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手里拿着东西呢。”彤儿把胡莲心所送的香,递给了陈嬷嬷。
陈嬷嬷打开盒子,凑过去仔细闻了闻,便拿着香盒跑远放下,拿出帕子擦了几遍手,才回来:“姑娘,那香从何处来?”
“宫里赵良娣给的。”沈瑶月知道不好,忙问:“那香有问题?可听说太医说过,能让人气色更好。”
陈嬷嬷道:“那香料没什么的。可是姑娘,那香料同如今满京城开的一种花儿,混在一起,便对孕妇有害。”
沈瑶月听了脸色一变:“你如何得知?”
“夫人是生了大少爷之后不久便去了。这些年,我反复的想,当时是哪里出了岔子,才让夫人孱弱至此。”陈嬷嬷凝重道:“后来我偶然听到外面的游医说,这两种想起混在一起,便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可当时夫人时常熏这香,没人告诉她不能闻那种花的香气,想来就是这里埋下的隐患。”
沈瑶月想,当真没有人知道吗?想到沈远舟的身体,便知道当年事情绝对不简单。“那我今日闻了,会有害吗?”
“姑娘放心,只今天一会儿,没有事情的。”陈嬷嬷说:“若是闻到半个月以上,便有大凶险,特别是月份小的孩子。”
沈瑶月一阵后怕:“多谢嬷嬷告知。”
“谢什么。”陈嬷嬷眼圈红了说:“只要姑娘能好生生下小少爷,一生一世平平安安的,我也算对得起夫人了。”
当下扶着沈瑶月进去,又将屋里检查了一遍,陈嬷嬷亲自去将那些香料毁掉。为了不留隐患,她干脆将院子里的那些不太安全的花都拔掉了,才回来。
彤儿和紫烟听了此事也是后怕,便去叫太医过来。
沈瑶月在屋里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胡莲心,让她下这么狠的手。又想起自己先前在校场参加围猎,结果得了一只分叉的羽箭。朱啾当时没有说明白,可现在一想,胡莲心十分可疑。
可她的动机是什么呢。她先前同赵冉在一起时,自己早就与赵冉没有半分瓜葛了。现在她嫁入东宫,想来同自己更是没有利益之争才是。为什么,自己并非后宫之人,却被身为良娣的她所害呢。
不对,这个局是针对孕妇的,可是,第一个收到赠香的不是自己。莫非,太子妃也有孕了?未曾听说啊。也有可能是太子妃相等孩子稳一点再说,也许是胡莲心提前给胎儿设局。沈瑶月一阵心冷。
今日进宫已经来不及了,沈瑶月打算明日进宫,提醒一下太子妃。
可进宫了又能怎么说呢,赵良娣想害你?这肯定不行。毕竟太医都说香料没有问题,使人信服的游医又不好找。要不哄骗太子妃说,孕妇闻不得任何香气?太医估计会立刻出来反驳自己。
正想着,外面明春传来消息:“少奶奶,刚才东宫那边传出一个消息,太子妃小产了。”
沈瑶月心里一沉。
第75章
太子成婚三年, 一直没有孩子,底下人早就开始议论。东宫一朝传出消息,却是噩耗, 又是一阵惋惜。
沈瑶月想东宫形势, 一阵恶寒。她也想过, 胡莲心体弱多病,常用药香是正常的, 可莫神医医治过她很长一段时间, 必然能把药香的隐患, 如实告知。所以, 这件事情上, 胡莲心很难无辜。
太子纳了赵良娣,是为了赵太师一脉的势力, 安抚他们的人心。造成今天这个结果,太子不可能没有预料,只是苦了太子妃。
沈瑶月决定,等这事过去一些, 她要到皇宫里去,暗示也好,只说也罢,得让太子妃明白, 其中险恶之处。
顾苁在毅王府住了两天后,要回到驿馆那边住。毅王妃便在家里摆酒,送她回去。
既是家宴, 那不免要请上二婶和姑姑,何氏许久不见,比先前胖了些,没有顾锦在一旁撺掇,近来也是很少过来。顾锦更不必说了,被丈夫约束在家里许多天,好不容易才有一个过来的机会。
两人都和顾苁关系生疏,便借口好久没来毅王府了,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闲逛了一圈,转到侧门,见到有个婆子在那哭嚎。
“哎哟,了不得,我们离了毅王府这么多年,竟然生了押到府外殴打仆人的规矩,丢不丢人呐。”何氏惊道。
“大嫂不觉得丢人,关我们什么事情。”顾锦最近活得心如止水,不想管这些闲事。更何况只是一个婆子,就算管了,也不能给自己中用。
“唉,妹妹,你怎么现在这样的没精神气儿,毅王府的事情,怎么不是你的事情。”何氏正说着,看见有个丫头跑了过去:“那不是沈瑶月的丫头么。”
顾锦闻言望过去,那个丫头跑到门口,不知道和那个疯婆子说了什么,立刻跑了回去。
何氏看她眼睛亮了起来,知道也上了心,便拉她过去,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顾锦道:“过去做什么,正经该叫婆子到上房来看我们。”
“正是了。”何氏赞同,让丫头把人叫过来。
上房,沈瑶月坐在下首,听毅王妃同顾苁说话。
彤儿悄悄过来说:“少奶奶,二姑娘那边派人过来了,瞧着慌慌张张的。”
沈瑶月恍了片刻神,才反应过来,说的人是谁:“可问过了?”
