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废话吗,老子提前选的座,还能离你近了。
沉默了几秒,她看了看表,自己接口道:“好像该进去了。”
“嗯,您先进去”,顾轶居然也称呼起您来了,这个您真是好听。
总算把这灯泡弄走。
他拉我到角落,双手捧着我脸吻下去,然后开始细细碎碎交代一些事情。家里的事情,应急药放在哪里,物业费什么时候交,小区电工怎么找,煤气费怎么续,说完又改口,“算了你就不要做饭了。”
这房子我从毕业住到现在,这会儿听他说得频频恍然大悟,之前那些年是白活了吗?
最后,他抱我说:“我下个月就回来,很快。”
“嗯”,我也拍拍他后背,硬把眼泪逼回去,“去吧。”
又不是生离死别,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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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现,之前那些年真是白活了。
以前跑跑采访,写写稿子,宅在家能找到100种消遣方法,如果不去选题会,我可以一周不出门。
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遇到顾轶之后经验统统清零。
再回到家,满屋子晃荡不知道该干嘛。任何事情无法长时间吸引我的注意力。不想看剧,不想看书,不想干活,也不想写小说。
顾轶走的两周后,
我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上班族,
我办了报社附近健身房的年卡,跟隔壁桌的小妹妹一起,截至目前去了8次。
每天最开心的事是看林嘉月和她编辑斗法,
哦,还有和顾轶打电话。
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能看见小缪在楼下等人,有时候会跟他聊几句。我有点好奇小祖宗哪来这么些时间往这跑,是不是逃学。问他他就说这会儿没课。
我挺怕回家的,也没别的,就是特没意思。
我觉得自己从宇宙中心变成了冥王星。
第57章 团建
据报道,2005年,国际天文联合会认识到冥王星仅为众多外太阳系较大冰质天体中的一员后,决定重新定义行星概念。
于是2006年,大家都知道了,它自行星之列中除名,正式划为矮行星。
自从顾轶走了之后,我觉得自己像这颗倒霉蛋一样迅速边缘化,不得不反思:工作之外没几个朋友,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几乎不拓展社交圈,离开工作和顾轶再找不出什么乐子,呆得快发霉了。
我觉得要做点什么让自己积极起来,但长期停留在想的阶段,落到行动应该从那次团建开始。
是这么回事,要从林嘉月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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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一直践行着自己“看谁整得过谁”的豪言壮志,用天天加班的笨方法,没多久也算在新媒体部小小的舆论场掀起涟漪。
直到有天,林嘉月把她吭哧吭哧整理的评论做了文本分析,比舆情中心的报告还细致,一举得到李姐的认可,K.O.了她编辑。
据说因为这件事,李姐在报社领导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这天快下班,她从办公室出来,大手一挥说晚上要去团建。
办公室顿时撒欢。我还挺诧异,团建有什么好高兴的,来报社这么多年了,每次都是老头带大家健步走。
于是问程真真,哦,就是隔壁桌的小妹妹。
“至于这么开心,晚上健步走啊?”
她一愣,片刻被逗笑:“您真是文教版出来的老干部,团建肯定是聚餐啊”,然后探过身用气声说,“后续活动,到时候看手机。”
“什么?”
“嘿嘿,嘘…”,她神秘兮兮坐回去,开始吆喝订饭店的事。
我来新媒体部快1个月了,人还没认全。加上自己抵触心理,有点难以融入。要放平时,对聚餐实在没兴趣,但现在冥王星想找点存在感。
这部门平均年龄不到30,现在更是被实习生拉低到25。一下班叽叽喳喳跟着李姐倾巢而出,像家长带一群孩子春游。
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正好看见小缪,怎么林嘉月没告诉他要聚餐吗,要扑个空。
迎上他疑惑的眼神,我停了停:“今天部门聚餐,林嘉月马上下来。”
“嗯”,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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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之前所述,我有意多参与集体活动,但这顿饭实在乏善可陈。
李姐有点开会的架势,提了几句最近的工作,又进行一番口头表扬。我边听边后悔,好没意思,不如回家发呆。
那会儿不知道,这顿饭结束,团建才刚刚开始。
散场后,大家在饭店门口互道再见。我拦了辆车,坐上去才想起程真真的提醒,打开手机,发现自己被拉到一个群里,上面发了KTV的地址,所谓的后续活动。
再仔细一看,这群和部门群相比,只差了一个李姐。
合理猜测,小团体已经存在已久,本来被排除的是李姐,和本人。
真让人哭笑不得。
纠结一阵,还是让司机师傅掉头去了KTV。
因为路上耽误了功夫,到的时候包厢已经几乎坐满。程真真看见我推门而进,边招呼边拔高音量:“我说什么来着,就说燃姐会来吧。”
看着这帮起哄的小朋友,突然觉得不太适应。他们变得特别陌生,跟办公室形象判若两人。
我就像乱入了一个不熟悉的聚会,反倒拘谨了。几首歌听下来精神涣散,就见包厢门又推开。
灯光忽明忽暗,眯眼看过去,感觉对方停在门口,目光也在搜寻。
直到几个人招呼他:“缪哲,怎么才来,你应该最快的。”
我才看清来人是小缪,同时反应过来,这批实习生大多是他同学,应该都认识。
“堵车”,他说着坐到边上。
年轻人的熟络真是奇妙,没多久就可以称兄道弟,推杯换盏。我越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缩在角落摆弄手机,心里后悔,没事非要参加什么集体活动啊?
