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茫然一瞬:“……就因为这个?”
她点点头,一脸乖巧。
“那要是换做别人,只要长得好看,你都会对他这么好?”
“那不是。”叶挽秋眨眨眼,开始折叠手指来一个一个地计算,“必须得长得好看的同时,穿红衣服也好看,手戴金环也好看,用着长/枪好看,绕着红绫也好看。”
“他还得是闹海屠龙傲骨骄矜的少年,也得是统领天军征战四方的元帅。”
“最后嘛。”她笑,“他得喜欢我。”
哪吒凝视她半晌,蓦地轻舒一气,曲起指节在她眉心间点了点,唇边笑痕淡淡。
从总兵府里出来后,两人便化作了凡人的模样在临洋城内一直逛到夜色苍茫,还去戏院听了一出戏剧,最后才回到神界。
想起方才路过的一家说是卖姻缘佩的摊铺,叶挽秋好奇地问:“所以说,那些配饰其实是从缘会庙里求来的吧?”
哪吒嗯一声:“毕竟也不可能真的把姻缘配散发到人间去。”
“唉,说的也是。”
“你想要?”他看着她问。
“没,我要那个做什么。”
她只是单纯地好奇,毕竟缘会仙子可以说是整个神界往人间跑得最勤快的仙了,总是隔三差五就下去一趟。
之前她就一直想从缘会仙子那里搞一对姻缘佩来做个腰佩或者别的什么送给哪吒,可惜缘会仙子抠门得要死,怎么都不肯给不说,还变着花样儿来套她的话,逼问她到底是看上了哪家仙君。
要不是她骚话储备丰富,逃跑姿势娴熟,她早就被缘会仙子抓去三堂会审了。
看来还得想点别的办法。
还没等她琢磨完,哪吒忽然停下来,握住她的手:“去天缘楼。”
“什么?”
她跟着哪吒糊里糊涂地来到天缘楼附近,满眼的火红芍药缤纷,那样浓烈夺目的色彩,一簇簇点缀在楼阁周围,零落铺洒在洁白的路面上。
“你这是要带我去找缘会仙子?”
“不行么?”
“行是行,不过她可是个神界多话精,咱俩这样去找她要东西,明天整个神界就都知道了。”
她刚说完,哪吒就一下止住步子,神色晦暗地盯着她:“你很怕被其他仙灵知道和我的关系么?”
叶挽秋卡机几秒,偏了偏头,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到:“如果你是指到时候我会被神界的一大群女仙们恨不得戳断我的脊梁骨,那我确实挺害怕的。”说着,她又佯装思考一下,接着摆出一副小色/鬼的模样继续道,“不过想想看,若是能就此抱得美人归的话,那好像也不错。毕竟不付出点代价,哪能有满怀的冷香软玉可抱啊。”
听出来她是在揶揄,哪吒却也认真:“她们不敢。谁要是这么做了,我会让她再也说不出话。”
过于有威胁性的话,却偏偏被他用一种平淡至极的态度说出来,让人愈发不寒而栗。
叶挽秋怔了怔,垫脚凑上去亲了亲他浅红冰凉的唇瓣,眉眼含笑:“我逗你的,别当真了。”
“可我是认真的。”他说着,伸手托住叶挽秋后脑,低头吻下去,深切如即将渴死的人在最后一刻终于够到清冽的泉水。
这时,刚从天缘楼大门里走出来的水神白舞和虞娴,走过生长着那些茂盛芍药花的花坛,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个人瞬间呆愣在原地。
说实话,叶挽秋倒是想过好多次公开她和哪吒之间的关系会是在什么时候,但没想到是在这种让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
她呜呜地嘤咛着,推了推哪吒,有些惊慌地示意他旁边有其他人。
倒是哪吒,似是有些不悦地松开怀里的人,侧头看到不远处的她们后,一点异样都没有,依旧如往常那般点头行礼道:“公主殿下。”
白舞回过神,这才朝两人行礼:“见过三太子,叶神使。”
虞娴愣愣地盯着他,又看着叶挽秋,最后重新转向哪吒,满眼的不可置信,甚至是崩溃:“你们……你们两个……你们不是师姐弟吗?!”
“是。”哪吒平静地回答,紧接着又话锋一转,语调清晰地说道,“但同时也如公主和水神所见这样。”
“如我所见?”她捏紧手里那枚刚从缘会仙子处得来的姻缘扣,从台阶上徐徐走下来,正对着面前的少年,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怒火,“我所见,是你三百多年前在整个神界众生面前断然拒婚,且亲口许诺说你已有婚约。我所见,是你们明明对外宣称是同门却亲密至此。我所见,是三太子你为抗命而说出的谎言!”
“父帝向来看中你,我知道。那请问三太子,欺君之罪你可敢当?!”