“问了,可她们只说,求见大小姐。”彤儿道。
“那我出去见她。”
“怎么了?”毅王妃问。
“我二妹那边出了点事,派人过来了。”
“去吧,有事便回来说。”毅王妃道。
“不用了,我们把她领来了。”何氏说道:“大嫂,方才我们路过小侧门,可看到了这样热闹的一个人,赶着带过来给大嫂瞧瞧。”
一个中年妇人走进来,头上插了两根草,鬓发凌乱,脸上有土,不知道是在哪里打了个滚儿。
沈瑶月认出来,此人是沈琴月的奶娘,从前在永宁侯府,是有些体统的。
奶娘进来就跪在地上哭道:“大小姐,昨天二姑爷打了二姑娘,两个人在家里吵得不可开交。二姑娘哭了很长的时候,半夜起了烧,吴府却不肯给她请大夫,一直拖着。我好不容易找了机会,逃出来的。”
沈瑶月便问:“为何不找永宁侯府?”
“侯爷不在家中,只在前院见到二少爷,直接把我撵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见老太太和三姑娘。”奶娘说道。
“远牧为何如此?”沈瑶月不解。
“我原哭着求二少爷的,可二少爷却骂我们二姑娘没用,没能嫁一个有权势的女婿,还丢尽了永宁侯府的人。”奶娘哭道:“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求大小姐救救我们姑娘。”
沈瑶月听了五味杂陈。在陈氏的教导下,沈琴月和沈远牧整日觉得另外几个人,都和他们隔了一层,关系向来好得紧,如今见机不好,竟是如此。
沈琴月以前在陈氏的授意下,害过自己,今生自食其果后,沈瑶月便将她的事抛在一旁了。可生死就在眼前。既然求上门来,她不忍心全然不管。
更何况旁边还有人看热闹,何氏道:“我在那边看人哭嚎,还以为受了什么委屈。原是沈二姑娘那边出了事情。没想到,永宁侯府竟然结了这么一门亲家。”
顾锦道:“朝廷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只不过不知道辰儿媳妇家,到底什么景况。”
毅王妃道:“打发人去看看吧。”
此时都看着,不救不行,沈瑶月便应了。若是没病,回来就是了。
“管吗?”顾辰飞听说有人过来哭闹,早从前院过来,问了个大概,说道:“若是管的话,你告诉我他家在哪里住,我命人带着东西过去就好了。”听到又是打人,又是重病的,他实在不放心沈瑶月亲临现场。
“我去瞧瞧。”沈瑶月道:“他们总不至于朝我动手。”此时吴府态度难明,若贸然派几个人过去,很可能连门都进不了。
顾辰飞见状,便陪着一起过去。没有理会奶娘的疯狂催促,只是让马车慢些走,别颠了沈瑶月。
吴府,吴夫人正在和自己的大儿媳妇闲聊。
“老三家的今天怎么着了?”
“我命丫头去瞧了,说是精神还好,瞧着没什么大问题。”大儿媳妇说道。
“哼,侯府出来的小姐,一身娇贵脾气。”吴夫人不屑道。
“那还给三弟妹请大夫吗?”
“不请,不当家花花的,我哪有那个钱给伺候她装病,打量这里是侯府呢。”吴夫人说道。
“听说她已经打发人出去找人过来了。”
“她能找谁?她娘至今都在城外的寺庙里住着,弟弟年纪小,又不成事。有一个嫁的好的姐姐,却和人家闹僵了,可见是个不争气的。”吴夫人骂道。
“娘,他们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姐妹交恶到那个程度。”大儿媳妇又问。
“当然是她娘做的孽,害死了以前的大夫人,如今只能在庙里思过。老三家的行事也像她娘,骨子里就是恶毒。原先我实在不希望你三弟娶这么个人回来,可被赖上了不是?”永宁侯府从来都只说陈氏是出去养病,吴夫人也是瞎忖度,倒合了一半真相,又道:“可惜忍着厌恶取回来,半分忙却帮不上的。”
“要不我们去劝劝三弟妹,同毅王世子妃关系好些?”
