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领证之后,运势扶摇直上,尤其在事业上迎来了转机。
准备婚礼那段时间,正赶上鼓励媒体做媒介融合的标杆试点。
其实这早就是大势所趋,大家都在做。但不知道什么契机老话重提,于是我们报社决定在新媒体部搞一个视频栏目,做记者深入一线的内容。
一次会后,李姐把我留下来说了这件事。
她坐在桌前看电脑,一边点鼠标,一边分神说:“你看了刚下来的文没有,咱们要做一个新栏目。”
“这事我知道”,坐在了她对面。
“上面说,让我在社里选几个记者”,她瞟了我一眼:“要上镜的,和写稿可不一样。”
“嗯...”当时已经隐隐觉得机会来了。
李姐说着把电脑屏幕转过来,“你看,大概就是这样的视频”,过了几秒评价:“这是要把报社记者逼成电视台记者啊。”
我不动声色,等她接下来的话。
“陈燃你知道吗,你们主编退休之前,特意给我打电话,说你得干记者的活,不然就是浪费”,李姐笑着看我:“既然部门就有个现成的记者...你做不做?”
那不废话吗我肯定做啊!
就这样接手了新工作,很多东西要从头学起,几个月过去,面对镜头仍然状况迭出。
你们可以在网上找到我的各种采访视频。
在台风天被吹成面瘫的,抱着电线杆艰难说话;
跟着质检人员暗中抽样的,被轰出去把麦都跑掉了;
曝光酒托差点自己喝多,不小心口吐芬芳,后期忘记剪掉的,罚了一个月奖金,两个人都罚;
报道会议,结果身后的电脑屏幕停留在小说文档界面,这个没播出去,编辑及时发现了,我请她吃了一周的饭。
真的不适应跑新闻有摄像机跟着自己,常常板不住言行,一度想放弃。但就是莫名其妙的新闻点击率节节攀升,我就说顾轶旺我嘛。
哦怎么找到这些视频,搜索记者+搞笑。
——
也因为新工作,越来越难抽出时间准备婚礼,把战线拉得老长。
顾轶倒没什么怨言,就是怕我太累。他变成了准备工作的主力,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充分利用我们的碎片时间,见了父母,订了酒店,请了婚礼策划。
还搬了家。
我恢复了弹性工作,顾轶却常常要去学校,权衡之下我们搬到了他的住处。
这房子闲置挺久的,但出乎意料很整洁。搬过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偶然发现他书柜上,数学教材旁边叠着一摞报纸。
打眼我就知道是日报,马上发现新大陆一样招呼他。
边翻边打趣说:“哈,你原来是我们报纸的忠实读者。”
顾轶笑笑,不搭理我。
“现在可没几个人看日报了,都是机关订阅的”,我撇撇嘴,逮到一个野生读者真是不容易:“你从什么时候订的?”
他腾出空来抽出最底下一份,随手点了点报头日期:“从这天之后。”
是我给他专访那天。
“哦呦,原来不是我们报的读者,是陈记者的读者。”
顾轶给了我一个“脸皮真厚”的表情,转身半蹲下整理东西。
正好就顺势整个人扑在他背上,双手把报纸展开在他眼前,四开,一下子把视线都遮住。
“这篇你看了吗?这篇写得好”,我用下巴示意,是去年化工厂泄露的第一篇报道。
“没看”,顾轶不堪其扰,双手还徒劳地整理。
“哎,你看一下呀”,我冲他耳朵说,说完开始呼呼吹气。
“陈燃”,生气了,手里东西一放,“我是收拾房间还是收拾你。”
“...我?”
