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没醒”,小缪接话,揽我想往回走。
“哎别拽我”,挣脱之际,我抽出手啪一下把记者证拍在桌子上。
不小心劲大了,感觉桌子都一震,吓两人一跳。
“对,对不起”,指尖小心翼翼往前碰了碰,“日,日报的…记者,想请问一下,这个事有结果之后…能给我们报道不?”
“挺有这个这个警示…教育意义的”,我讪讪补充。
大哥愣住片刻,翻开我记者证看了眼,笑说,“这个要请示的,走流程。”
“明白明白我明白”,拼命点头,眼睛四处瞟,最后目光盯在人家手里的笔上。
“那个,给您留个…电话行吗?”
大哥顺着我眼神明白过来,递了笔,撕张纸摆我面前。
握在手上的瞬间,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电话号。下意识掏出手机点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号码。
小缪在旁边笑出声,扯过纸笔就写了一串数字。
我眼巴巴看他写完,抢回来装模作样检查一番,双手递给大哥。
出了派出所大门,忍不住仰头大笑三声。一个月了,一个月都在电脑前核稿校稿复制黏贴,老子终于有新闻了!
刘导见状迎过来问:“她怎么了?”
我没理会,笑完自顾自上了车,听见小缪在身后说,“疯了。”
这个事吧,还有后续,说起来就生气,一笔带过吧:我只给人家留了电话,却忘了要对方联系方式,又不敢贸然过去,只有等。中间甚至怀疑小缪留错了号码,毕竟现在还有几个人能背得出别人手机啊?
挺久之后,才接到社会版的电话。
对方是以前同事,上来就说:“陈燃,怎么现在还抢上新闻了?这报道我们跟了,啊。”
就这么简单,出了洋相换回来的线索拱手让人了,我恨。
——
自从这次团建之后,我和同事的关系确实更近了。
常常看他们在群里聊天,非常可爱幽默,很多表情符号和新兴词汇,好像给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慢慢的我会不自觉学他们的表达方式,打扮风格和行为习惯。跟他们一起叫奶茶,一起在报社里嬉笑走过,甚至周末一起逛街。
总之,就是迅速向低龄化靠拢,并产生了一种虚假的归属感。
说实在的,很可能每个年近30的女人都有过这种倾向,因为20岁有恒久的吸引力。
当时我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些变化,但身边很多人发现了。
电梯里碰到林文昊,他意味深长说我变了:“顾教授不在,你身边是不是没有成年人了。”
一句话把我说得泛酸,他觉察到自己话说过了,又讪讪找补,“挺好挺好,年轻。”
最后我让他滚,他才高兴,笑嘻嘻说这才是陈燃。
什么毛病?
连小缪都注意到了。某天下班的时候遇上他,跟了我半天,欲言又止最后抱胸说:“陈燃,你是不是天天和那帮实习生一起玩?”
我目瞪口呆,这叫什么话,居然一瞬间产生他是记者我是学生的错觉。
而且真的发现自从上次喝多之后,小缪在我面前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他们叫你燃燃你就答应?”
“………”
小缪板着脸下结论:“你现在好像我同学——”
还有后半句:“的妹妹。”
把我说得在风中懵逼。这小崽子。
最要紧最要紧,顾轶也这么觉得。他首先注意到我的表达方式,直言“感觉好像在跟自己的学生聊天。”
我回“xswl”
他说…要不我提前回去?
我说好嗨森。
——
一个月零5天没见到顾轶。我幻想过自己去机场接他,或者是在街上偶然遇见他,此时要有重逢的背景音乐。
但真实情况是,在一个普通的睡过头的周六,我迷迷糊糊洗漱完,弄了一杯咖啡边喝边看手机,发现顾轶在一小时前发了信息。
落地。
前一条是早上发的:起飞。
我蹭一下站起身,全身心处于预备状态,给他打了电话过去,没几秒就接了。
“快到楼下了”,他说。
抓上钥匙飞奔下楼,在单元门前扑到了顾轶怀里。
手绕着他脖子几乎是挂在身上。顾轶腾不出手拉行李箱,就把我放在箱子上,一边接吻一边推着走。
进电梯出电梯。
进家门进房间。
我说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他说好奇自己女朋友为什么突然变成18了。
这时候我已经接连被林文昊和小缪揶揄,自己也意识到不妥,哂然道:“失误,已经变回去了。”
“不用”,他把我放在床上,俯身压过来,“可以等会再变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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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说的冥王星吗?
