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你还好吗?”对面许久没传来声音,陈浸迟疑地问了一句,可他很快就笑道,“清清一定很好,你那么可爱,周围一定是温柔的人和香甜的糖果。”
他回答的很快,不过是因为听不得对方的答案。
他怕她过得太好,很快就忘记自己的存在。可他更怕她过得不好,因为那样,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要挣扎着回到她身边。
窗外是不太透亮的月光,被雾霾染上一层灰色,好像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可楚清宴依旧笑了,她将所有噩梦都抛之脑后,温柔地告诉对方,“陈浸,我过得很好,就是想你了。”
这句话又轻又软,好像凤凰的羽毛飘落到水面。可是,那个意气凌云、顶天立地的少年却不由自主弯下腰,控制不住流泪的冲动。
“清清,我……”
“没关系,陈浸,我都懂。”女孩笑道,“我们距离很远,可是你已经在向我走来了,是不是?”
“所以你不必自责,也不必担忧自己走的太慢,因为我始终都会等你,无论是盛夏凛冬,或者暴雨狂风,我都在这等你。”
“等你到了,我们可以一起看满天星辰,绿树红英,到时候你再给我讲那些神奇的故事,我们还有许多年,所以都来得及。”
“我知道你不太相信,可是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于是,对面的少年彻底说不出话来,可他每一次抽噎落到楚清宴耳朵里,都变成了,
“是的”“当然”“我一定会努力”以及“我是那么喜欢你。”
所以,是真的没关系。
第53章 .10
日月几度翻转, 眨眼间又是一次春回。这个季节对所有人都很特殊, 因为它意味着漫长的寒冬已经结束, 人们终于可以换上轻薄的外衣去迎接万物复苏。特别是对于18岁的孩子, 他们两个月后就要迎来人生第一个转折——高考。
今天是星期六, 楚清宴翘了第三节 晚自习偷偷溜到学校附近的湖边,倒也谈不上偷偷, 只是她抱着杯子接水时,自然而然就跟着那些不上晚自习的同学们走出了教学楼, 走出了校门。
当她站在黎明湖畔的那一刻,脚下是波光潋滟的光影, 头顶上落霞瑰丽的天空, 楚清宴这才惊觉, 她竟然出来了!
坐在岸边石柱上,楚清宴回想起刚才神奇的过程,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旁边大概也是一对逃课的小情侣,他们奇怪地瞪她一眼, 手牵着手离开了。
两人可能刚在一起不久,女孩还有些羞涩,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截指尖,然后被男生珍而重之地放在掌心牢牢握紧。她一直低着头,所以没能发现男生在注视着她时,眼里几欲流淌出来的温柔璀璨。
楚清宴就这样望着两人的背影,看他们顺着河畔一点点远去, 配上明媚的晚霞,美的好像一幅动人的山水画,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少年。
自从上次通话之后,两个人已经半年没有联系过,甚至连那些奇怪的书信都再也没出现,若非生死咒的存在,楚清宴甚至无法确定陈浸是否还活着。
是的,她又用了生死咒,不过是改良版的。上辈子她将藏于国师府的咒文研究许久,最终琢磨出许多变化,包括请神等大招,都是在那时一并发明的。
小情侣已经彻底看不见,楚清宴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道路尽头的陈浸。
她想过很过两人重逢的场景,比如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他已经学成归来;或者山海局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他来向自己求助。可她从没想过现在这样,自己上了一天学疲惫地坐在岸边,对方用复杂的眼神盯着教学楼的方向。
楚清宴转过身,低低叹了口气。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多爷爷奶奶在岸边散步,放学的小孩子们在嬉笑打闹,楚清宴借着人群的阻挡,想要离开此处。
她并不想让陈浸知道自己看见了他。
活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明白什么时候该刨根问题,什么时候该视而不见。如果对方不想见自己,那么她就不见。并非赌气,而是每个人都有秘密,要知道,真相和快乐往往不可兼得。
可她并没有如愿,因为远处已经传来欣喜的呼喊,“清清!”
楚清宴无奈地转过身,看到了眨眼就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以后别在外面乱用法术!”
这一年陈浸长高不少,一头黄毛重新变为黑色,就连皮肤都黑了许多。少年挑起她的下巴,暧昧地在耳边吹着气,“清清都没说想我。”
楚清宴皱了皱眉。
见她不说话,陈浸笑着搂住她的腰,用力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怎么?见了我不高兴?”
