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娇——渲色芳华
时间:2020-03-12 08:32:21

  这语气不像是同情,倒像是幸灾乐祸。
  考功司执掌官员的处分及议叙,考核百官的功过善恶,所设官职虽说不大,但权利却不算小。被考功司的人盯上,自然算不上什么好事。
  而付淑月如今官拜考功司郎中,从五品,正是考功司主官,对手底下人的动静多少也是知道的。
  萧挽澜知道付淑月一直不待见顾疏,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推了这门婚事,只怕拍手称快都来不及。她抬手折了一枝桂花在手上把玩,轻轻笑道:“我和顾疏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你快别酸我了,你瞧我现在还去找他么?”
  付淑月闻言霍然转过头来,仔细观察着萧挽澜的神色,觉着她并不像同自己顽笑,才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道:“是了,我说你最近怎么都有些奇怪,还能在宫里闷一个月不出来。”
  她伸手夺过萧挽澜手里的那枝桂花,拉着她坐起身,继续追问:“嗳,你说说,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挽澜见她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将自己醒来后和顾疏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付淑月果真一脸高兴,拊掌叹道:“好,太好了。你早该这样做!顾疏就和裴卿那老东西一样,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要也罢。”
  萧挽澜心道你现在骂人家老东西,岂不知以后还要嫁给这个老东西。不过这事她肯定是不能和付淑月说的,索性转开话题道:“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付淑月摇着花枝的手一顿,满脸疑问地看向她。
  萧挽澜继续道:“我想考女试,所以来向你请教经验。”
  付淑月手里的花枝掉到了地上,好半晌才问她:“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萧挽澜捡了一块灌藕塞到她张大的嘴里,笑了笑道:“千真万确。你赶紧吃,吃完好好和我说一说。”
  付淑月毕竟经历过这一遭,也算是有经验,她本身又健谈,说起来简直滔滔不绝。
  萧挽澜认真地听了大半天,结果却是越听越丧气。
  依照付淑月的话来说,萧挽澜底子太浅,这些年又荒废了许多,想要在明年女试及第,简直是难如登天。她自己当年也算是个名满长安的才女,在下定决心考女试后又苦读二载,结果只中了个二甲传胪。
  如今离明年三月女试开科还不足半载,萧挽澜就算临阵磨枪也不中用的。
  付淑月说完,看萧挽澜垂首不语已然像冬天霜打的茄子,又觉自己话说的太过了,不免又忍不住安慰她。
  “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这天下都是你家的,一个女试算的了什么,还不是你想摆弄就摆弄的。”
  “那我当初还不如让皇兄直接给我赐个官算了。”萧挽澜声音低下去,垂头丧气,更是显得有气无力。
  “我还在皇兄面前信誓旦旦说要考女试,作弊岂不是让他笑话?”
  付淑月也垂下肩膀来,“那这样确实是难了,除非遇到大罗神仙帮你才行。”
  话音才落,她又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霍的一下站起来,兴冲冲道:“大罗神仙遇不到,不过你可以请一个厉害的西席啊!有道是共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人提点你,总好过你自己在那瞎子摸象。”
  萧挽澜听罢眼睛一亮,立刻同付淑月道谢,“还是付姐姐拿的点子好,若是他日我中第,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付淑月倒也不和她客气,点头应好。
  萧挽澜见日头已经西斜,想来时辰不早了,于是又把击鞠的事也同付淑月说了一遍,就起身准备告辞。
  付淑月见她要走,叫住她道:“对了,我差点都忘了,阿鸾还有一样东西托我给你,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取。今日本也请了她的,可是她说要去静安寺还愿,不能来了。”
  静安寺……这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将萧挽澜定在了原地。
  她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失神道:“她……她怎么还是去了静安寺?”
  前世,赵鸾就是去了静安寺,结果在寺里被流匪掳去,一日后才被寻见。
  虽说赵国公府对外宣称赵鸾只是受了皮外伤,但这事多少有损赵鸾的声誉,一时间流言四起。赵鸾性子本就娇弱,哪里经受得住旁人对她私下指指点点,没多久居然萌生出家的念头,任谁劝也没用,铁了心要遁入空门。
  那时候已然临近萧挽澜和顾疏的婚期。
  萧挽澜在赵鸾出事后去看望过她一次,这时候听说她闹着要出家,就同一旁的顾疏说,待两人试过喜服,再去国公府探望赵鸾。
  哪里知道顾疏却突然发了大怒,将红色的喜服皆数掷到她脚边,赤红着眼睛问她:“你害得她还不够么?你还要去干什么,耀武扬威?”
