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娇——渲色芳华
时间:2020-03-12 08:32:21

  这就是那个胡天胡地、骄纵肆意的慧懿长公主,萧挽澜?
  现在她的模样却是狼狈极了,头发蓬乱还沾了不少树叶,鼻头和面颊上都是干涸的泥印子,看上去倒像是个可怜的小花猫。
  他可算是认得她了。
  宋衍简单查看了一下萧挽澜的伤势和鼻息,发现她只有左臂上有几处扎伤,呼吸尚算平稳,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
  他本想将她交给督捕司的人带回去,可试着去扯了扯萧挽澜手里的玉佩,那只手却死死扣着玉佩,岿然不动。
  也罢。
  宋衍心里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想,左右督捕司的人也都是男的,他抱着同别人抱着也无甚差别。
  于是便命人先行去向顾疏报讯,这才俯身亲自抱起萧挽澜,往原路折回。
  顾疏接到消息,知道宋衍找到了萧挽澜,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
  若萧挽澜出了事……皇上必然是雷霆之怒,到时候只怕赵鸾也会因此受累。
  无论如何,萧挽澜都万万不能有事的。
  他甚至有片刻庆幸。
  可真当看见宋衍抱着昏迷不醒的萧挽澜出现,宋衍那月白色的袍服上居然还带着血迹,顾疏却不由得楞了一下。
  以往看见的萧挽澜,都是神气活现的,可从来不是这副模样。
  宋衍抱着个人行了一路,气息却依旧十分平稳。他见顾疏的眉目间含着隐忧,目光怔怔地落在自己衣襟的那片血迹上,不由道:“公主无事,只是手臂上受了些伤。顾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顾疏闻言眉头微皱,宋衍的话令他有些不快,萧挽澜如今已然和他没有干系,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过是做为一个臣子该有的本分。
  不过顾疏也懒得去解释,免得越描越黑,只是冷声道:“赵家的马车停在山门处,看来还要再劳烦宋大人抱公主过去。”
  宋衍倒是没想到一向沉稳有度的顾疏,还会有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时候。自己那句“担心”的话,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顾疏这还迁怒到他身上来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待见极了这位长公主,连话都不能沾上他一星半点。
  宋衍看着有趣,倒也不觉得生气。反正他的袍子已经脏了,假手于人反倒不好。
  于是就说:“无妨,那请顾大人在前面带路罢。”
  顾疏见他唇角微扬,带着不明所以的玩味,眸光不由得一冷,心里的不快愈盛。
  宋衍是苏太师极为看中的门生,这次能提拔上京做了大理寺少卿,自然脱不了苏太师的照拂。两人既然同为一派,平日里来往有之,交情却谈不上多少。
  在他看来,宋衍确实是个聪明人,但私底下的手段太过阴狠,同王陵甫等人无异。
  是以他同宋衍总有些格格不入。
  顾疏从宋衍身上移开视线,不再看他,转而去吩咐几个督捕司的人留守在此,这才下令返程。
  赵家的马车就停在山门处,原本给赵鸾御车的是那个中年仆妇,如今人都不在了,驾车的人就换成了江岸。
  那些尸首不能放在静安寺里,也是要整理起来一并带回衙门的。大人怕赵四小姐瞧见,就吩咐了他带人先下山等候。
  这赵四小姐江岸接触的不多,但以往总觉得她这个人有些冷清,不怎么说话。可今晚她的话倒是极多,一会问他“他们怎么还不下来”,“公主不会有事的是吗”,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始埋怨自己,说一些自责的话,到后来等不住了,甚至央求他带她上山去看看。
  江岸是奉命带她下来,哪能让她再上山去。可是他又不常安慰人,只能硬着头皮勉强应付几句,心中简直是叫苦不迭。
  以后这种差事,他定然是不会接了。
  等看见有人举着火把下山来,江岸激动地一下子从车儿板子上跳下来,嘴里喊道:“来了来了。”
  赵鸾也忙从马车里探出身来看。
  还真是顾疏他们下山来了,宋衍怀里抱着的可不就是萧挽澜!
  赵鸾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去相迎。
  顾疏见她小跑着过来,目光掠过他脚上那双绣鞋,眉头略微皱了一下,沉声道:“不是让你在车里等着?”
