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盼夏怎么样了?”
“瞧着不行了,那帮狗奴婢是照实打的。”
“不能让人死在这里,你赶紧去北苑,叫陈锦给爷爷滚过来接人。”
“是。”
作者有话要说:
陆湘:除了我,没人想救盼夏。
66:你想让我去吗?
陆湘(口是心非):我不想
66(你为什么不想):好
第50章
“姑姑,徐医女来了。”
玉漱领着人进屋,陆湘闻言,忙把床榻的位置让开。
方才她一直守着盼夏,盼夏的腰以下血肉模糊,陆湘不敢看,也不敢碰,只坐在榻边陪着盼夏说话,叫她坚持一下。
盼夏始终昏迷着,连胡话都没有一句,趴在榻上一动不动,好似被人弄坏的稻草人。
“姑姑。”徐医女上前一拜。
这个徐医女素日与敬事房往来多,彼此也是相熟的。
“快别拜了,瞧瞧她吧。”陆湘道。
徐医女上前查看了一下盼夏的伤势,也吓了一跳。
“怎么样?”
徐医女叹了口气,“宫里的规矩姑姑是知道的,执掌庭杖的太监手里头有轻重,人什么样全看他们想打成什么样,盼夏姑娘这……”
“还有救吗?”陆湘径直问。
“我医术有限,不知道该怎么救。”太医院的徐医女们都是从掖庭局选派过去的,平常多为宫女、太监看病,跟太医们比起来,这些医女学习医术时日浅薄,只是略通医理和药理而已。
陆湘见她这样说,也不为难她,只问:“依你之见,若是请太医过来,是否还有救?”
那徐医女想了想,“太医院里有位杭太医精通外伤治疗,若是能请得动他过来,或许能有法子。”
杭太医……
陆湘相熟的多是妇科圣手,这位杭太医的名讳是从来没有听过。
“姑姑,我倒是知道这个杭太医的。”玉漱上前道,“确实是精通外伤的,年初锦衣卫指挥使遇袭身受重伤,就是请的杭太医治的。”
“你有办法请杭太医过来给盼夏瞧瞧么?”陆湘问。
“我人微言轻,只是知道这件事,与杭太医并无什么交情。”
“封公公呢?”陆湘问。
“若是祖宗发话,杭太医定然会来。”
人命关天,陆湘立时拿了主意,“你现在去一趟司礼监,就说是我的意思,想请封公公安排一下。”
封勇礼和盛福全都是隐约知道皇帝在关照她的人,应当会帮忙。
玉漱点头,正欲转身,陆湘又道:“我惹了沐贵妃不碍事,你们可别惹着。你去找封公公时隐秘些,别叫人知道了。不要给太医惹麻烦。”
“多谢姑姑心疼。”玉漱笑着应下,便出了屋子。
“姑姑,要不我先替盼夏姑娘清理一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沐贵妃在御花园打人的时候,只一会儿功夫宫里就传遍了。
这徐医女虽奉了崔直的命前来,心中亦怕惹怒了沐贵妃,现下听到陆湘嘱咐玉漱不要声张,稍微安定了些,走到榻前开始为盼夏清理伤口。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徐医女道:“她受的皮肉伤,又伤得极重,怕是穿衣不能,姑姑若是方便,去找床轻一些薄一些的凉被过来。”
“好,我去看看。”
陆湘一向生活考究,屋子里好东西不少。
没多久就取了一床蚕丝被过来。
回来的时候,徐医女已经小心翼翼地把盼夏身上沾着血污的衣裳褪去了,露出打烂的皮肉。
陆湘不忍直视,放下蚕丝被便出去了。
盼夏性子柔顺,一向与人为善,在敬事房这么久,陆湘从没见过她与人红脸。不论是敬事房上上下下,还是各宫各处的主子奴婢,说起盼夏时都称她一个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好,容易心软。
因此,她才心软会答应让兰喜悄悄去御花园转一下。
可兰喜就算是错,掌嘴成那般罢了,为什么要对盼夏打这么重的板子。
陆湘知道沐贵妃平日是宫中行事没有章法,但陆湘明白,她虽然嚣张跋扈,却不是疯子,并不是逮谁就咬。
今日她咬住了盼夏,必定是在她的眼里,盼夏惹了她不痛快。盼夏如今深居北苑,难得来一次皇宫,怎么会惹着她不快了呢?
