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呢?”不是不走了吗。
顾轶直起身锤了锤腰,说:“收拾行李啊,我明天的航班,不记得了?”
兀自张了张嘴,想问但怕被知道私下见叶老师的事,化成一脸纠结。
难道叶昕仪这女的诓我呢?
“你...课题研究还顺利吗?”我坐到他旁边。
顾轶不明所以,点点头:“顺利啊。”
“明天要走了?”下意识瞟了眼展开的行李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你带的东西都不换换吗?”
他稍微愣了一下,笑说:“换给谁看啊?”
大脑一片空白,我懵了,说真的。
没一会儿,感觉自己脸被捧起来,他似笑非笑看着我:“怎么呆呆的啊?不舍得我走?不舍得你说,我就不走了。”
然后在我额头亲了一下。
“不是...”我陷在矛盾里难辨真伪,只能感觉离别的难受又涌在最前面了,伸出胳膊环住他脖子。
“继续研究挺好的”,小声说。
“那你明天能送我吗?请个假”,顾轶轻踢了踢脚边的行李箱,顺势把我放倒在沙发上。
“好啊...”
——
早上跟李姐请了假,没一会儿就听见闹钟响。
灿灿去上班,出门的时候还跟顾轶道了个别。
大概9点我们从家里出发。他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关上门那一刻,老子觉得自己真的被叶老师忽悠了,一想等会在机场要见到她,就控制不住一股恶气直冲脑门。
就这样,都没注意到路线不是通往机场,直到半个多小时仍然堵在车流里,我才纳闷。
“你怎么不走机场高速啊?工作日这里堵车很严重的。”
“嗯”,注意到他忍不住弯弯嘴角,又板回去:“走错了。”
“你走这条路可能赶不上飞机的”,越来越可疑了,我凑近观察他表情:“顾轶,这是去哪?”
“快到了”,他腾出一只手,拉开中控下面的小抽屉。
户口本,两本。
我从诧异到笑出来,大约用了10秒钟,中间还混杂着各种情绪,
和各种问题。
“所以你不回新加坡了是不是?研究就这么断了不可惜吗,如果是因为我...”
“杜博士去了,一样的,研究不会断”,他打住我,“是因为你,所以没什么好可惜的。”
我没作声,手指下意识摆弄户口本,翻着翻着才又想起来:“诶,我户口本你哪来的?”
——
“你妈给我的”,他边开车边说。
“什么时候啊?”这回真惊了。
“嗯...”他沉吟,“就你生气不让我回家那天,开车过去取的。”
不让他回家那天,不就是去找灿灿那个晚上。
“你没回自己家啊!?”我忍不住变了声音,“去我爸妈那了?又开夜车?”
顾轶伸手拍我脑袋,“咳,还好吧,不算远,我回来还眯了一会。”
“天啊”,我仰在靠背上,手压住眼睛,特别怕矫情的哭出来,但是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哑了。
“顾轶啊,我有这么好吗...”开始絮絮叨叨:“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好吃懒做,该圆滑的时候轴,该正经的时候马大哈...”