  她丢的那只绣鞋已经被找回来了,但脚上却有些破了皮。
  赵鸾却不答他的话,而是伸着脖子去看被宋衍抱着的萧挽澜。等看清楚她的模样,赵鸾眼眶就是一红,哑着嗓子道:“公主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说着就要越过顾疏,前去查看。
  顾疏伸手将她拦住,淡淡道:“她并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再说你又不是大夫,还是先带她回去医治。”
  赵鸾听他这样一说,反倒是也觉自己拦着平白耽误时间,只得点头作罢。
  宋衍一路抱着萧挽澜,直到将她放进马车里才松手。
  正待要抽身出来,腰间却被什么拽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玉佩还被萧挽澜紧紧抓在手里。
  她倒是挺能耐,这样还能抓着一路没放。
  宋衍心中微哂。
  这次用了力道去拽,居然也没把东西拽出来。
  站在宋衍身后的赵鸾见他将萧挽澜抱进去,却迟迟没有出来,便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宋大人?”
  宋衍也知道不能再耽搁。
  他心里重重叹息一声,索性从革带上将玉佩解下,从马车上退了出来。
  她既然这么不愿意松手,那就予了她罢。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9章 相信慧懿
  顾疏一行人才进了都城门,没想到就遇见了在此等候他们的高原范和禁军统领裴偕。
  两队北衙禁军齐整整地列在二人身后,高原范身边还站着与他同样一脸焦灼的容夏。
  还不等顾疏翻身下马,高原范就迎了上来,忙不迭问:“可寻见长公主了吗?”
  顾疏略一颔首,“公主就在马车上。”
  高原范面露喜色,越过众人快步走到马车,一个劲道:“我的小祖宗嘞,您可算回来了。皇上派老奴来接您回宫哩,快些出来罢。”
  他话都说完了,却并不觉萧挽澜出来。
  这倒完全不像她一贯的性子。
  高原范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去看走上来的顾疏。
  “顾侍郎,这……”
  顾疏上前道:“公主受了些伤,正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高原范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一些,听上去都有些颤抖。
  “公主去个静安寺,好端端地怎么会昏迷不醒?”
  他急急地伸手去撩开车帘,借着火光往里面张望。
  只见往日里活泼好动的长公主宛如失了生气一般,安安静静地靠在车座上,脸色苍白。最骇人的还是她满是血污的手。
  高原范简直难以置信,扭头质问顾疏:“顾大人,公主这个模样,这叫受了些伤?洒家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同陛下交代。”
  车上的赵鸾闻言脸色顷刻白了,带着哭腔辩解道:“高公公,这不怪顾大人……公主会出事都是我的错,是顾大人带人来才救了我们。”
  “那赵四小姐最好乞求佛祖让公主无恙,不然不止你,连你们赵家都讨不了好。”
  高原范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却并不想继续耽搁下去,先带长公主回去救治才是正事。
  他一甩袖袍,厉声吩咐身后的禁军:“来人,过来将公主送上马车,我们即刻回宫。”
  顾疏却率先一步上前道:“还是我来罢。”
  他看了高原范一眼,似笑非笑道:“正好我随高公公一同入宫,好给皇上一个交代,不是么?”
  说罢,他探身到车内,将萧挽澜抱了出来,又吩咐了一旁的江岸送赵鸾先回府。
  高原范在御前伺候,心思灵巧也足够聪明。这话虽然像是在堵他,但更是顾疏有意在维护赵鸾。
  真的是他救了长公主,那又何须要他来给个交代?
  顾疏抱着萧挽澜,才发觉她衣服穿的有些单薄。肌肤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料直抵他的掌心,她的身子更柔若无骨一般窝在他怀里,居然轻的不可思议。
  以往都不曾发现过……
  不过他以前对萧挽澜避之不及,不知道也正常,这次倒是他们从相识以来最为亲密的一次接触。
  大抵是因为萧挽澜不再像以前那样纠缠,他这样抱着她竟然也不觉有多抵触。
  这事放在以往,他恐怕连想都不会去想的。
  顾疏心里暗暗想着,将萧挽澜抱上她的马车,瞥见一旁车座上还搁着一件绯色的披风。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拿了给萧挽澜披上。
  萧挽澜原本安安静静歪靠在车壁上,大概是顾疏伸手给她系斗篷系带的时候牵动到了,她的头顺势低垂下来,嘴唇无意间就贴上了顾疏左手的手背上。
  顾疏心中猛地一颤,下一瞬便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般,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他微微有些发怔地站在那,等发现一旁跟上来的容夏正一脸奇怪的看着他,才退开一步,极为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还是你来照顾她吧。”
  容夏其实刚刚并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见他神色古怪,不免又疑惑的看了他几眼。
  顾疏留意到她的目光,倒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一般,竟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来。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
  剩下善后的事还要交由宋衍来处理。
  顾疏走过去同他简单交代了几句,随后才翻身上马,和高原范一道启程进宫。
  过了下马桥,就是禁宫,到了这是要下马卸剑的。
  不过下马桥前已然有宫人抬着辇驾在这候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萧逐月安排的。
  萧挽澜被宫人抬上辇驾,一路往里进,等过了崇明门,直接被带到了紫宸殿。
  萧逐月得了讯亲自出来迎接,见到昏迷不醒的萧挽澜,他的脸霎时就阴沉了下来。
  也不用宫人动手,他亲自将萧挽澜抱到了东配殿的寝殿内。
  高原范心细如针,进宫门时就让人去宣了太医。等萧逐月将萧挽澜在床上安置好,太医也就到了。
  萧逐月让太医给萧挽澜看诊,自己则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看着太医在那搭脉,检查伤处。
  等太医检查完毕站起身来,他便上前一步,询问道:“郭太医,公主伤势如何?”