  再后来,萧挽澜才知道,赵鸾是因为他们二人被赐婚,心中郁结才会去静安寺清修散心。
  可这一世,已然没有了这桩婚事。
  为什么赵鸾还是去了静安寺?
  静安寺是赵鸾的梦魇,何尝又不是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6章 有事相求
  容夏发现自己主子从德伦郡主府邸出来,就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香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香囊样式虽然好看,但是这样盯着也太古怪了些,又看不出一朵花来,便忍不住问:“公主,您这是盯着看什么呢?”
  萧挽澜听见容夏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她朝容夏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手指却将香囊握的更紧了些。
  这个香囊里还有一张静安寺的平安符,她已经看过了,付淑月说是赵鸾给她求的。
  那么这次赵鸾去静安寺还愿,是否又是因为她?
  虽然她和顾疏已经没有了婚约,时间上也有细微的出入,可赵鸾还是去了静安寺!她是不是还会遇见流匪?
  萧挽澜越想心绪越不宁,听着外面哒哒的马蹄声,每一下都好似踏在她心上,在催促着她什么。
  马车里的空气都显得窒闷起来,她忍不住撩开车帘,好让自己透透气。正巧看见一个长须老翁从马车旁打马而过。
  这个人萧挽澜认得,且十分熟悉。他名叫李东阳,任礼部尚书,因文采斐然,一直在御前侍奉,专门负责诰敕撰写。
  萧挽澜心思急转,当即探出头去叫住了他。
  李东阳捏着酒葫芦喝得飘然似神仙,诗兴大发正想要作上一首,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李尚书”,吓了他好大一跳。
  他勒住马,一脸不快地回头去瞧坏了他雅兴的人,只见那人却从马车上利落的跳下来,快步朝他走来。
  李东阳刚才还有些酒意微醺,这时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不由打了个激灵,脑子清醒不少,忙不迭从马上下来。
  “公……二小姐。”
  萧挽澜也不同他废话,伸手夺过李东阳手里的马鞭,迅速道:“李尚书,借你的马一用。”
  李东阳阻拦不及,摊着手一脸苦相道:“那老臣如何回去啊。”
  萧挽澜翻身上马,回头朝跟过来的容夏扬了扬下巴,“等容夏办完事,让她送你回去。容夏,你去刑部找顾疏,让他尽快带督捕司的人去静安寺。”
  容夏哪肯放心萧挽澜一个人先去,忙劝道:“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您和奴婢一同去刑部找顾大人,我们在一起去静安寺也不迟。”
  萧挽澜看了眼天际渐沉的暮色,沉声道:“我怕来不及……你快去找人。”
  她说罢便不再停留,一扬马鞭,转头策马而去。
  容夏见劝不住她,也不再犹豫,拉着李东阳就上了马车,和车夫道:“去刑部,越快越好。”
  秋冬时昼短夜长,到了申时就可以下衙门了,李东阳就是从礼部打道回府才被萧挽澜撞见。不过顾疏这人向来勤勉束己,就算是冬日大雪封门也是不到申末不下衙门的。
  萧挽澜让容夏找他也是考虑到这点,且刑部距离并不算远,还有督捕司的兵力可以调遣。
  顾疏此时确实是在刑部没有走,夜幕将至,房中点了烛火,他正拿着一宗案卷翻看。
  而他侧手的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青年男子,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清茶徐徐啜饮。青年男子神色泰然,也不多言,只等着顾疏将案卷看完。
  这是一宗户部员外郎贪腐案,虽说户部员外郎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但这案子却牵扯到了户部右侍郎蒋丞禄。蒋丞禄是王陵甫的人,若要再查下去,可就牵扯大了。
  顾疏看到一半眉头就皱了起来,原本叩击桌面的手指悬在半空。
  细想了片刻,他将案卷搁下道:“能扳倒一个蒋丞禄已是困难,要再往上查,想要一口气把大鱼小鱼都吃了,只怕反倒会被鱼刺卡到喉咙。”
  青年男子搁下茶盏,漫不经心道:“所以收网更要慢些,你可别打草惊蛇。蒋丞禄一旦知道你在查他,只怕会有所动作。”
  顾疏无声一笑,略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了,拿起案卷继续翻阅。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听见他身边的近卫江岸沉声禀了一句。
  “大人,长公主身边的容夏姑娘在外求见。”
  顾疏手上的动作微顿,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不知道容夏这时候怎么会来。
  难道是为了那半璧玉佩……他原以为很快就能寻见,哪知找了许久都不知搁在了哪,是萧挽澜让容夏来催了?