哪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眉尖皱着,腕间金环清鸣一声,被叶挽秋握住手捏了捏。
她太清楚哪吒的个性,对于让他感到厌烦的人或者事,他从来都是缺乏宽厚的包容度的。即使常年的征战带兵谋划布局,让他比起以前的锋芒毕露来要内敛不少,但他骨子里的傲气不驯是一点也没变。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即使拿天帝君威压迫下来他也懒得带眨眼的。
若是真要让他跟虞娴针锋相对,怕是要坏事。
于是,叶挽秋主动走到哪吒身前,拦在两人中间,轻快地笑了笑:“公主说得是,天帝之威自是不敢违,但哪吒并未欺瞒过天帝与公主。他说他已有婚约,是真话,说和我是同门,也是真话。”
“当年我与他互许婚媒时,封神之战尚未开始,但也请了几位古神与仙尊还有女娲始祖作证。只因后来始祖陨灭,我与仙尊共同哀礼十数年,再然后便是如今的神界建立,如此种种,所以一直耽搁着。”
她不卑不亢地解释着,虞娴的表情却越来越差。在她看来,叶挽秋字字句句不过是在宣誓她的胜券在握,说明他们之间的婚约存在时间比如今的神界还要早,背后靠山是几位辈分和地位都极为崇高的古神还有太乙仙尊,任何生灵都撼动不了,更别想有什么觊觎。
然而,叶挽秋其实还真就是这些个意思。
“是吗,那叶神使和三太子的婚事可耽搁得真够久啊。”她冷笑着看着对方,目光轻蔑而愠怒,“既然已经早有婚约,为何不尽快成婚呢?”
叶挽秋依旧浅浅笑着:“多谢公主关怀。只是,始祖当年在救回哪吒后,曾万般嘱咐他必得尽全力守好人间安稳。始祖从始至终都心系人间,顾及六界,正如公主的父帝每日殚精竭虑,所念也是如此。我和哪吒都是始祖还有仙尊的弟子,更是效忠天帝的臣子。在始祖与天帝陛下所愿未成时,我们也无心去太过在意这些迟早的事。”
“叶神使如此深明大义,还真是我神界之幸啊。”
“公主言重了。”她不为所动,“在我看来,婚书不过一纸文墨,若真能长相厮守,永不相负,又何必这么在意这点表面功夫。反正,要走的人迟早都会走,如何委曲求全也是留不住的。而认对的人,就算没有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也会自成永恒。况且仪式而已,只要想,任何时候都可以有,难遇难求的,从来都只是人罢了。”
“你……”虞娴怒极反笑,“既如此,那便待我禀明了父帝,让他好好嘉赏如此效忠又为他尽心分忧的二位。”
“那便多谢公主。”哪吒波澜不惊地回答到。
看着和白舞一道走远的虞娴,叶挽秋有些不确定地转头望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哪吒:“要是她真去告诉了天帝,非要你娶她怎么办?”
“不会。”哪吒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地回答道,“天帝是娇纵虞娴,但也还没放任到无所顾忌的地步。身居人神冥三界的至高之位,其实也没有旁人想的那么自由。越是位高权重的人,有时候受到的掣肘反而越多。”
“这样啊。”
“走吧,既然都来了,不去要一对姻缘佩么?”
和叶挽秋想得一样,看到是哪吒和她一起来,缘会仙子差点没晕厥过去,哆哆嗦嗦找了一对上好无双的姻缘配抖着手递给叶挽秋,连八卦都忘了问。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敢问。
她把玩着那枚精致漂亮的玉器,仍然有点担心:“天帝那边真的不会有什么吗?”
“别多想。”哪吒将那枚玉器上的绳结仔细系在她腰间,淡淡道,“他会叫我去问话是一定的。”
“但是,除非他已经想好该如何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我,否则,永远不可能。”
她张张嘴,将哪吒手里的另一半玉佩取握在手,熟练系在他的腰封上:“还有我。”
哪吒抬眉望着她,听到她继续说:“不管是神界,人间,还是冥府,甚至灵渊,我都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算算看,你们期待的现代藕,秋秋的真实身份,和哪吒视角下的单章小奶秋现代养成记就要上线了。
当然也就是说,这文离正文完结也不远了。
目前番外已经确定要写的有一个“平行世界民国背景梗”,军阀美少年三公子和人美歌甜学生秋什么的。另外的暂时保密。
还有个计划是写正文的小前传,大概就是,秋秋和还在是灵珠子形态的哪吒的一些过往,以及秋秋如何来到六界的。
其他还有想看的大家可以说,我看哪些是想看人数比较多,我又能写得出来的,都写。
第72章 宣告
按照哪吒的推测,有了天缘楼的那件事,天帝估计很快就会将他叫去问话。
但没想到,天帝的召见口谕确实是来了,宣会的却不是哪吒,而是叶挽秋。会见地点也不是在碧寰宝殿,而是储灵台,一个神界仙灵们经常会三两聚会的地方。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正和蔚黎还有松律两位古神一起坐在划星阁里闲聊,听完天帝所派神使传的话后,有那么几秒内,她整个人都是茫然的,想不到该说什么,只能回一句:“知道了。”
眼见着神使已经消失不见,松律冷笑一声:“这天帝老儿还挺会挑人拿捏。”
蔚黎放下手里的刺绣,略带担忧地转向叶挽秋:“要不你先更衣去吧?我去找仙尊,松律去通知小红莲。”
“不了。”叶挽秋摇摇头,秀气的远山眉微微颦蹙着,习惯性地用针尖将垂娓下来的一勾黑发别回耳后,“还是先别让哪吒知道这件事比较好,不然他肯定会直接闯进储灵台去。”
“那你真要一个人去啊?”