“不唱歌吗?”小缪递了瓶饮料过来。
“五音不全,你怎么不唱?”
“想唱的这没有”,他没地方坐,就地蹲下跟我说话。
“起来,别蹲这啊”,我做贼心虚般环顾,果然林嘉月正看过来。
“你不问我想唱什么”,还蹲着,手搭在自己膝盖上。
“不就你乐队的歌吗,起来。”
小缪没接话,猝不及防转了个话题:“顾轶是不是走了。”
我愣了,不知道他从哪来的消息,只好反问了句:“跟你有关系?”
这时候谁用麦克风喊了声:
“同志们,先别唱了,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包厢安静下来,小缪也起身,回座位之前笑道,“怎么没关系。”
——
玩游戏的提议得到响应,有人出去弄了副卡牌,回来开始点人数。
要说这个游戏,回忆真有点久远,上次玩还是刚读大学的时候。那会儿也没什么卡牌,纯粹大家出主意整人,比如在厕所门口迎宾送客这种弱智行为,我就干过。
但现在年纪大了,自觉放不开,尤其小缪这番话奇怪,也担心搞出什么幺蛾子,赶忙摆手说:“不用算我,我看你们玩。”
“别啊,那多没意思啊”,点人数的男生笑嘻嘻说。他是做视频剪辑的,据说导演系毕业,人称刘导。
好多人跟着瞎起哄,程真真低头按手机,给我发了条微信,上面写着:
“你想当李姐二号呀。”
就是被这句话击中,我犹豫再三后问道:“不想回答的问题,能不能喝酒,能就玩。”
“能!”
——
我玩游戏一向不行,输了很多次,全部选择真心话,但一个也没回答。每次都是一听完就拿起啤酒,在大家的嘘声中喝掉。
清楚自己的酒量,那会儿有点晕,离醉还差一截。
小缪就坐在对面,手撑着下巴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玩得好,十几轮了才终于遇到滑铁卢。
“缪哲,是男人就选大冒险”,刘导阴险笑道。
“真心话”,小缪眼睛都没抬。
抽到任意提问,程真真眼珠一转,说:“你喜欢的人在这房间里吗?”
话音刚落,被呛声,“你别浪费问题行不行,人家女朋友在这,还用问吗?”
“哦”,程真真一拍脑门,看了眼林嘉月,明显嘴下留情:“要不说出她5个优点吧。”
刘导不满打岔:“我发现你对帅哥就特别宽容,这什么问题,你恋爱帮帮团的啊?”
他修正道:“5个缺点!”
众人乐见这种桥段,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暧昧笑容等着小缪开口。
他皱眉想了一会,掀起眼说,“就一个缺点——”
一本正经接下去:“不喜欢我。”
所有人都愣了,然后面面相觑。
——
忘了后来谁带头暖场,把这段尴尬掠过,我那会儿其实清醒着,小缪的话听见了,但可能故意忽略了,当时没去深思。
游戏喝了太多酒,后半场意识就不是很清晰了:
五音不全,还是唱了几首歌,据说边唱边哭。唱歌有印象,但哭我是拒绝承认的。
更有甚者,说快结束的时候,我又叫了一箱酒,并且坐在箱子上,不喝完不让人走。谁说的证据请拿出来。
扑风捉影的事不认就是不认,不过后来上班的时候,我给刘导一个素材让他剪辑。
我说小刘,这个片子剪一下发给我。
他说好啊燃燃。
我说你叫我什么?