顾轶笑得肩膀颤,直接背着我起身要往卧室走。这一动突然怕失去平衡,手里报纸就掉了。
他目光随着看向地上,说:“我看过,知道当时为什么突然去找你了吗?因为在这篇报道上看见你实习生名字了。”
本报讯(记者陈燃实习生缪哲)——小小的铅字,静静躺在地上。
——
嗯,我讲了3个月的故事了。
经常写道,“后来...这是后话。”
当所有后话变成前言,时间就走到现在。
现在我在新的住所,刚经过一场令人疲惫的婚礼。
老头证婚,资深记者的派头不见,拿着稿一字一句念的认真极了。
灿灿当伴娘,这个哭包从我上台开始哭到结束。
林文昊组了一帮摄影记者,全程跟拍。
反正现场是哭的哭,笑的笑,闹的闹,除了我和顾轶累到眼睛都睁不开。
但是深夜回家,我又来精神了。现在坐在桌前敲键盘,侧头能看见顾轶睡着的脸。
会让我回想那个下雨的周五,偶然的契机,
感谢偷偷码字的恶习以及不着四六的提问,让轶事开始。
感谢你们听我唠叨,希望你们意识到:
主编、林文昊、蔡姐等等,都是很真实而且平凡的人。有一天你走进办公室,会发现很多他们的影子。
灿灿、林嘉月都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值得既拥有爱情,又拥有优秀的学业乃至事业。
小缪这样的小祖宗,缺点不少,莽撞冲动但真挚善良,莫名吸引人注意(大概除了我),遇到要抓紧,别想太多。
顾轶这样的人不多见,停止幻想。
如果你们还记得,我在第一章 就提到一个人,我的闺蜜梁齐,她说我浑身散发“丧丧”的气质来着。
然后这个人就消失了,现在特来解释:
是这么回事,我落笔之初就告诉了她这件事,我说我要把这段故事写出来。
她问那你打算怎么写我?
我说如实写啊。
梁齐翘个二郎腿,摇头说你别写我,改明儿我自己写自己,不愿意在别人书里当配角。
我一想,这属于当事人未授权嘛,只好说,行吧,反正你彪悍的人生我也写不出来。
至于她什么时候写,我也不知道,这人懒得很。
——
以下才是结局。
两年后。
我和顾轶结婚两年,家里没有添新成员,但多了两只可爱的毛孩子:大课和芥末。
灿灿要毕业了,前段时间听我妈说她在找实习单位,让我帮忙留意。
打听了几家媒体,实习后大概率能留下那种,正打算推荐给她,得知姑奶奶已经自己找好了。
但我妈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只知道是外地一家新闻媒体,叫什么不记得了。
一直想着找时间好好问问她,总是忙忘了。直到去那个城市参加年会,终于知道她在哪实习。
是这么回事。媒介融合搞好几年了吧,今年我才第一次代表报社去参加年会。也赶巧,日期和我结婚纪念日撞上了。
去年结婚纪念日我和顾轶去了新加坡忆苦思甜,当时约定以后每个纪念日都找一个地方旅游,没想到第二年计划就要泡汤,因为这出差。
几小时飞机过来,晚上才到,第二天就在酒店会议厅坐一上午。我困得眼睛打架,伏在桌子上睡着,还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是顾轶,弯腰接起来悄声说:“在会场,等下我出去回给你。”
起身从后门溜走,在走廊拐角正想打回去,看见另一侧后门走出来一个人。
高个子,穿了件衬衫,手里很明显拿了包烟。
小缪?
我反应过来,忙用手机打开会议群找参会名单,发现了他的名字,后面跟着的单位是一家前不久崭露头角的线上新闻媒体。
小缪的角度看不到我,他大概是中途溜出来抽烟。没等拿出烟来,后门又跟出一个女生。
“这个采访我明明没参加,为什么要我写稿?”她边说边走过去。
“你是实习生,你不写谁写”,小缪拿烟的手暂时放下,一脸理所当然。
“那上次的新闻我写了稿子,也没发出去啊?”接着质问。
“你那稿子根本用不了。”
女生背影明显倒吸一口凉气:“...那你不早说,怎么会有你这种记者,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小缪笑答:“都是跟你姐学的。”
灿灿原地呆了几秒,我甚至都能想到她生气又委屈的表情,没准马上要哭出来。
“诶,我要抽烟了。”
她无计可施,转身要走,一边恨恨嘟囔:“早知道我不来了。”
“后悔来不及了,今天稿子也你写”,小缪淡淡说。
半晌看着她背影自顾自笑了,说:“我都没让你去游泳池偷拍。”
我还在这场偶遇中看戏,突然手机震动,这才想起来忘了给顾轶回电话,赶紧讪讪接起来。
“喂,我刚从会场出来。”
“司机师傅等我半天了,你赶紧说一下酒店名字”,他解释,“结婚纪念日还是要过,这算不算旅游啊?”