他乐了,皱眉说:“这么好...确实不至于。”
把车停下:“刚刚好吧。”
——
我在民政局门口看见灿灿,她蹦蹦哒哒过来说,“你们开车怎么比我坐公交还慢啊?还好帮你们取了号。”
“你怎么回事?”胳膊肘往外拐的帮凶,“你早知道了。”
“我姑让我来的,我今天可请假了啊”,灿灿嘴一撇。
敢情一家人合伙蒙我一个。
“姐夫,白衬衫呢?我看人家都穿白衬衫来的。”
“哦,在箱子里”,他很少有马虎的时候,此时一拍脑门,“我去取。”
这出戏行李箱居然也拥有姓名,顾轶你真的可以。
多亏了灿灿提前取号,我们没有等太久。过程和想象中不太一样,领证在办事大厅,和办理其他业务没太大分别。
交材料,拍照,填表,签字。
直到工作人员盖完章,跟我们例行公事地说了声恭喜,才有了实感。我当场没控制住开始哭,灿灿在旁边嘻嘻哈哈录像,说以后看一遍笑一遍。
事情来得突然,也没准备好庆祝,下午依旧和灿灿回了报社。
没多久我领证的消息就传遍办公室,又过一会儿,好几个文教版的同事组团上来恭喜我。
林文昊看起来比我还高兴,嫁女儿一样。回想那个采访完的午后,我在家边吃苹果,边听他揶揄我和采访对象谈恋爱。
就感觉一切都特别不真实。
“主编说恭喜你,让你下楼”,他说。
大佬就是不一样,我急忙起身,“对对对,我应该下去汇报。”
回到文教版,刚进门就看到老头在主编室门口招呼我,一如每次选题会结束,“陈燃,进来一下。”
他办公室乱得很,以前柜子上密密麻麻的报纸材料现在清理得差不多了。
这才反应过来,老头要退休了。
“恭喜你啊”,他坐下,喝了口茶:“诶,婚礼我是证婚人吧?要提前告诉我啊,好安排时间。”
“是是是”,差点忘了这茬。
老头笑起来,开始跟我交代婚礼前要准备什么,他儿子前几年结婚的时候,那叫一阵手忙脚乱。
聊了挺久,我问道:“您什么时候...”
没想好怎么说这个词,卡住了。
什么时候搬出办公室,回家,变成一个退休老干部。
他很快会意,“就这两天,对了”,老头想起什么来,手一指:
“那吉他你拿走啊,要不他们可给扔了。”
我顺着他目光,看到角落里小缪的吉他,落满灰。
第69章 遗憾
我提着小缪的吉他上楼,还没想好放哪,它已经有归宿了——
灿灿迎上来,可能因为最近常去看乐队排练,离老远就注意到:“你怎么还捡了个吉他上来?这谁的啊?”
“小缪的”,我想想又多解释一句:“他实习那会儿用的,一直放在报社没带走。”
“他的?”好像得到什么意外收获,灿灿笑嘻嘻伸手要接:“正好我拿去还给他。”
“嗯...”递给她,“他可能不要了,这吉他。”
“不要了?”灿灿拉开拉链,扒开往里面看:“坏的啊?”
“...坏的,你收着吧。”
我往办公室里走,还没几步听见身后灿灿的声音。
“诶,这上面还刻字了啊?”
回头,她拎着吉他走过来,指给我看:“你看这琴上是不是有字。”
仔细分辨,确实有字,而且是用笔写上去的。可能写了很多很多遍,终于留下凹凸的痕迹,还带一点点墨水的颜色。
“嗯,是有字。”
灿灿用手指轻抚几遍,看着我说,“这不是遗憾吗?这两个字。”
探过身,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是遗憾。
我从来没打开袋子看过这把吉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但想过去,可能是寻人活动之后在报社见他那天。
——
后来吉他被灿灿带回家了,放在她房间里。有时候能听见她拨几下琴弦,弹不出调来,又好好装回去。
临近开学,顾轶去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多,我也努力在重复性的工作里寻找些许乐趣。
比如私下给各个版面稿件的错别字率做了一个排名,文教版竟然高居榜首,不是我说,老头临退休这段时间肯定疏于把关了。
再就是偶尔做做婚礼前的准备,订酒店,婚纱照,喜糖伴手礼等等各种琐碎的事。常常看着看着就晕,要抓一篇稿过来提神醒脑。
大概是暑期结束的前几天吧,一个周五,下班刚出报社大门,碰见小缪了。
5点多,太阳余晖是暖黄色,他松松垮垮穿着件T恤,特别像跟着我实习时候的样子。
说是来恭喜我。
绕着报社走了几圈,聊了聊专业,得知他上学期成绩居然还不错。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说起来写小说的话题。
哦,是这样,他突然问我:“小说里为什么有男一号男二号,而女主角都要和男一号在一起?”
没来由的话说得我一愣,这什么娘唧唧的问题。
但作为一名十八线网络作者,我还是正经回答他:“你逻辑搞反了,不是因为那是男一号,女主角就要和他在一起,而是女主角跟谁在一起,谁就是男一号。”
说完就被自己绕口令般的回答搞晕了,我靠,难怪老子只能当十八线网络作者,说的什么玩意。
“反正就是...就是这个意思”,也没找补回来,只好岔开话题:“你一个男生还看小说?”
