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道:“今天这样出去,要被笑话了。”
“一会儿用热水敷一下,能舒缓的快一点。”
“不,我今天就不出门了。”元睿一手撑着下巴,任性道:“今天本来也只和豫国公约好了,其余无事,既然如此,不去也罢。”
“我一整天都来陪阿姐说话。”元睿笑嘻嘻依在她身边,一副格外没脸没皮的样。
原本是这般说着,可午后用了膳,突然传来消息,说豫国公在城外受了伤,昏迷了。
其中发生了什么,一时不好说明白。
元睿便匆匆的出了宫。
第19章
今日是元睿生辰。
皇帝寿辰,如今二十弱冠之年,应当举国同庆。
但元睿以刚立新朝,应节俭开支,不宜大肆铺张为由,只在宫中设了私宴。
佩茶本来早就要回去,可赶上元睿生辰,傅瑜便说,让她先为元睿庆贺完生辰。
于是她答应了。
今日一大早,两人便在亭子里坐着聊天。
“前两日看你一直待在房间里,连吃饭都没有时间,一定是在给阿睿准备生辰礼物吧?”
傅瑜笑了笑,问道:“准备了什么?”
“我——”佩茶张了张嘴,犹豫着,默默垂下了眼帘。
她手里捏着个类似香囊的东西,青绿色,还挂着坠子。
乍一看,制作精细,便知道是花了心思的。
佩茶手指紧紧握着,不住抿着唇角,好几次想抬起手来,却还是放下了。
“我也没什么贵重的,就送点茶叶吧,我特地从家里带来的,皇上以前爱喝。”
佩茶勉强的笑了笑。
傅瑜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心里有想做的,都应该去做,不然等到以后没机会了,会后悔的。”
她以前那么喜欢元睿,在以为他死后,待在他曾经的房间里,经常就一个人默默流眼泪。
傅瑜和她说起元睿一些事情的时候,她总是听得很认真,笑着点头。
却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也会和傅瑜说一些自己的小心事。
比如,她以前会偷偷的跟在元睿后面看他,会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做一些小糕点,或者送一些茶叶过来。
都为了能够多看他一眼,和他多说一句话。
有一回,他夸了她的糕点好吃,她回去之后,脸红心跳,整整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这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
她觉得他优秀,善良,还有着别人身上都没有的一种独特魅力,在不断的吸引着她。
他在她心里就是最向往的存在。
再看见他,她无疑是高兴的。
但在高兴的同时,却又十分自觉的,离他一步步遥远。
“我……没什么想做的。”佩茶说着,却越发没有底气。
“回去之后,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傅瑜说道:“至少想说的话,可以告诉他。”
不把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她会挂念着一辈子,会永远有疙瘩在。
但只要说出来了,无论结果与否,至少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
“你就先听我的。”傅瑜想了却佩茶的这个心愿。
“姑娘,宴会开始了。”前头小宫女来传话,采苓点头,便过来扶傅瑜。
她心里忐忑,站起来的时候,还在小声问采苓。
“今天来的都有什么人?”
傅瑜心里还挺害怕的。
虽然来宫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她除了太皇太后之外,也没有再见过其它贵人。
自己终究不是属于这里的人,还是习惯不了。
“皇上说了,姑娘您不必理会其它人,宴会上也不需同他们见面说话,只是去坐坐。”
采苓边走边同傅瑜说道:“或者您实在不习惯,可以坐在帘子后面,不露面。”
今天的宴会,傅瑜本来不打算参加,还是元睿同她磨了好久,她才答应的。
“那我这样穿可好?”傅瑜又问道。
采苓笑着点头:“姑娘国色天香,穿什么都好看,今天这一身衣裳也得体,再好不过了。”
从早上选衣裳的时候,傅瑜就在问采苓这个问题,一直到现在,问了不下三遍了。
采苓也每回都这样回答的她。
.
宴会设在小桃林。
这个时节桃花开的正好,含苞的花儿全都盛开,地上落下花瓣,满地都是,随着风儿吹过,幽香阵阵。
来宴会的都是元家人。
采苓带着傅瑜和佩茶往后面亭子走。
前面一桌桌的坐着人,颇为热闹,越到后面却是看不见什么人,特别是到亭子这边,已经完全不见人影。
只有元睿坐在亭子里。
他是特意在这里等傅瑜的。
傅瑜从采苓手里接过小瓷碟。
点点头,示意佩茶先在亭子外面等一等。
“阿姐。”元睿原本在看折子,抬头一看见傅瑜,放下手中的折子,眼睛顿时就亮了。
“生日快乐。”傅瑜把碟子放下,柔声说道:“二十岁了,可就是真的长大了 。”
“本来就长大了。”元睿小声嘀咕了一句。
“阿姐我的生辰礼物呢?”元睿抬头看着她,十分期待。
尽管现在的他,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可傅瑜给的东西,永远都是最珍贵的。
“在我房间里。”傅瑜把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说道:“等晚上回去再给你。”
“你先尝尝这个 。”
元睿拿了块糕点,随意咬了两口,慢慢嚼着,垂眼在思考问题。
片刻后,他没有抬头,问道:“阿姐,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别生气好不好?”
