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胡莲心慢慢走了出来。
两个小厮都拿着扫帚,看着胡莲心都是一愣,忙跪下:“小姐。”
“什么小姐,是良娣。”粗声音的小厮先反应过来,猜测胡莲心听到多少,决计不主动承认。
“良娣饶命!”另一个小厮胆小,忙嚎道。
“刚才的话,你们都是从哪里听到的?”胡莲心笑问,没有半分怒气。
“是在外面的街上。”粗声音的小厮忙道。
“说的人多吗?”
“不多,也不少。”
“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说了,今日只是我听到,若是别人,恐怕性命都没了。”胡莲心威胁道,如今她是东宫之人,做起此事十分畅快。她可不要做那个唯唯诺诺的太子妃,从不对人说重话。
“是是。”小厮们忙应了。
前面门“吱呀”一声,赵冉走了出来。
胡莲心忙迎上去:“冉哥。”
“赵良娣有什么吩咐。”赵冉冷道,他那日命胡莲心离开太师府后,没想到她转头就去见了赵太师,入了东宫。祖父本就野心勃勃,他抓着机会,便想劝谏,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祖父回心转意。可胡莲心此举却是助纣为虐。他的心中只剩失望。
胡莲心笑了笑,不再假装,也知假装无用,只将玉牌递了过去:“这个还你。”
是当年自己给救命恩人的玉牌,赵冉犹疑地看着她。
“结个善缘罢了。此物自到了我手里,一点没动过的,如今你快拿着吧。”胡莲心说道。
“你从哪里得来的?”
胡莲心自然不会说它的来历,便道:“自然是有人送的。”
“是谁?”
“一位兄长。”
赵冉见她仍在调侃自己,冷了脸,拿过玉牌,转身便走了。
胡莲心站在原地,轻声说道:“你永远不会知道当年是谁救的你。我会想法子,让一切死无对证。”
旁观者清,她明白赵冉一生心系的人是谁。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中间阻碍了他们许多年,最终让他们各自嫁娶,怕是只有仇恨了。
赵冉是赵诚去世后的继承人,此时的赵家,对她来说,仍然有许许多多的用处,不能轻易放弃,不能让他同自己反目成仇。
想清楚一切,胡莲心调整了一下仪态,进了赵太师的书房。
“回来了。”赵太师没有半分长辈的慈爱之态,甚至带着一丝严厉和审视:“这些天在东宫,如何了?”
“太子同平日里一样,上朝理政,处理折子。”胡莲心知道他问的不是自己,监视太子,是他们的一项约定。
“他同太子妃呢?”赵太师又问。
“太子妃小产后,一直郁郁寡欢,太子常过去安慰,可时间久了,便淡了。最近两日,都没过去。”胡莲心回道。
“太子妃意外小产,对我们却不是坏事,你同太子,算是新婚燕尔,如今可要抓着机会,早日生下东宫长子。”赵太师严肃道。
“是。”胡莲心应道。
吩咐了一番,想她毕竟在东宫做了良娣,赵太师缓了颜色:“今天出来的很久,要在家里用饭吗?”
“不必麻烦了,太子中午应该在东宫,我还是回去候着吧。”
“嗯,那你先去吧。记得,若是太子同冯家人来往甚密,务必告知于我。要是有机会,务必要从中挑唆。”赵太师最后叮嘱说。
“是。”胡莲心恭敬道,当下拜别乘车离去。
可对她来说,世间没有一件事情重的过自己。生下孩子,当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监视太子,维护赵家的利益,却是未必了。
正盘算着,门外有了脚步声,胡莲心行礼道:“殿下。”
太子亲自将她扶起来:“快起来,今日回赵府探亲,一路奔波,可是辛苦了。”
“只是回了一次家中,见到家里人,心里只觉高兴,不觉辛苦。”胡莲心笑道:“妾身多谢太子,允我回家一次。”
“哎,你自小便同太师府关系亲厚,回家也是理所应当。”太子问道:“太师近日可有说什么?”