他说你当时不是让大家都叫你燃燃,不叫就是不给你面子。
嗯。
——
说回ktv,结束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他们好像还有第三场,按摩还是打麻将,反正我已经撑不住了。
外面下了小雨,出门冻得一激灵,当下就清醒了点,现在凭模糊记忆写下后面发生的事。
小缪和林嘉月要回学校,我回家。两个地方虽然离得不近,但在一个方向。
刘导是开车来的,他一再强调自己没喝酒,喝的都是冰红茶,硬要送我们仨回去。
路上湿滑,几个人踉踉跄跄挪到车边。我和林嘉月坐后排,小缪坐副驾驶。
林嘉月也喝了不少,她后来一直闷头喝酒。我俩东倒西歪,安全带好像还是小缪给系的。
不知道是自己晕,还是刘导车开得就不稳。出发没一会儿,我忍不住扒在座椅后背提醒,“哎,你慢点开啊,安全...安全重要。”
“放心,路上都没有车——”
乌鸦嘴话音未落,咣当一声。
第58章 星系
车猛地停下来,好在都系了安全带,有惊无险。
我酒又醒了一点,发现是和一辆车刮擦了。刘导已经被吓到,嘟囔着“哪冒出来的车啊”,迟迟未缓过神。
小缪回过头来确认我们没事,才低咒一声,说:“碰瓷的,你俩别下车。”
探身看旁边车的位置,确实像是逼停我们。脑子突然想起什么,也顾不得口齿不清,我急急问:“小刘,你确实,确实没喝酒吧?”
他哭丧脸回头,“我真喝的冰红茶啊。”
“我闻一下”,说着往他肩膀那凑,没成想被小缪抢先一步,也把脑袋凑过去。
我没等接近就撞上小缪的头,皱眉刚要发作,他抬眼淡淡说,“没酒味。”
“不是酒驾就,就好说”,放心下来。
隔壁车下来三个男人,看起来不大好惹,绕到我们车前敲了敲引擎盖。
小缪和刘导下了车,我转头跟晕乎乎的林嘉月交代“在车上呆着”,也跟着想下车。
结果车门刚打开就被小缪顺手关上,再推推不动,发现他从外面俯身按着,示意我摇下车窗。
“干…干嘛啊?让我下车。”
“把车反锁一下,报警,肯定是碰瓷的”,说完绕到车前。
从车里看出去,几个男人不知道说什么,对方很蛮横,手一直指指点点,感觉随时要上手。
我反应几秒,还是按照小缪交代,锁车,报了警。
后来回想,小祖宗这次没掉链子也没冲动,脑子清楚的很,不然恐怕要麻烦。
交警来了,测了酒精浓度,刘导没瞎说,他确实没喝酒。
对方本来各种威胁叫嚣要私了,好像一早认准我们是酒驾。现下看交警过来,倒没脾气了,表示赶时间要先走,车刮了认倒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导也愿意自己修车。两边都想走,被交警拦住,让我们在各自车里等着。
酒劲加困意,我和林嘉月在后排睡着,再睁开眼已经是凌晨2点多,在派出所院里。
迷迷糊糊被警察带进去询问,这才大概搞明白,对方是专门挑酒驾碰瓷的小团伙。他们租借事故车,半夜在ktv酒吧周边寻找下手对象,尾随制造刮擦讹钱,已经得手好几起,早被盯上了。
正常情况下,司机碍于酒驾不敢报警,只得私了。
但今天我们的刘导,喝了一晚上冰红茶,出门几步路因为路滑走得踉踉跄跄,开车技术不佳歪歪扭扭,就是这么巧被误认为酒驾一员。
也是很有戏剧性了。
事情总算结束,小缪一手捞着林嘉月,一手扯我袖子往前走。脑子迟钝着,但还是费力在运转,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做,突然灵光一现,跌跌撞撞就往回奔。
“诶!”小缪没拽住我,急急把林嘉月交给刘导,跟上来扶住我:“你干什么?”
专注在兜里翻找,总算掏出来,我的记者证。
“警…”舌头好像打结了,在叔叔和大哥里绕不出来,好半天来了句:“这位同志。”
刚刚给我们记录的大哥坐在桌前,抬起眼:“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