“你还能做什么事惹我不高兴?”傅瑜听了后,还仔细想了想。
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能性。
于是她笑道:“你说吧,我不生气。”
“我——”
在今天之前,元睿在心里想了无数遍要怎么开口,可真的要和她说,他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不说那我先和你说。”元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于是傅瑜就先开口了。
“这盘糕点是来之前佩茶特地做的,我记得以前你喜欢吃,还夸过说好吃。”
“佩茶过两日就要离开了,她走之前,有话想和你说。”
傅瑜说完,没等元睿回答,已经转身朝佩茶走过去,还朝她招了招手。
接着她往外走。
明显就是要给他们两个独处的空间。
元睿眼睛跟着傅瑜的背影走,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走得没有影子了。
傅瑜走过一条长廊,在长廊边停下。
她抬头静静的往前面看。
来宫里这么久了,从来没来外面走走。
这片林子的风景是真的好。
光是这么多的花儿,便能看得人心里欢喜。
傅瑜这才看了两眼,后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她还来不及反应,右手手腕被人猛然攥住。
力气大的她都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一抬头,高大的身影压下,就在她的眼前。
“今天我生辰,你说你想和我说的,就是那些?”
元睿声音阴沉沉的,喉间嘶哑,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眸光沉下一片漆黑,盯着傅瑜一动不动。
“啊?”
傅瑜当真被吓了一跳。
她抬头看了元睿一眼,对上他的眼神。
眼神里带着审视,莫名压迫,傅瑜下意识别开了目光。
她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元睿声音显得越发阴沉。
傅瑜还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他。
但她知道,这次他生气了,是实实在在的生气,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只是耍小脾气。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怎么说。
更加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了。
说实话,有点……莫名其妙。
见她不说话,元睿开口了。
“我不喜欢她,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一点都不。”
“所以不用故意让她给我送吃的,故意让她到我面前。”
元睿再次强调:“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刚刚佩茶其实还什么都没有说,元睿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又是什么意思。
傅瑜竟然想撮合他们。
那瞬间他真的气到了顶点。
于是直接追了她出来。
“阿睿,你先放开我。”他手上拽的死紧,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会再跑掉一样。
傅瑜觉得实在疼。
“不放。”元睿看着她,冷冷吐出两个字。
“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他语句实在冰冷,一字一句更是没有丝毫温度。
“那我现在告诉你,她是谁……”
沉顿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出声询问。
“你想不想知道?”
第20章
傅瑜愣了愣,抬头看向他。
元睿的语气实在怪异,好像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傅瑜表情顿住,连眼睛都忘了要眨。
“皇上,宴会开始了。”前面宫女传话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寂静。
元睿收了收情绪。
他没放手,反而是继续拉着她往前面走。
原本是握着她的手腕,可手指往下收紧,却同她的手握住了。
两人的手心相对挨在了一起。
傅瑜怔愣着,就这么跟着他往前走,不禁低头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他紧紧的握住,手比她的打上一圈,几乎把她的整只手都包住了。
他手心的暖热在不断的传来。
傅瑜觉得这样子奇怪又不自在,总感觉有哪里是不对的。
可元睿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
他步子迈得快,似乎很着急,而傅瑜被他拉着走,步子跟着他越发的急,显得仓促,不太跟得上。
抬头去看,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元睿是真的已经这么高了。
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她站着只到他的肩膀处。
靠近的时候,他身体沉下的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但却也莫名的……安心。
到桃林中宴会时,众人皆已落座。
一道帘子在中间隔开,元睿怕傅瑜不习惯,会觉得拘谨,才特意吩咐人这样做的。
脚步刚停下,便有人掀开帘子进来。
常颢穿一身玄黑衣裳,脸也同样板的铁青,唇色略显苍白,看起来身体状况不太好。
可他依旧立的挺直。
他前段时间刚受了伤。
伤在左腹,伤口深,流血多,伤势也挺严重。
段殊说了,起码要卧床休息七天才能下床来。
“国公您怎么来了?”元睿下意识看向他左腹受伤的地方,眉头皱起,道:“你伤还没好。”
常颢看向元睿身边的傅瑜,目光顿了下。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
两年前他从清渡离开时,走得匆忙,并没有能见到她一面。
常颢没有回话,只是先行了礼:“臣参见皇上。”
顿了顿,他又看向傅瑜,敬重道:“参见皇后娘娘。”
他神色凝重,十分着急一般,接着便继续往下说。
“臣是来解释上次鹰卫的事。”
“臣也是才知道,受伤当日,有鹰卫现身,救臣一命。”
“臣的确不知,鹰卫为何又出现,又为何相救,只是今日才得知此事,怕皇上误会,才前来解释。”
“臣与鹰卫无关。”
常颢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而后转口,才加了一句 :“还有,顺便为皇上贺寿。”
自前朝起,朝中最忌讳的便是互为重权者私下结交,当初先帝因为此事,还特地下了道圣旨。
望百官洁身自好。
常颢身为当朝国公,两朝重臣,更是一手培养了当今圣上,可谓重臣第一。
而赵将军手握兵权,也自为重臣。
鹰卫驻扎营在北,常颢遇刺点在南,一南一北相距甚远。
更何况他遇刺这件事,来得突然,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甚至连一点迹象都没有察觉到。
鹰卫却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巧合,就像是事先计划好了一样。
常颢今日才听下属说了鹰卫之事,心下大惊。
皇上对他已有顾忌和不满,他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所以哪怕伤重未愈,还是坚持一定进了宫。
“朕没有怀疑你。”元睿淡淡回答:“鹰卫的事朕早知情,朕也知道与你无关。”
常颢大概是不信他这话,抬眼看着他,唇角冰冷,仍未化开。
停了会儿,元睿说道:“你的心意朕收到了。”
“你伤还没好,先回去吧,一切等养好伤再说。”
他说这话,就是让常颢不要多说,别扫兴的意思。
.
于是常颢离开了。
元睿一直都握着傅瑜的手,他正要拉着她坐下,却是拉了好几下她都没动。
回头,只看见她眉头皱起,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她呢喃着的出声,疑惑道:“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