“见到你,是不怎么高兴。”楚清宴带笑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她的指尖流出一道白光,光芒打进陈浸身体里,对方瞬间动弹不得。
“清清,你这是做什么?”“陈浸”假装惊讶。
楚清宴用手指一推,对方直接僵硬地倒在地上,“你真觉得这么近的距离,我会分不清自己男朋友什么样?”
“陈浸”显然被男朋友这三个字激怒,他讽刺道,“你勾引了那么多男人,没准就认错了呢。”
楚清宴挑眉,看来是认识的人?她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就这一个男朋友,阁下何出此言。”
“哈哈哈,你竟然敢说只有一个男人,”假陈浸瞪着她,眼中是熊熊怒火,“也对,你不过是利用他们替你死罢了,毕竟都没睡过,怎么算你男人呢。”
楚清宴心中一凝,替她死的……只有国师府那些侍从,她眯着眼睛,“你究竟是谁?”
“你不必管我是谁,想要你小男朋友的命,三天后子时,求如山见。”话音刚落,男子就化为红光消失不见。
楚清宴右手微动,惊讶地发现她留在陈浸身上的生死咒,消失了。
“别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楚清宴?”李甲寅拿着大把符咒突然出现,身后是气喘吁吁的郑戊申。
早在发现陈浸是假的那瞬间,楚清宴就将左右屏蔽,否则总是大变活人一定会吓坏周围的百姓,她面无表情地拍了两下地面,“现在,请两位给我讲讲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变成陈浸的样子,而我的男朋友又去哪了。”
李甲寅从来都是冷硬坚毅的,可是这一刻,楚清宴却在他身上看见了疲惫。他坐在地上,揉着额头讲道,“这要从半年前开始说起,我们在杭州附近的村落发现了凤凰,最近频繁出现的上古神兽引起山海局的高度重视,最后经过一系列调查,我们发现了所有事件的源头。”
“这些神兽根本不是来自上古,而是在两千多年前突然出现的。”
突然出现……楚清宴灵光一闪,“你是说物种大爆发?”
“是也不是,”李甲寅摇摇头,“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进化,那些动物好像一夜之间有了灵力,进化成凤凰、龙等生物。”
“这和陈浸失踪有什么关系?”
“老李说的太慢了,我来讲吧,”郑戊申接道,“遇到这种事情也好调查,你只要查两千年前的历史文献就行,如果真的进化出神兽,那么当时的神话或者祭祀一定暴增,可是我们怎么看也没查到异常,还是陈浸心细,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两千年前到三千年前一直是齐朝,可是在中间某一段时期,齐国的税收突然降低一半有余,而前后伴随着大量支出。所以我们推测,当时发生了战争,齐国先分裂后统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历史被掩藏了。”
“这个分裂出来的国家几乎没有任何记录,于是我们想到了一个方法,既然地面上没有文献,那么地下可能还有。”
楚清宴讶道,“你们不是官方组织么,竟然会盗_墓?”
“考古,我们那叫考古,”郑戊申尴尬地解释,“反正你也知道山海局有一些特殊手段,最终我们定位了几个当时的墓_穴,开始几个都一无所获,可是两个月之前,我们有了惊人的发现。”
“因为我们挖到了那个国家,开国皇帝的陵墓。而陈浸,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你们竟然让18岁的孩子去挖_坟?”楚清宴彻底愤怒了,“如果那个时代真有异兽,帝王的陵墓很有可能有陪葬,你们根本对付不了!”
李甲寅对此也很无奈,他的脸上满是歉意,“山海局已经派出了大量人手,陈浸在里面已经算是经验丰富的了。而且我们做了充足准备,当时他手里有上百张瞬移符,保证遇到危险后能瞬间逃离,只是我们都没想到,有些危险是跑不了的。”
郑戊申突然捂住脸,“因为当时,我们根本没意识到那是危险。”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楚清宴极力镇静下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们竟然在陵墓里发现了一个活人,那可是活了两千多年的人啊!通过山海局的翻译仪器,陈浸和对方进行了简短的对话,那人自称是魏高祖的护卫……”
水杯啪一声碎在地上,楚清宴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谁?”