“在你ipad里看过一本”,他看我,露出一个“料想你也不知道”的表情,接着解释:
“在招待所的时候,你把ipad借给我,里面有本小说,我无聊就看了。”
浑身毛孔登时都竖起来,胡乱写的小说就这么被小缪全文欣赏了,当时如果知道,还有脸指导人家写稿件吗?
我作为记者的严肃性都没有了!
“我还在网上找到那个作者了,叫...”
“行行行了”,不想听见自己的笔名,简直头皮发麻,但是转念一想...
原来他不知道是我写的。
绕到第二圈,我强行把话题拉回专业,小缪这才说了正事,他有机会去外校交流,类似于3+1的模式,很远的城市。
其实不算机会,他随时可以去,以娘娘的人脉安排这些都是小事。
“我决定去了,这几天就走,所以除了恭喜,还跟你道别”,小缪停住,手好像无处放,插在裤子口袋里。
“好事”,我点点头,心情还是沉了些下去,“灿灿知道吗?”
“我会告诉她。”
“去交流就好好学习,既然费了周折就不要只拿毕业证这么简单----”
“我知道了,陈燃,记者”,他有点不耐烦,居然给我名字后面加了个记者。
好像从来没这么叫过。
说到这,正好又绕回报社门口,就好像到了某个有仪式感的节点,特别适合说再见。
于是我顺势提议:“回去吧。”
“嗯,那我走了”,他转身又回头,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觉得吧,你刚才都是瞎扯,男二号之所以是男二号,就是因为出场晚了。”
——
回家之后有点担心灿灿的反应,但想着既然小缪说过会告诉她,应该能把事情解决好。
所以忍住没提,结果周末傍晚,我和顾轶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听她房间哇一声。
急急敲开了门,发现姑奶奶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问了半天,才从断断续续的表述中得知,小缪已经走了才告诉她,通过电话。
顾轶一句安慰都讲不出来,听见哭声就头皮发麻,在客厅转圈圈。
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当天就告诉她这件事,一个完整的道别总好过这样先斩后奏。
灿灿的哭持续了很久很久,哭累了就发呆,然后絮叨:
说她喜欢一个人太累了一点也不开心;
说小缪走就是被林嘉月给吓跑了;
说自己白白浪费一个暑假,什么都没得到。
一直折腾到凌晨,我实在困到不行,没法再听进去一个字了,准备回房间睡觉。
正好看到顾轶也蹑手蹑脚出来了,在门外等我。
“我给你关门了啊灿灿,早点睡吧”,一点点退出门外。
“陈燃”,她满脸眼泪叫我名字,一副痴情女主角的样子:“你之前说错了,你说小缪喜欢你是崇拜,其实没有,他就是简单的喜欢。”
门正关一半,尴尬地顿住。回头瞄了眼顾轶,抱着胸在看我。
“睡吧睡吧”,合上门,我转头讪笑道:“你听她瞎说。”
顾轶挑挑眉,“可能不是瞎说吧。”
他揽过我,话里带点不以为然:“你有什么好崇拜的,你怎么想的。”
第70章 结局
第二天一早灿灿就走了,带着她巨大的行李箱,和小缪的吉他。
睡梦中模模糊糊听到了动静,起来去看的时候房间已经空了。后来人到了学校才电话通知我,跟小缪一模一样的路数。
回头想想,灿灿在这也不过一个暑期,短暂又无疾而终的喜欢,不知道对她来说是怎样的一段时光。
后来见到小姑奶奶的机会很少,偶尔会跟我联系问一些专业上的事,更多情况是听我妈提起。
她转专业之后,学得也不错,果然甩掉数学之后没有再挂科;钢琴也捡起来了,居然在准备考级。光这两点,让我舅夸了我小半年,说灿灿暑假在这真是学到东西了。
就是平时很少回家,喜欢到处跑,用长辈的话说:“孩子野了。”
至于感情方面嘛,没听说什么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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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拉回来。
我觉得顾轶旺我。
不是迷信啊,他就是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