  郭太医回禀道:“陛下放心,公主脉象平稳,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等老臣给她清理过伤处,敷了药,明日大概就能醒来。”
  萧逐月神色微松,颔首让他继续医治,这时才转过身来看向顾疏,冷声道:“你随朕出来。”
  两人来到了明间,萧逐月还未开口,顾疏一撩衣袍,已然率先跪了下去。
  “微臣护驾不力,请皇上赐罪。”
  萧逐月垂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怒自威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朕一五一十说清楚。”
  顾疏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依照容夏的说法,公主似乎早就察觉静安寺会出事。她让容夏来刑部报讯,微臣才会带着督捕司的人前往静安寺救人……这其中有太多不解之处,还要等公主醒来,问过公主才知道。”
  “天子脚下,居然还有流匪作案?”
  萧逐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眼底却是一片阴鸷之色。
  “这样说来,你和宋衍还救了公主。朕怎好降罪于你,起来说话罢。”
  顾疏谢恩,这才一弹衣袍站了起来。
  萧逐月半阖着眼眸,并不看他,像是在思忖什么。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这事就交由你来查,一定要给朕查清楚了。你心中有疑虑,等公主醒来,再问也不迟。”
  这时候郭太医已经给萧挽澜清理好伤处,从寝殿走了出来,正见到萧逐月和顾疏谈话。
  他朝萧逐月抬手做了个揖,回禀道:“皇上,公主的伤已经处理妥当。”
  萧逐月略略颔首,却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说:“还有什么事要说么?”
  郭太医从衣袖里取出一枚金簪来,呈到萧逐月面前,迟疑道:“微臣观公主的伤处,伤口齐整,细圆,不应是被树枝所伤。当是这枚金簪所刺。”
  那枚金簪的簪尖上还带着一抹血迹。
  萧逐月和顾疏闻言,都微微变了脸色。
  萧挽澜事先知道静安寺要出事,郭太医这话显然就是说萧挽澜的伤是她自己所为……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岂不等于将幕后元凶的矛头指向了萧挽澜!
  这样一来,似乎将这件事所有不可思议的地方都捋顺了,让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道这真的是萧挽澜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所以她才敢孤身留下应对那些贼匪,而让赵鸾先跑?这一切都只是让他去见到她为了救赵鸾受伤的这一幕?
  亦或者,她本就想对付赵鸾,只是后来突然改变主意后悔了?
  这些猜测在顾疏心头浮现,他掩在衣袖下的拳头不由得握紧,只觉得寒意与怒火蔓延到自己四肢百骸,一时竟然到了难以压制的地步。
  或许萧挽澜从来就没想过放过他,她现在甚至对赵鸾动了手!
  这一个月来,她是否就是在谋划这件事?
  顾疏看着萧逐月抬手取过金簪,凝着上面的血迹,萧逐月也是久久没有说话。
  自己能想到的,萧逐月自然也想到了罢。
  顾疏不由得心中冷笑。
  不敢置信么,这可是他一手纵容出来的人!
  哪知萧逐月看了半晌,却慢慢笑了起来。
  他将金簪递向顾疏,声音缓慢却坚定。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簪子你且拿去,这并不是因为朕怀疑慧懿,而是朕相信她。相信慧懿不会做出有违礼法之事。朕还是那句话,这事就交由你来查,一定要给朕查清楚了。你,可明白了?”
  顾疏心头一震,完全没想到萧逐月会这样说。
  他略略顿了顿,才上前接过了金簪。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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