(全文完)
第71章 番外不知道的事
你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陈燃在写这个,搬家之前。
那天晚上有课,回家将近10点。开门没听到动静,进了房间发现她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脑开着。
陈燃经常晚上写稿,有时候是写小说。但接了新工作之后,白天精力消耗过大,加上准备婚礼,越来越力不从心。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写睡着了。
没试图去叫醒。我轻轻扶她肩膀,想抱起来送到床上。
结果这过程中人就被我弄醒了,眼睛半睁了几秒,迷迷糊糊说:“你回来了。”
“嗯”,我答,“去睡觉。”
她可能困极,挺老实的任我抱起来,要离开桌子的时候突然伸手徒劳挥了几下:“我得关电脑关电脑...”
“我关”,下意识就扫了一眼,停在文档界面,内容多对话,看起来像小说:“我不看你小说,放心。”
她支支吾吾,我凑近也没听清在说什么。但很快不出声了,手又缩回胸前,眼睛慢慢合起来。
放到床上,盖好被。稍微挪了几下,呼吸逐渐均匀,睡熟了。
陈燃从来不让我看她的小说,觉得难为情,想想也可以理解。我答应了她不看,但转身回去关电脑的时候,无意发现屏幕上出现自己的名字。
写小说用真名,倒没料到。这在你们写作里叫什么来着,自传还是纪实文学?
鼠标从关机键移走,我坐下来,准备只看这一页。
看完发现我抬举她了,这应该就是个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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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燃问过我是不是一见钟情,不止一次。她纳闷故事的开端,有时候回忆以前的事情,会恍然大悟觉得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
呵,其实没那么多计划,我也措手不及。
是否一见钟情有点难讲,但那次会议我确实一眼就看见她了。
当时回国不久,顶着教授头衔难免有人质疑。所以年会就显得比较重要,我也算上心,准备妥当。
会前几分钟,确认好发言材料,我在台上环顾坐席。几乎满座,大多数人处于等待开场的无聊状态。
只有她不是,让我一眼就注意到了。陈燃当时坐在第二排靠边,她的位置头顶刚好有射灯,再加上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辉映反衬下,异常明显。
很白,长发,发尾有点散乱在肩上,几缕贴着锁骨滑进衬衫领子里。
一直对着笔记本飞快打字,很专注。我留意了桌牌,是日报社记者,心里正要感叹稿件任务繁重,就发现,她键盘敲着敲着笑了。
非常由衷地、旁若无人地笑了。
后来整场发言,我都时不时观察她。有时候笑,有时候发呆,有时候皱眉冥思苦想,目光数次扫过台上,都没有聚焦,仿佛眼前一片空白。
原来是个全程开小差的划水记者,挺有意思。
其实会议尾声的记者提问环节,系里已经安排好了,我也有现成的答案,涉及下一步研究方向。但就是一个瞬间的念头,我想关照下这位差生,低声和主持人交代——
于是她满脸茫然站了起来,甚至不知道提问对象,最后信口胡诌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接着她问:“您结婚了吗?”让我有点吃惊。
自己顺势回的话:“欢迎增加个人生活”,则让我完全震惊。
所以我没有计划好,从注意到她开始,事情就不可控制滑向计划外了。
之后的一切,是不断计划又推翻的过程,我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她的变化。
陈燃总觉得我“厉害”。她时常发表类似感慨,诸如我脑子好使,精明,她又被我绕进去了等等。
她不知道我一直在解题而已,脑子再好使也只能败给这个出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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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题过程中遇到最大的障碍,是陈燃的实习生,一次次打乱我步调。
叫缪哲对吧,陈燃叫他小缪。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办公室改试卷。当时就有一种自己的两个学生在底下偷偷谈恋爱的感觉。
作为老师,见过太多学生。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暗中较劲能发展成什么,我太清楚了。
后来去酒吧接人,是对我担心的印证。他喝多了,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讲的都是陈燃。
“为什么不来看演出?”
“稿子要不要我写。”
“今天采访怎么样...”
所以陈燃的实习生喜欢她,这件事我早早就知道了,甚至可能比小缪自己意识到还要早。
后来下了很多冲动的决定,多多少少和这相关。比如匆忙去乡下找陈燃“相亲”。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家小饭店。墙角的破电视音量时大时小,桌面油迹发亮,老板娘一脸看戏神情,她女儿晃得椅子吱吱嘎嘎...
一碗没味道的面。反正我是没吃出味道,一直在心里构思等会儿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