  顾疏将手里的案卷收好,这才下令道:“带她过来罢。”
  容夏在刑部门口早已等得心焦,等真的见到顾疏,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面前。
  她是长公主身边的婢女,以往何曾跪过顾疏,不过现在是真的六神无主,见到顾疏就如同见着了救星。
  “顾大人,我们公主说让您带督捕司的人立刻去静安寺,您快点带人过去罢。公主一个人骑马就去了,我怕是什么不好的事。要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奴婢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说话倒是还利索,只是眼眶已然红了一圈。
  萧挽澜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去了静安寺?还让身边的婢女过来传信,让他带督捕司的人过去?
  时间紧迫,顾疏根本来不及细想,起身吩咐江岸道:“你拿着我的令牌,赶紧去调集督捕司的人过来。”
  江岸领命,立刻去了。
  顾疏从书案后走出,垂眸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容夏,“你先起来说话。”
  容夏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擦着眼泪。
  顾疏问她:“公主怎么会在这时候去静安寺?”
  容夏其实也并不知道原由,只能依着自己的推断说:“公主听德伦郡主说赵家四小姐今天去静安寺还愿,回宫的路上就一直心不在焉。后来她抢了李尚书的马,吩咐奴婢过来找您,就自己一个人先去了静安寺。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哽咽,这时候愈发觉得后悔自责起来。
  “公主只说怕来不及,可我该拦着她的……我怎么没有拦住她……”
  顾疏闭了闭眼,脸色沉郁,就这样站着没有再说话。很快江岸就回来复命,他才略一颔首,率先走了出去。
  他走的又快又急,夜风吹起他的袍角,飒飒作响。
  且说另一边萧挽澜骑马出城,朝静安寺一路疾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瞧见了静安寺的山门。
  此刻天色已然完全黑沉下来,五丈之外已经不能视物,好在静安寺就在眼前,举目望去还能看见寺内烛火的光亮。
  也幸亏李东阳这马是匹良驹,颇有些灵性,夜里疾驰照样如履平地。听说李东阳有时与朋友晚上饮宴喝的人事不知,这马还能照样给他驮回李府去。
  山门往上就是步行的石阶,足有百阶,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想要入寺,都要步行而上,以示诚心。
  既然不能骑马,萧挽澜便将马系在山门旁的一棵赤松上,提起裙裾沿着石阶快步而上。
  此时正是静安寺做晚课的时间,静安寺山门殿大门紧闭,诵经声伴着木鱼声不绝于耳。萧挽澜也顾不得是否扰了寺中僧尼修行,急急扣响门环。
  很快,广亮大门旁的一侧门房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个素袍尼姑,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
  见着萧挽澜,她合掌行礼,缓缓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入夜来此,所为何事?”
  萧挽澜也回了个佛礼,才道:“师父,冒昧打扰还请见谅,只是我却有急事。不知赵国公府上的四小姐赵鸾可在寺中。”
  静安寺是京中唯一一座女寺,赵国公府的老夫人信佛,赵家每年都会给寺中添许多香火钱。赵老夫人又常带着赵鸾来此,寺中的僧尼自然识得她的。
  素袍尼姑见她一脸急色,又是个女子,倒也没有为难,略点了一下头道:“施主且随我来。”
  萧挽澜就跟着她一直到了方丈室旁的一间禅房。
  素袍尼姑抬手敲了敲门,开口道:“赵施主,可歇下了?”
  很快有一个中年仆妇过来开门。
  素袍尼姑道:“这位施主来寺中,说是有急事要找赵小施主。”
  中年仆妇抬眼瞧了瞧萧挽澜,虽说瞧着面生,但见她衣着都是上等的云锦,也不知是哪家贵女,应当是自家小姐的朋友,微微笑道:“我们小姐就在里面,您请进来吧。”
  说着,便侧身引让萧挽澜进门。
  萧挽澜颔首,快步跨进门,果然瞧见了赵鸾。她正从书案后走出来,身后两个丫头在给她整理书案,看样子刚才应该在誊写一卷佛经。
  赵鸾生的娇美,却不同于萧挽澜的明烈昳丽,她的美犹如西子捧心,弱柳扶风,总给一种柔弱的韵味。
  算上前世,萧挽澜实则有数年未见过她。如今乍然看见赵鸾,倒感觉她比自己印象里更加地弱不胜衣。
  赵鸾这时自然也看见了萧挽澜。她先是一愣,随后才屈身行礼,一脸疑惑道:“公主,您怎么来了?”
  她身边亲近的两个婢子倒是见过萧挽澜,这时候也跟着行礼。
  而那仆妇送走素袍尼姑,合上门回身,乍听自家小姐喊“公主”,心里顿时一惊。忙不迭跪下道:“奴婢有眼无珠,不知公主千岁驾临,适才未曾行礼,公主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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