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也是容易冲动的类型,眼看就要缠斗上。
场面一度混乱,我匆匆拉住小缪,嘴里一直喊“别别别”,对方人这么多动手毫无优势。
他们也忌惮,怕把事情闹大,没过多纠缠就要走。但就让人跑了实在不甘心,好几天才蹲到这么一个机会。
所以我俩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抓准对方要上车的时机,我两步上前加大音量,开始不停的喊着提问。
你知道,人被问急了的时候,往往管不住嘴。这时候说出来的话很有可能变成新闻标题。
推推搡搡,持续发问中,他终于回答了一句。
“请问没有整改的情况下,检查是怎么通过的?”我吼。
“这你不应该问我!”急了急了。
开口了,甩锅了,有猫腻。我抓住话头趁热打铁,“您认为该问谁?”
答案我心里有数,就是要他说啊,说出来才有采访由头。
我靠,偏偏这关键时候,光头上来就拎住我后衣领往后一拽,结果连带拽到了头发,我吃痛,下意识就是“嗷”一声。
他大概也只是想拉开我,没料到扯住头发,猛地一松手。我脚下一虚,仰头就往后方倒去。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小缪伸手去捞我,没成功,反而一起摔到地上。
头晕了好一会儿,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到对方上车走了,我们的同事来了,真是赶得好时候。
转头想把小缪扶起来,才发现他额头冒汗,眉头紧皱,整张脸都白了。
一下子心提起来,听到他咬牙说,“我胳膊好像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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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慌张张把小缪送到医院,一路上又自责又着急。因为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毕竟还是个要弹吉他的人...越想越害怕,在车上眼泪几次要出来,又被我逼回去。
“你干什么,我死了啊?”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试图宽慰。
我脑袋嗡嗡作响,刚才就晕,一着急更乱。当下就仓促做了两个决定,第一,再跑这种新闻我就不是人;第二,也不会让小缪再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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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到医院发现他只是肩关节脱臼,没有骨折。复位把小祖宗痛的呲牙咧嘴,上了绷带固定又是一条好汉了。
医生说他大约要固定三周,倒是我,也检查出个轻微脑震荡。
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我打电话跟主编交代了这件事情,老头要吓死了,一直叫嚣说借出去两个人好好的,回来都受伤了,明天就去社会版要说法。
吵吵着以后再也不借人出去了,像个老小孩。
想想也后怕,要是小缪真出什么事,可怎么办。证明是主编签的,人是我带的,怕是要内疚一辈子。我俩在电话里长吁短叹,老头终于下了一回血本,派社里的车来接我们,明天就打道回府。
晚上在招待所,给顾轶打了个电话。本来事情已经过去,只是报个平安。没想到我刚一个“喂”,就带上了哭腔。
才发现自己是真害怕了。想起以前在医院躺了好久,生怕小缪也一样。
磕磕巴巴讲了事情经过,顾轶听完才长舒一口气。
“明天回来吗?我去接你。”
“不用,社里有车来接。”
“那我去报社接你”,他顿了顿,“你的实习生...还能继续实习吗?”
“小缪啊,他之前是说要延长实习,现在看来情况应该不允许了。”
诶,他怎么知道小缪要继续实习?我记得跟顾轶说过实习期快到了的。但这一点疑惑转瞬即逝,没追问脑子就过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又继续聊了些有的没的。记不清什么时候挂断的,最后我拿着手机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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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有人砰砰敲门,把我给吵醒。
社里的车不应该来这么早啊。
我睡眼惺忪爬起来开门,发现小缪丧着张脸,还带点恼怒。
头发半湿,衣服领子也湿着。一手用绷带固定着,另一手全是泡沫。
说,“我洗不了头啊!”
第33章 质问
我昨晚还自责不已,现在看到他内疚感突然烟消云散了。
“怎么着,我是你保姆?”有个东西叫起床气知道吗?
