想道：“到时候你就咳嗽，听见了没？”
这样他也好来得及做个读书的样子，免得瘫在椅子上被看见，又丢面了。
空明哎了一声，转身出门了，他可不想因为出门慢再被骂。
沈明臻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看起书来。
***
院子里静悄悄的。
自从沈明臻在小书房读书之后，白天这里伺候的奴才都遣了出去做事，今天一大早折绛就被莫氏拉着去苍云院里说话了，其他人轻易不会登他这苍竹院的门，于是整个院子里，就只有沈明臻一个人在家。
所以，当空明又一次敲门说二老爷带着新出炉的竹姨娘要来拜访之时，沈明臻不得不出面迎客。
空明一边走一边道：“那位竹姨娘就是二老爷新纳的贵妾，说是很有才情，也有风骨，平生最喜欢竹子。”
他猜测：“奴才猜着，二老爷恐怕是带着竹姨娘来看咱们的竹园的。”
沈明臻却觉得可能真是这样。
也许自古“读书人”做事都有点不拘小节，沈二老爷做事也很不讲究——正常人可做不出这种带着小妾来侄儿院子里赏景的事情。
幸亏今天绛绛不在，否则一个妾室都敢不打招呼登她的门，还以为沈家不尊重她呢。
沈明臻就有些不高兴。
他是个自己不高兴，那别人也别想舒服的主。于是蹬蹬瞪的走到待客的厅堂里，草草敷衍了一礼，一脸“我一点也不欢迎你”的模样，贱贱的开口：“二叔，你来找我借钱啊，我可没有，你找你兄弟去。”
沈二老爷脸一红——他确实最近又找了沈路拿钱，但是被侄儿这么说，老脸就挂不住了，斥责道：“你说什么呢！我何时需要找你借钱了。”
沈明臻就露出“那就好那就好”的表情，真挚的开口：“那你就是有钱了。二叔，那你借点钱给侄儿周转一下呗，你那大哥将侄儿的钱全部抢走了，我穷光蛋一个，你再不给点钱给我，我恐怕要饿死了。”
沈海脸色再次一僵：他也没钱啊。
于是斥责道：“我听说你最近改掉了纨绔习气已经在读书了，怎么还开口钱闭嘴钱的，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其污秽。”
站在他身边的年轻女子一听，十分赞同的开口道：“老爷说的极是。”
沈明臻嘁了一声，笑嘻嘻道：“二叔哇，圣人言：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你活着的时候吃喝都是别人的钱，所以可以两袖清风视钱如粪土，但以后死了去地狱里，你可得带点银两，免得被丢进了十八层地狱——”
他弯起嘴角：“毕竟，你们家可是——”
话未尽而意已表。言言
沈二老爷就想起了儿子书房里抬出的丫鬟，背后出了一阵汗，甩着袖子大声道：“胡说八道！”
沈明臻摆摆手：“我就是提醒二叔你，这是侄儿的一片孝心，您老不用谢我。哎，谁让你有每天花别人家的银子还觉得钱是污秽物这种错误思绪呢，侄儿也是好心，二叔不要介怀啊。”
沈海脸色涨红，还是那位竹姨娘咳了一声，他这才想起了来这里的正事。
沈二老爷先哼一声，“无知小辈。”
然后再道：“我今日来，是想借你院里的竹林一用——”
话还没说完，沈明臻快速道：“一千两银子。”
沈海：“........你说什么？”
沈明臻的脸部表情就活灵活现的表露出“你耳朵聋了？”的神情，不情不愿的说第二遍话：“我说借一天一千两银子。”
沈海立即气的拔腿就走，竹姨娘在后面喊了几句老爷老爷的，也跟着走了。
沈明臻特地跟到了门边，扒着门框喊了几句：“二叔，你别走那么快啊，看在咱们是叔侄的份上要不你就给八百两吧？”
直到人走远了，他才满意的往回走，空明担忧道：“少爷，二老爷会不会去国公爷面前告你的状？”
沈明臻因为赶走了人，嘚瑟的不行：“我怕什么，我可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啊。”
空明提醒他：“可是你现在是准备读书的人了啊。”
沈明臻一想，也是，他有些担忧道：“那读书人怎么将人骂走啊？”
这个空明也不知道，“少夫人读书多，少爷，等她回来您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沈明臻摇头，他正开着屏呢，才不想露出丑陋的无知尾巴。
不过他也有话说：“二叔最好去我爹面前告状，我倒是看看到时候，他怎么解释带着个妾室来侄儿府上的事情。”
哼，也太欺负人了。
幸亏绛绛不在。
不过等到了书房的时候，他犹豫着，“要不，你去给我打桶水来，我去换身衣服洗个澡？”
他脑海里思绪万千：毕竟刚刚干的事不是圣贤的标准。他本来就不得圣贤的待见（总是记不住圣贤说的话），现在进去，要是他们生气了怎么办？
有时候还是迷信一点比较好。
空明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而去，沈明臻左看右看，在院子里停停走走，最后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子里睡一觉：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半，他得好好的睡一觉，养好精力下午再起床看书。
下午的时候，谁也不能再打扰他看书！
***
等折绛回来的时候，就见着一个提着热水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屋的空明。
董妈妈上前问：“你这大中午的提着热水干什么？”
空明就指着已经睡着了的沈明臻道：“少爷让我去提水，说他要洗澡的。”
折绛让他出去，“等他醒了你再来吧。”
大中午的洗澡干什么啊？
空明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将二老爷带着小妾上门的事情说给折绛听。
说实话，看现在的形式，他抱少夫人的大腿比跟着少爷强多了。
不过，看少爷的样子，好像并不想少夫人知道这件事情，可要是到时候有风言风语传进少夫人耳朵里，那少夫人最后一个知道这事，也不好啊。
董妈妈看他脸色就知道他有事情要说，皱着眉头道：“你有事就直说，少夫人不会怪罪你的。”
空明就心道，这可是董妈妈先问的，不是他先说的，于是这般那般，那般这般的说了一遍，最后道：“二老爷就被少爷骂走了。”
只是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洗澡，空明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好心腹了。
倒是折绛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沈明臻的心思，忍不住笑起来道：“你们少爷，实属是千年难遇之人。”
这么个人，倒让她遇上了。
她也打了个哈欠：“你们下去吧。”
“奶娘，我晚上起来想吃锅子，你准备点牛肉和萝卜吧，那个好吃。”
董妈妈哎了一声，带着一堆下人退下，折绛进了屋，沈明臻正砸吧着嘴睡的正香，嘴角弯弯，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梦。
折绛看了他一会，然后听他在梦里喊了一句：“绛绛——要亲/亲——”
折绛：“........”