其实还有一个挺浪漫的知识点。
冥王星有一个卫星叫卡戎。
2006年,冥王星被宣布降为矮行星,而卡戎因为体积比较大从卫星升为矮行星。后来有天文学家认为他们其实是双向星系。
卡戎绕冥王星公转的周期,恰好等于卡戎自身的自转周期和冥王星的自转周期。也就是说,他们始终保持同一面朝向对方。
永不停息相视相伴。
第59章 灿灿
顾轶只在家呆了两天,确切说是一天半。
傍晚去看了新上映的电影,回来已经很迟。有点起风了,我和顾轶往家走,抓着他的手来回晃,冷气会从袖口灌进去。
“我后悔要出来看电影了”,我说。
“怎么,不是觉得挺好看的吗?”
“看电影时间过太快了。”
他侧了侧脸,然后反握住我手,揣进自己兜里,“下次回来呆久一点。”
后来我发现了,何止看电影过得快,只要跟顾轶在一起时间就好像加速在流走,怎么也不够用。
第二天哪都没去。洗了衣服下了厨,午饭过后倒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随手调出一部偶像剧,虚弱的女主角晕倒,男生抱起她往医院狂奔。我边啃苹果边心血来潮说:“诶,你能这样抱起来我吗?”
顾轶原本在看手机,这时候抬起头扫了一眼:“能啊。”
“那你试试”,把咬了一半的苹果随手放茶几,像毛毛虫一样拱到他怀里,一手揽过他脖子屈膝打横,“试试。”
他把手机甩到一边,无奈笑道:“你压着我哪站得起来。”
“没压着你,我腿腾空着呢。”
“我没着力点”,他懒得一试,反而上手来掐我的脸,“你学过物理没有。”
听上去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仍旧嘴硬嘟囔:“那如果我现在就晕倒了怎么办。”
说着眼睛一闭,“你当我现在就晕了。”
片刻,听见顾轶哼笑,把我腿胎开。感觉到他起身,手下意识去抓了个空,赶忙睁开眼睛:
“我要是真晕了你抬脚就走——”尾音化为一声惊呼,这个人俯身把我打横抱起来,忙不迭勾住他脖子。
“可以可以”,我笑着紧了紧胳膊。
结果稳在半空中没几秒,就感觉头重脚轻,头朝后仰过去。
“我要掉下去了!”手已经环不住脖子,我胡乱抓住他衣领,慌忙中看见顾轶戏谑的笑意。
他继续倾斜着,角度越来越大,我真实觉得自己要大头朝下摔下去,口不择言嚎起来:“顾轶!别闹了!摔了摔了摔了....!”
毛衣领子都被我扯变形,他才打住,稍用力找回平衡。
“吓死我了!”嘴上来气,手还是赶紧重新勾住他脖子,总算找回安全感:“放我下来!”
顾轶当没听见,一副无赖样抱我往卧室走去。
“干嘛去啊?”
“该睡午觉了。”
“睡什么午觉,多浪费时间啊。”
“在这看电视才是浪费时间”,他顺脚关上了卧室门。
——
顾轶周一上午的航班,我照常上班,没有去送。
等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他也已经到达,飞机真是伟大的发明。
房间空空如也,我再一次要适应这个空空如也。瞄到茶几上吃剩下一半的苹果,恨恨扔到垃圾桶里。
感觉情绪是条曲线,随着顾轶的去和回波动。
他以前说每个月回来一次是在哄人,当然了,我也不忍心他这么折腾,耗时耗力。但真的没回来的时候,失落不言而喻。
两个月没见了,转眼已经到了暑假。
实习期结束,学生一批批离开,只有林嘉月留下了。她家在本地,又得李姐欣赏,假期仍然在报社帮忙。
相应的,你们可以猜到,我还是能经常看见小缪,在等人。
但从来没见小缪真的等到过——因为林嘉月几乎没有准点下班的时候。为此我还提醒过他几次,我说你们为什么不约好时间,要白白在这里等,保安都快熬成你亲戚了。
大好时间浪费在等人不觉可惜?