他一怔,死鱼眼盯着我,“我这头发怎么办。”
“找楼上”,说着就要关门,被他挡住。
“他们出去了”,小缪皱眉,刚才的理直气壮也不见了,“我找过了。”
我看着他顺着发梢往下滴水的头发,和一点一点消掉的泡沫,大概有10秒钟。
“过来我给你冲掉。”
洗手间非常小,我让小缪进去就着洗手台,自己站在门口远远举着花洒。
人形花洒固定器。
“弯腰啊,自己洗,不是还有一只手吗?”
小缪侧过脸,斜了我一眼,然后弯下腰慢慢吞吞开始单手抓头发。
我实在是很困,可能稍微晃了一下神,没一会儿就听他不满道,“陈燃,你拿好啊,都冲我脖子里了!”
把我吓一跳,真是难伺候。
开大水流,全方位一阵乱冲,我粗略观察几眼,“可以了可以了,都干净了。”
就看小缪抓在洗手池边的手明显用力,骨节突出。好像深吸了口气,然后猛一抬头,水都甩我身上了。
还没等我冒火,他倒先一脸不爽,恶声恶气来了句,“我怎么就…”
然后带着这说了半截的话,头也不回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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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无名火。
回去的车上没说几句话,气压很低。我反思自己好像并没做什么对不起小祖宗的事,要说看护不周吧,感觉也不是因为这个。
想不出来,索性就在车上补觉,几乎睡了一路。
大概下午4点,终于到了报社。
平时也是一周才来一次,却是没有这种久别的亲切感。出了电梯很安静,空空的,今天人不多。
“一起去跟主编打个招呼?”我把东西放下,准备去主编室。
“不去。”
“那你稍微等我一下,等会可能要开实习证明。”
“实习证明?”他拖着步子走到我座位,坐下,“我不是说了延长实习。”
“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怎么实习?”
小缪欲言又止,还没等说话,走廊先传来主编的声音。
“你们回来了?”
老头站在主编室门口远远招呼我,“陈燃你过来一下。”
随后又交代,“小缪啊,等一下再走,你妈妈在这。”
我心下一惊,完了,这么急着召见怕不是来算账的。
忐忐忑忑地进了主编室,看见娘娘坐在沙发上,脸色也说不上差,但是浑身散发着压迫感。
“陈燃,你坐”,她淡淡开口。
我不安看了眼主编,想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结果老头看起来也一头雾水,只点点头示意先坐下。
“缪哲说他要延长实习,你知道吧?”声音依旧温柔,但没温度。
“是,我知道。”
“2个月前我是硬逼着他来实习的。”
“嗯…”,这难道不是在变相夸我,最后绕回夸她儿子,“小缪确实是对采访越来越上心了。”
娘娘停顿了几秒钟,缓缓说,“是对采访上心,还是对你上心?”
我一下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脸惊愕看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又看看主编,也是懵比。
“你知道你们差了几岁吗?”接着发问了。
“啊?”
老子知道啊!所以您在演什么烂俗剧情啊,把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咳”,主编清了清嗓子,苦笑得一脸褶子,“这个,这里头是不是有误会啊。”
我顺势点头,此时震惊还牢牢占据情绪上风,“对,您这话都把我说糊涂了。”
“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非要延长实习?”她似笑非笑的,“我自己的孩子我了解。”
“我不知道,兴许想当记者了,这不是你们希望的吗?”什么毛病啊,合着怎么都不对,小缪的难伺候原来是家族遗传。
“那我再问你,上回缪哲半夜喝多了回家,是报社聚餐吗?带实习生需要有这种非工作时间的接触吗?”她目光扫过主编,“这个您不知道吧。”
老头肉眼可见地慌了,急急看我,“怎么回事?”
我没料到她会扯出来这么件事,不爽逐渐上头,还真审讯上了?
“他乐队演出喝多,酒吧联系到我去接人,就这么简单”,要是不讲实话,这事解释不清。
“哦,为什么联系你呢?”
“我怎么知道,要不您反思一下?”
“陈燃”,老头匆匆打断,大概觉得我快要管不住嘴了,赶紧打圆场,“看来这里头确实是有误会哈。”
娘娘敷衍一笑,假装大度的样子,“总之缪哲的实习到今天结束,以后你们也不需要有什么接触。”
“好极了。”
话音才落,老头又眼神示意我闭嘴。
干嘛老不让我说话啊!没见我憋着一股气吗?