啧。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么么啾。
第36章
沈明臻醒来的时候, 黄昏的光线已经稳稳的拢住了他。
——又睡着了？
他惊悚着一个鲤鱼翻身下榻，发现折绛正熟睡在床上。
完蛋了。
睡觉又被抓住了。
但可能是被抓住的时候太多，又可能是这次折绛没有当场抓住他——他醒的比她早, 沈明臻便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生出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 眼珠子溜了溜，轻手轻脚的往床边走去, 然后痴痴笑起来：她长的真好看。
睡觉也很好看啊。
看了一会, 他又轻轻的回榻上躺下, 抬头望房梁：以后其实下午的时候可以从书房来里间一趟, 绛绛的作息十分规律, 这时候一般在睡觉，那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能这样看一会儿了？
想着想着, 突然刚刚做的梦就想起了。
沈明臻咻的一下睁大了眼睛：在梦里，他好像抱着绛绛求亲亲！
啊，难为情极了！
于是等折绛醒来，就见他欲语还休, 期期艾艾，羞羞答答的站在那里，像个被调戏的小娘子。
折绛一下子就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了，忍住要抽搐的眼角, 很想问一句：你梦里调戏的是我，你害羞个什么劲？
她淡淡的问：“晚上我吃锅子，你要一块吗？”
沈明臻连忙点头：“吃的吃的。”
折绛就叫董妈妈：“奶娘, 今天吃双锅，一锅不辣，一锅我吃，你再给他加点豆腐，丝瓜。”
董妈妈笑盈盈的应了，不用折绛说她都准备好，不过从折绛嘴里听到这话，她就特别开心：“‘懂，懂，都是二少爷爱吃的嘛。”
她还特意看了眼沈明臻，果然二少爷的脸上染上微微红熏，董妈妈放心的下去了。
但沈明臻的红脸却是因为另外一个词汇：豆腐。
他努力回想：梦里到底吃到绛绛的豆腐没有呢？
哎，不能想，一想就要流鼻血了。
这一脸遗憾又期待的心思看的折绛无语了一阵，作为他梦里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她不得不开口打扰他的浮想联翩：“你想什么呢！去净手准备吃饭。”
沈明臻没听到最后一句，呆呆的答前面一句的话：“想梦呢。”
他说完反应过来，立刻紧闭双唇，在折绛要转身去外间之时，突然犹豫的问道：“绛绛，你读书多，有没有圣人说过，梦里的事情会成真这事啊？”
折绛：“.…………”
你想啥呢！
她好笑开口：“说倒是说过。”
沈明臻精神一震，聚精会神，恨不得凑到她跟前去。
折绛笑眯眯的，“你问这个，是你要解梦？”
沈明臻立刻心虚的道：“不是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为了显得真实，他又道：“是林五！你不认识他。”
他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了一小下，然后决定以后一定要拦着两人相识，免得自己漏了陷。
折绛就道：“白天做的梦还是晚上做的梦啊？”
沈明臻肚子里就绕开了：果然是圣人，解析的还真详细，做个梦还牵扯到白天还是晚上，不过人的出生因为八字不同也各异吗？
这也解释的通了。
他还由此联想出更多的细节：既然圣人是有曰梦的，那是不是说的更详细就解的越准呢？
他偷偷看了看折绛，索性一鼓作气道：“白天做的梦，下午吧？具体时间我得去再问问。”
然后说：“哎，林五喜欢一个姑娘！还不知羞，癞□□想吃天鹅肉，梦里都梦见跟姑娘………有肢体接触！都摸小手了！”
他这话说的似模似样，义愤填膺，还故意模糊了时辰，只说是下午，更用了反问句，沈明臻自觉没有漏洞，稍许有些自得。
然后便忐忑的道：“绛绛，你说，这梦会成真吗？”
折绛一言断定：“不会。”
沈明臻瞬间慌起来，忙问：“为什么啊？”
折绛冷笑一声：“白日的梦——白日梦，还有什么可成真的。”
她果断转身出门，不想看沈明臻心碎的脸。
哎，真是，嫁了个什么人啊。
沈明臻这种，在古代真的少见吧？
不，万年难遇。
可就是这样的人，让你对他狠心都狠不起来。
比如说，等董妈妈上了锅子，沈明臻还窝在被子里不肯吃饭时，她一个人在那吃时，就有些不太欢快，最后叹了一口气，喊道：“你还不吃啊？”
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然后磨磨蹭蹭的爬起来，最后不知道想通了什么，一溜烟过来，“吃，我吃的。”
折绛：“.…………”
她好奇问：“你刚刚还不高兴，怎么突然就开心了？”
沈明臻端着碗，十分认真的道：“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折绛：“什么道理？”
沈明臻带着点小自豪，做贼似的看了眼折绛，最后用眼神示意折绛看豆腐：“这煮熟的豆腐，还能跑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