“没事的,放心吧。”
话虽这么说,可叶挽秋在换衣服的时候心里也是相当没底的。来回揣测几分后,她其实能猜到,天帝召见她是因为觉得比起哪吒那个出了名的刚烈个性,她可能更容易被说服。
但那不代表她就愿意去。
整理好领口和腰封后,叶挽秋的视线不经意间擦过腕间的金环,指腹沿着上面的花叶纹路来回抚摸了一下,转身走出房间。
来到储灵台,这里一如既往的虹云笼绕,华光湛然。守在道路两旁的仙侍朝叶挽秋恭敬行礼后,双双侧身让路。
她顺着台阶走上去,对着面前只着一身淡金色天帝常服的神灵躬身抬手行礼:“太乙真人神使叶挽秋,见过天帝陛下,恭请陛下顺安。”
“起来吧,坐。”
“谢陛下。”
挥退想要帮忙的仙侍,天帝亲自将桌上的一枚珠花头簪收回锦盒内,看向叶挽秋的眼神没有任何清晰的情绪,只有无边无际的平静,且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其实就算没有昨日的事,本座也知道,三太子钟情的人从来都是你。”
过于直接的开场白,让叶挽秋不由得怔一下,差点被对方身上绵厚悠长的松檀气味呛到。权衡片刻后,她决定在摸清楚对方召见她的真实目的以前,还是少说为妙,于是只点点头,顺势道:“陛下都知道了。”
天帝笑笑:“很难不发现吧。叶神使随仙尊闭关六十余载,那孩子没一天是松快的,其他仙灵连跟他说话都不敢。唯有在你回来后,一切才恢复如常。这般表现,想想看也就自然明白了。”
叶挽秋沉默几秒,索性主动问道:“那么,陛下今日召见我,也是为了这个吗?”
“虞娴是本座的幺女,她的两个哥哥常年在外,一直也只有她陪伴在本座身边。当年,虞娴的母后因为生她而耗尽仙寿,所以本座一直对她极为疼爱,也一直想为她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夫婿,爱她护她。”说着,天帝抚摸着那枚珠花笑了起来,像是相当无奈,“结果那孩子,一心便扑在了三太子身上。”
他絮絮往下说了不少,叶挽秋安静地听着,感觉自己已经基本能猜出来天帝的意思了。
他先从虞娴年幼丧母的凄凉过往开始话题,再以一个操碎心的老父亲形象推进交流。如此用心良苦,无非是想让叶挽秋来出面给哪吒做思想工作,让他一娶娶一双,也算解了虞娴对他的百年思慕之苦。
这万恶的虐文狗血桥段,生活真不愧是现代影视艺术永恒的灵感来源,养活了一批又一批的编剧和写手。看来这个事态非常严重,必须给予坚决扼杀,否则她的奇幻穿越洪荒悬疑剧本,就得变成奇幻穿越洪荒悬疑宅斗争宠剧本了。
凭借她跟着叶芝兰一起看了多年苦情剧的经验,后面的剧情她都不用猜,无非就是各种陷害嫁祸挑拨离间。再加上自己这个悲催地随时会横跳时空的见鬼体质,从此走上和哪吒虐身虐心的不归路。
本来叶挽秋就已经快被自己的身世烦死了,这要再来一个后院起火,还不如让她去跳灵渊。
想到这里,她开始打起精神整理思路,默默在脑海里噼啪敲打着优雅又不失涵养的拒绝草稿——不知道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为开头,够不够震慑人心。
然而紧接着,天帝的一句话却让叶挽秋感觉自己所有的算盘都白打了。
本该在这时候开始对叶挽秋软硬皆施地洗脑,逼迫让她亲手为自己染一头呼伦贝尔色的天帝,忽然话锋一转,将话语权抛给了叶挽秋:“好了,本座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该你来说服本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