“我们也确实是准备今天给他开实习证明的”,他瞥我一眼,“陈燃你先出去吧,去打一份证明。”
我气呼呼出了主编室,短短的走廊一步一停,看到坐在位子上的小缪,突然感觉一阵别扭,难免在想不会是真的吧。
两个月,他所有的找茬也好耍酷也好,积极也好关心也好,在我看来都是一个大二男生的正常表现。
要是这里面真的有什么特殊情感,那只能说,也许被我的年纪自动屏蔽了。
“你起来一下”,我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到桌前,“我写个实习证明。”
小缪抬眼看了我许久,像有预感似的,“我妈说什么了?”
“就是聊了一下你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继续实习”,敲了敲桌子催促,“快。”
他表情复杂站起身,定住片刻,突然就大步往主编室走去。我叫不住,眼看人进了办公室。
要糟糕。
光速找出实习证明模板打印出来,随手抓起笔赶紧填评语,潦潦草草写到一半,听到主编室里的争吵声。
我也只能学鸵鸟了,权当没听见。急忙找行政去盖章,好说歹说后面再补用印流程,终于把实习证明搞定。
拿着这张纸返回座位不到5秒,小缪从主编室摔门而出,他妈妈紧随其后追出来。
最后是主编,一脸无奈跟在后头。
小缪冷着一张脸直奔电梯间,走得很快。我想把证明递过去,但他没有接,也没停留,只是看了我一眼,又失望又恼怒,眼神居然让我忍不住一寒颤。
小缪妈妈只顾着追着儿子,最后主编走到我旁边,只好把证明给了他。
老头叹了口气,说,“当初确实不应该让你带小缪。”
我俩互看一眼,都不吱声了,也没敢上前。远远看着电梯来了,小缪刚要进去,身形却明显一顿。
接着顾轶从电梯里出来了。
该死的巧合。
第34章 一起
这两个人的擦肩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顾轶先行出了电梯,小缪却迟迟未动脚,眼看着电梯门要合上。
“不走么?”顾轶反手按了一下电梯键,淡淡问。
门又缓缓打开。
我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感觉隔着这个距离都听到小缪重重的呼吸声。
但只有呼吸声,好像定格般。
电梯门就要再度关上,这时候娘娘伸手想拉他却被耸肩甩下。
“别跟着我”,声音里窝着火。
随后转头拐进了旁边的楼梯间,防火门吱嘎吱嘎地关上,隔绝了脚步声。
小缪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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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主编同时舒了口气,节奏很一致。
当下就交换了个眼神,他带点埋怨。我眼神里,大概有愧疚。
顾轶微皱着眉走进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然也没人会多这个嘴。
但他眼睛太尖,目光很快停在老头手里的实习证明上。打完招呼,自然就聊了下去,“这是实习结束了?”
主编尴尬点点头,“又让你见笑。”
我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这个“又”怎么说,看来自己不在报社的时候,两人还有什么往来。
话题一带而过,老头交代我在家休息2天,慢吞吞回了办公室,留下有气无力的背影。我第一次发觉他真的老了。
“送你回家?”
“啊”,我回过神,顺口答了一句麻烦你了,转身想去拿桌子上的行李。
还没够到,顾轶伸长胳膊把包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撑着桌子挡板,几乎把我圈在中间,声音低低说,“你太客气了。”
突然凑近的距离,稍微抬头能看清他的睫毛,能感觉他呼出的气就在头顶。
实在是很不习惯,我开始有种束手束脚的扭捏感。挺讨厌自己这样,老子在相亲战场上从来都是所向披靡,恶名远扬。
现在倒像个二傻子。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浑身不自在。想找点话题来聊,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冷场着。
终于,顾轶开口了,谢天谢地。
“陈燃,我有话要说”,有点认真。
“你说...”
但他没接下去,而是放慢车速,不一会儿靠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