“左不过是勉励我一番。让我平日关心殿下的身体,襄助太子妃姐姐。在东宫中,不要像在家中一般娇惯。”胡莲心娓娓道来,描绘了一个慈爱的祖父形象,忽然转了话头道:“不过,我回来的路上,倒是听了坊间一次传闻呢。”
“哦,说来听听。”太子温和地看着她。
胡莲心忽然作出犹豫地姿态:“只是老百姓说的乡野市井话,没得污了殿下的耳朵。”
“只有你我二人,怕什么。”太子鼓励她。
胡莲心低下头,悄悄说道:“不过是他们议论,说父皇特别疼爱顾辰飞,像是自己的儿子。”说完偷偷瞥了太子一眼,见他眼神瞬间变得极冷:“妾身说错话了。”她跪在地上。
太子心中一凛,他心中原本就有鬼,皇帝对顾辰飞那样好,一直是自己心中的一根刺。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忙扶起胡莲心道:“快起来,市井之谈,我怎会因此生你的气。”
胡莲心便站起来,主动聊起些别的,可说了几句,太子想起一件事情来,又出去忙碌去了,独留她一个人在殿中。
来东宫几个月,她见太子虽和善,表面上看起来对赵太师冯贵妃等人十足恭敬,可骨子里却是霸道的,像是在韬光养晦。这也是她对于赵太师,阳奉阴违的原因之一。
刚才讲的百姓留言,她就是想埋一棵怀疑的种子在太子心里。日后太子亲政,仍在意此事的话,不会轻易放过。顾辰飞的下场若是不好,沈瑶月也没得意的机会。
那自己永远不会被拆穿。
刚才太子的眼神,虽然将自己吓到,可那恰恰证明,太子很在意这个说法。如此,正合了自己的利益。
太子当时出去,便命自己的亲信在京城中打听。
第二日,亲信便来告诉他:“京城中的确有人在议论此事。可没有发现有人散布这个流言,大约是百姓们自发议论的。”
太子脸色更是一暗。
亲信继续道:“可我们却发现,京城不止有人议论顾辰飞同陛下的关系,还有南诏吉庆亲王,说是他的私生子。”
太子心念一动,说道:“你去将珞嘉郡主悄悄带进来,我有事同她商议。”
“是。”
第78章
南诏使团马上要返回南诏, 自然又是一次送别宴会。
几个月的功夫,除了敲定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条约,南诏使团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利益。
眼看就要回去了, 一大隐患就要消失, 可同样意味着, 他们可能进行最后一击。
“他们要回去了。”沈瑶月换好衣服,她现在只能穿着宽松的衣服。原本没打算去赴宴, 可她觉得自己在家中, 也是放心不下。
“你是担心今晚?”顾辰飞自然懂她。
“嗯。我总觉得, 他们不会轻易离去。”沈瑶月说:“上次太子妃和我说, 太子私下召见她, 你后来可又发现什么端倪?”
“城南别院有侍卫把守。我派去的侍卫,若是成天跟着, 只能远一些看着,南诏人正大光明的出去,我能够发现。若是乔庄出去,是有些困难的。”顾辰飞过来, 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他们眼下在意的是边境六州没有捞到半点便宜,就这样空手而返,势必会遭到其他王族的打压。这件事情,可比我的身世要着急多了。”
沈瑶月靠了他一会儿, 方才出发。
本次晚宴,依旧召集了王公贵族,只是送别, 不是相亲,比那日多了好些人。
顾辰飞同沈瑶月坐在一起,毅王爷自己坐在另一边,毅王妃今日没有过来。她好像习惯在一些时候,守在家里。
入座不久后,珞嘉郡主笑着过来说:“两位,好久不见。”
顾辰飞皮笑肉不笑地说:“马上就不用再见了。”
“是啊我要回去了,两位以后不要太想我。待会我会送二位一份大礼。”珞嘉郡主狡猾一笑:“待会我会送二位一份大礼。”说完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顾沈两人对视一眼,夹杂着苦笑还有风雨同舟的坚定。
等到人都到齐了,今日是当今陛下坐在首位,旁边携了冯贵妃,余下的妃子都坐在其他位置上。
太子妃没有来,太子身旁坐的人,是胡莲心,偶尔也看一眼沈瑶月。
酒过三巡后,珞嘉郡主在顾沈二人的等待下,站了起来,说道:“珞嘉敬陛下一杯,祝陛下身体康健,两朝边贸友好。”语毕一饮而尽。
皇帝也喝了一杯。
珞嘉郡主方才进入正题:“我南诏使团来到中原,虽是为了两国友好,对边境事宜进行商定。其实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来京城查证。”
“何事?”皇帝问道。
“二十年前,我南诏吉庆亲王来中原,曾与一中原女子有了情意,还有一个孩子。”珞嘉郡主有几分担忧和痛心:“如今吉庆亲王忽发急病,危在旦夕。我们自要找到这个人,回到南诏,全了父子之情。”