小缪说他顺路,他没课,他正好这会儿经过报社...反正总有理由,理直气壮得很。我劝不动,后来也懒得说。
除了这些照常能见到的人,家里还迎来一位小姑奶奶。暑假刚开始没多久,有天晚上我下班回家,刚出电梯发现门口一个超大行李箱,上面赫然坐着个人。
四目相对,灿灿摆出一副“已经等你很久”的表情,两手一摊还是努力兴奋地喊了声:
“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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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来了?”我边开门边帮灿灿把行李箱提进屋,真够重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长期驻扎啊。
“我爸说了,暑假让我来你这学习”,她边参观边漫不经心回话,“这学期又挂了一科,被他发现了。”
“你来我这学什么习,我天天上班没空管你。”
这丫头逛完一圈,已经给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往沙发一坐说,“我睡那小房间就行,等会我自己收拾。”
我挑挑眉没作声,算是默许。
晚上叫了外卖,我俩盘腿坐在茶几前,就着综艺边吃边聊。不得不说,家里突然有了人气。
“你又挂了哪门课?”
“还是高数”,她无精打采说。
“能给你补课的人可不在,你自学吧。”
灿灿反应几秒,恍然大悟状,“我就说这家里怎么感觉少了个人,我姐夫不在。”
“嗯,出国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她嘻嘻笑了几声,不怀好意搭我肩膀说:“看得出你很空虚,没事嗷,我来陪你了。”
“去去去。”
灿灿笑了一会,突然恢复了正经,说,“不过姐夫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不补数学,我要转专业了。”
“转什么专业?”
“跟您一样,新闻”,她把综艺暂停,接着说:“春节我看你师大那个报道,蛮帅的。但也不是因为你啊,主要是我怕数学,不学数学什么专业都好说。”
我叹口气,不置可否,一家子没有数学天分,找顾轶算不算改善基因了。
“好不容易才劝他们同意我转专业。所以我爸让我过来嘛,叫你带我去报社实习”,灿灿眨眨眼,终于说到点子上。
“带你去实习?”我放下筷子,“真当报社是咱家开的?”
“那你跟我爸说...”灿灿嘟嘟囔囔,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没去打扰我亲爱的舅舅,硬着头皮跟李姐说了这件事,让灿灿在新媒体部打打杂,待遇不提,能学点东西就成。
她欣然同意。
灿灿跟我去报社的第一天,该见的人就都见到了,包括小缪。第一周,她已经混得跟谁都能打声招呼,甚至楼下保安。
生性活泼的自来熟,除了正经工作没干几件,每天在办公室也算风生水起。
这天下班,我俩在一楼大厅又碰到小缪。灿灿蹦过去打了个招呼,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聊什么。
我懒得听,站在不远处等。
足有十来分钟,她才过来,挽过我胳膊边走边说,“原来缪哲是你去年的实习生,早知道我去年就来了。”
“嗯。”
这个话题灿灿跟我聊了一路,问各种实习时候的事,一直感慨小缪的实习可比现在有意思多了。
我不胜其烦,只得敷衍了事。
晚上回家,我在厨房煮方便面,没想到她还惦记着,凑上来当啷一句:“诶,他有女朋友没有?”
“谁?”
“缪哲啊。”
“有啊”,我打了个鸡蛋,回头问灿灿要不要。
就见她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对我充耳不闻,自顾自问道:“你见过?”
“你也见过,就林嘉月”,还是又打了个鸡蛋。
“林嘉月?”灿灿夸张反问,“你不是在逗我吧?他怎么会和林嘉月在一起?”
“怎么不会”,我关火:“拿碗拿碗。”
灿灿扁着嘴不情愿拿出两个碗,委屈巴巴说:“办公室里我最讨厌林嘉月,拽得要命,每次她让我复印材料都不按顺序放”,想想又补充:“而且她都不笑的,我都怕她。”
我把面端到餐桌上,忍不住呛声:“你净在这想些没用的,帮人跑腿还跑出心得来了,你就不能写写稿子干点正事,真想一暑假跑腿打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