“怎么可能,人家那可是杀母的大仇。再说,她那副破脾气,哪值得人真心对她好。”吴夫人说道。
“太太,三少奶奶的姐姐来了。”
吴夫人同儿媳妇对视一眼:“那个毅王府的?”
“是。”
“呵,我还真是小瞧了她。快请进来。”吴夫人说道。
“吴夫人。”沈瑶月命大夫先过来,站在堂前,顾辰飞等在外面。
“世子妃请坐。”吴夫人站起来笑道。
“我就是先去看看二妹妹,同您说一声,便就过去。”沈瑶月告辞出来,带着大夫便过去了。
吴夫人本想与她攀谈几句,却被无视,心中不爽,叫住了奶娘:“哟,胡妈妈是怎么出去的啊。”
“爬狗洞。”奶娘怯怯地说。
“呵。”吴夫人冷笑道:“真是委屈了你。”
沈瑶月问了路,进了房间,打量了一下沈琴月的住处,屋里只有几件摆设,比之未嫁之前,简略了许多。
大夫把完脉后说道:“怒极攻心,使心肺气息不畅,方才起了烧。我现在开几服药,好生吃了便无事了。”
沈瑶月听了无事,便要出去,床上忽然有了响动。
“是大姐姐来了吗?”
沈瑶月站在那里没有动,说道:“是我。”
“姐姐竟然真的来看我了,不是梦。”沈琴月虚弱地说,像是欣慰,又像是喜悦。
沈瑶月摸不清她的路数,便没有接话。
“姐姐可过来些,我想瞧瞧你。”
沈瑶月就走近了几步。
“可笑我活到今天,才知道谁是对我好的,谁是骗我的。”沈琴月笑得凄凉,咳嗽了几声。
沈瑶月依旧没接话。
“母亲不过是为了二弟的利益,才不住的挑唆,你,我,容儿,远舟的关系。”沈琴月哭诉道:“姐姐,我原做错了,可这个时候,只有你来帮我。”
沈瑶月道:“病着呢,少说几句,还咳嗽呢。”
“姐姐心疼我,可我却不知道能活几天了,我有话要说。”沈琴月道:“我小的时候,曾经听到母亲同余大娘说话,说是当年得了一个方子,是助人早产的,好像还能让腹中胎儿,身体孱弱。”
沈瑶月已然猜到是那个香料,想到沈远舟的寒毒早被解了,也不着急,便说道:“怎会有如此恶毒的方子?”
“是啊,可不止呢。那个方子,让人小产后,还会继续拖累那个人的身体。”沈琴月道:“那个方子如今没扔,也有补过的法子,若是找着了,也能弥补些罪过。”
沈瑶月忽地想起东宫那位心善的太子妃,身体本就不算好,便也想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它在哪里?”
“它在……”沈琴月猛咳嗽了几声后,晕了过去。
大夫开了要过来,见到此状,又诊治了一番道:“大约是身体太弱了,好好将养。”
沈瑶月见她体弱至此,只得作罢。
第二日,沈瑶月抽了空,依旧过来,却见丫头庆儿说,今日早早地歇下了。
后面几日,沈瑶月依旧打发人过去问,可每次都被推拒了。
沈瑶月反应过来,这像是梅姨娘平日的行事啊。一点事没有,就哭嚎起来,嚷的街坊四邻全都听得真真的。若是有了病痛,哪怕只有一点,都能折腾的沈容月悬心好久。想明白后,她便打发人去吴府那边打探消息,其中两个事情,比较关键。一个是余大娘前几日亲自来过吴府。另一个是,吴府中一向是大儿媳妇帮着母亲掌管家务,如今二儿媳妇想接手一部分,沈琴月心中也活动,才同吴孟吵架,还听说吴孟也被她打得不轻。
原来是这样,沈瑶月心里琢磨起来。兜一个大圈子,就为了利用自己,帮她在吴府,夺些管家权。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近几日沈琴月靠着沈瑶月不停地关心,在吴府里好了许多。以前被克扣的一些东西,全都还了回来,在屋子里摆上。
丫头庆儿问:“大小姐明天还来吗?”
“必来的。”沈琴月道:“我那个姐姐,一向是心好。”
自从陈氏出事后,父亲做官一般,自己尚且顾不上。她想找人拉扯,便找了陈氏商议,陈氏给她出主意,做出母女两人反目的样子,再多提提以前,沈瑶月便能帮了。
果然,自己只是略略地演了一出戏。
沈瑶月果真过来了:“妹妹今日身体好些了?”
“好些了。”沈琴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