下面人一阵议论纷纷。沈瑶月坐在下面,努力维持着镇定。吉庆亲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发了急症,让珞嘉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吉庆亲王身体一向康健,为何突发急症?”皇帝问出大家的疑问。
“珞嘉不知,只是昨夜我南诏王发来的手书,提及此事,并催促我等,务必帮亲王殿下寻子。”珞嘉郡主说道:“中原一贯是礼仪之邦,最是讲究孝道,应该能明白我们的心切。”
“那便找就是了。若是没有找到,我可以下旨派人去找。”皇帝并不关心吉庆亲王的儿子,只关心南庆亲王的重病,会给南诏带来怎样的局势变化,边境会不会受扰。
“我已经找到了,此人正在席中。”珞嘉郡主道。
席间人瞬间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忽地全都低下头,生怕被南诏郡主发现。好好的世家贵族,若成了敌国人,怎生是好。
“是谁?”皇帝问道,对珞嘉郡主的做法,有了一丝不满。
“毅王府世子。”珞嘉郡主得意道。
顾辰飞按了按沈瑶月的手,轻声道:“不用慌张,不会到绝境的。”
沈瑶月说:“我知道。可她今日的样子,像是找了新靠山。”
毅王爷在另一边出席说道:“郡主说话,可有证据?犬子是我发妻所出,自幼在京城中长大,陛下、宫中各位娘娘,自小都是见过的。”
“可若是此子自幼抱养到你们家中,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大,与毅王殿下所说之事,毫不冲突。”珞嘉郡主说:“毅王世子出生的同年,毅王爷当时在同南诏商讨边境六州之事,当年我南诏原是力主寸土不让。可忽有一日,吉庆亲王背着我们所有人改了主意,暂且止了战争。而那一年,吉庆亲王,也有了一位郡主,她的长相,同父母完全不像。”
她这是在暗示,毅王府同吉庆亲王换了孩子。
“当日我带领大兵压境,你们南诏又逢内乱,顾不上边境,有什么可疑的。”毅王爷不屑道:
“天底下和父母不像的孩子多了去了。”
“既然我们内乱,若是殿下同亲王没有交易,为何不趁乱攻打南诏。”珞嘉郡主反驳说。
“让你们两败俱伤,不是更好?”毅王爷说道,实际上当时朝廷的情况也很复杂,不得已才返回。
皇帝说道:“无凭无据,珞嘉郡主不要诬陷我朝重臣。”
“可我有人证,当年吉庆亲王带到京城的侍卫,今夜跟我过来了。他可以证明当年之事。”珞嘉郡主拍拍手,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过来道:“启禀中原陛下,当年我多次见到我们亲王同一汉女来往,这个孩子,还是我亲自送到毅王府上的。”
“可这样的人证,我现在就能找一打,郡主,你的人证,无法证明你的说法。”顾辰飞道。
太子殿下道:“父皇,真的假不了,毅王世子自小在京城长大,此时人人皆知。可郡主今日执着,不如分辨分辨,将事情明了。”
皇帝见下面人议论纷纷,想起当年南诏一事朝廷争持不下,如果今日随意过去,明日上奏的臣子怕是堵了殿门。他相信毅王爷,便道:“那你还有什么法子,证明你的说法?”
“滴血认亲。”珞嘉郡主说道。
顾辰飞想,滴血认亲,当真是个很老套的法子,可自己,自己同毅王爷,的确溶不了啊。
见他一滞,沈瑶月在旁边说:“不用担心,这法子不靠谱,只要碗里有水,人血和猪血也是能交融的。我在乡下见过的。”她一着急,有点口不择言。
珞嘉郡主捕捉到他俩的窃窃私语,说道:“怕了吗?”
“有什么可怕的。”毅王爷说,也看向儿子。
顾辰飞坦荡地走了过来。
珞嘉郡主一挥手,旁边侍女便将刀刃同碗拿了进来,显然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一滴血,两滴血,进入了水里,没一会儿,全都融到了一起。
“交融了。”顾辰飞说道。
“毅王同世子确然是亲父子。”皇帝冷着脸说道。
“我以前看书,曾听过这法子并不准,是以只把它当做一种辅助手段。”珞嘉郡主并没有丝毫失落,显然是早有后招。
果然,她又说起来:“我们南诏王族,不仅同你们中原人不一样,同一般的南诏百姓也不一样。只要是我们王族血脉,手臂上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标记。你挽起袖子。”
一旁的侍卫一起挽起两边袖子,都十分光滑,最多是有点伤疤。
珞嘉郡主挽起袖子,给大家看了自己手臂,一边手臂上面是一个长相奇特的独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