被打断的郑戊申一头雾水,“魏高祖的护卫啊,我们被告知他们自称魏国,至于名讳,他说臣子是不能提的。”
思绪翻飞,楚清宴脑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她终于知道一直以来的违和感在哪,她这次穿越不是换了另一个世界,而是时间向后推进了两千年。
她想起刚穿越时,自己根本没察觉这个世界有灵力,而是一个星期后在春游时突然发现的。楚清宴以为是城市的高楼大厦阻挡了感知,但是现在她明白了,那是她的身体在重新和世界建立联系。她一直都是龙脉,云烬的死切断了她和魏国的关联,但是她和土地的关联却从未消失。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李甲寅突然肯定地说道,“陈浸也是和那人谈话之后才变得奇怪的,你们一定都知道什么。”
楚清宴没否认,她反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魏高祖的护卫?”
“是,”李甲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询问,“我们将他带回山海局,上头对此高度重视,毕竟这里面涉及到长生。关于这个人的归属问题被争夺了很长时间,你想象不到我们用了多大努力才把他留到身边,而其中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这个人只愿意和陈浸交流。”
“开始我们以为是雏鸟情结,可是到后来,我们才发现他是早有企图,两天前他将自己变成陈浸的样貌,大摇大摆走出了山海局,而真的陈浸也不知所踪。”
楚清宴已经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只和陈浸交流,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两天前?为什么你们一直都不告诉我?”
“我们低估了古人的聪明程度,他仅仅用两个月就学会了现代社会的一切,”李甲寅转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们没告诉你,是陈浸自己要求的。”
“在他失踪前一天,莫名其妙地对我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清清,否则……她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涉及主线,所以会稍微长一点,但也不会太长。以及再有两三个世界就完结了。
第54章 .11
“你们山海局是没有脑子么?”楚清宴快被气笑了, “先是被一个古人耍得团团转, 最后还要根据十八岁孩子的指示行动, 真是活该把人弄丢了!”
一直觉得自己行为非常谨慎的郑戊申捏着下巴想了很久, “你说的, 也不是没有道理?”
两人确实是为自己好,楚清宴也不便多言, 她只是把那人的话重复一遍,“他要求我三天后在求如山见面, 怎么说?”
“楚清宴,你必须说出真相。只有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你, 我们才能进一步帮你。”李甲寅道, “我们和你一样, 都想救陈浸。”
天色渐晚,最后一缕光线沉入湖中,岸边再无人影。楚清宴盯着空荡荡的黎明湖叹了口气,“那个人,我应该是认识的。成昭贴身护卫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然而有资格进帝陵的,一只手就能数清。”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 李甲寅抓住最关键那点,“成昭?”
“魏成昭,你们口中的魏高祖,那个人侍奉的魏王。”
四周没有一丝光亮,女孩的声音飘忽如鬼魅, 郑戊申完全不懂为何李甲寅还能保持淡定,他惊恐地退后两步,“你、你也是从那个墓里出来的,所以你才会认识他们对不对。”
“阿郑,坐下,我们调查过她的经历,楚清宴根本没去过那里。”
这句话看似是安慰小卷毛,实则每个字都是对楚清宴说的,然而对于这种半警告半试探的话语,她毫不生气,反而点点头,“你们既然查过我的生平,就该知道我确实是由爸爸妈妈生出来了,”她笑了笑,“我的情况类似于,怎么说,带着记忆转世?”
“所以你的前世?认识魏高祖和赵沉?”
“原来是赵臣啊,”楚清宴看着远方,声音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怀念,“他是成昭行军途中捡到的小乞丐。那家伙没什么文化,遇见的时候就一身匪气,唯独在成昭面前乖得跟什么似的。这个名字还是成昭起的,他自己本想叫赵奴,一辈子做对方的奴隶,后来被成昭改成了赵臣。”
如果是赵臣,那么陈浸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那个人出于泥沼,可是魏高祖将他教导的很好,意外地是个正直而善良的良将。
她的语气熟稔,但又不带什么感情,李甲寅迟疑道,“你是魏高祖的妃子?”
“你太小看我了,”楚清宴调皮地眨了眨眼,“我是国师。”
郑戊申刚从震惊中缓过神,又一次不可思议地吼道,“你之前是男人?还是女扮男装?”
楚清宴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两人都能看出,她在听到名字后忽然轻松的态度,因此气氛不再那么紧绷,李甲寅脸上的疲惫终于褪去一些,“你是怎么做国师的姑且不提,问题是赵臣为什么要找你,他难不成想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