眼下却不是查问这个的时机,先得想法子保住盼夏的性命。
“姑姑。”
陆湘站在屋外,等着徐医女给盼夏处置伤处,刚站了一会儿,就看见小顺子领着陈锦过来了。
一对上陆湘的目光,小顺子转身就扔下陈锦溜了。
陈锦倒是走过来询问:“姑姑,盼夏姑娘如何了?”
“徐医女还在为她检查,她医术有限也看不出什么,等到太医来了再说。”
陈锦点了点头,又望向陆湘:“姑姑,先前小顺子过来找我,说王公公让我接人,我已经带了人过来,你看我是现在……”
“六爷说什么了吗?”
“六爷没说什么,还在亭子里下棋。他一坐就是大半日。盼夏是长禧宫的人,我来接她,也不必等主子发话的。”
“盼夏从前在敬事房时,与沐贵妃从无过节,她在长禧宫做事时得罪过沐贵妃吗?”陆湘问。
陈锦的目光有些闪烁,静默了一下方才道:“盼夏素日在宫里并不常出门,照理不会碰到沐贵妃。只是每回宫里发东西时都是盼夏带人过来取,也未可知。”
陆湘看着陈锦,陈锦道:“姑姑,您看我现在把盼夏接回去吗?”
“不必了,她伤得很重,等太医过来了,再看看是否挪动。”
陈锦点了点头,又道:“盼夏如今是长禧宫的人,若是安置在敬事房,旁人……”
“是我要把她安置在敬事房。”
“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要接人,姑姑随时发话就是。”
陆湘心中微冷。
若是尸体,你们预备接到哪里去呢?
只是这话她没对陈锦说出来,只是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陈锦想了想,又道:“太医院那边六爷有相熟的太医,若是……”
“他会管吗?还是说你打算借着他的名头去请人?”
陈锦带着歉意地笑笑:“姑姑,那我先回长禧宫了。”
说罢,转身离去。
拐角的地方陆湘听到有人在跺脚。
陆湘道:“到送走的时候我会送走,不会叫她死在敬事房,你叫王公公放心。”
拐角的动静没了。
陆湘并不急着回屋去看盼夏,而是再次回到自己的屋子,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个锦盒,锦盒上挂着一枚八宝金锁。
这盒子陆湘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了。
她从身上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金锁。
一打开盒子,顿时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
这盒子的密封极好,里头的东西散不出一点味儿来,这一打开,若有似无的香味迅速填满了整个房间。
盒子里头摆着四个颜色各异的小罐子,每一个罐子里都装着一枚丹药。
曾经有一个帝王,为求长生,集天下仙物炼制了这些丹药,千年的灵芝、千年的人参、千年的太岁、千年的龟壳、千年的树皮……
当然,他没有成功,这些丹药他服下无数,终究没能求得长生。
不过,这些丹药虽无法求得长生,的的确确可以强身健体。
那徐医女的话不假。
宫里行庭杖的太监那是打了多少板子练出来的,下手有轻重,打空心的可保人受伤而不死,打实心板子人必死无疑。
她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盼夏已经挨了十几个实心板子,她到这一刻还没断气已经极是难得,便是请那治外伤的杭太医过来想必也是回天乏术。
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些丹药了。
陆湘拿起一个红色罐子,将盒子重新锁上放回衣柜,匆匆出了门。
玉漱的屋子里只有徐医女在替盼夏清洗。
听到响动,徐医女转过身,“姑姑带了什么香囊,怎么这样好闻?”
陆湘道:“怎么样了?”
徐医女伸手将蚕丝被撩开一点:“有伤的地方我已经替盼夏姑娘清洗过了,等一会儿晾干了再涂上外伤药粉。不过……姑姑晓得的,她连着五脏六腑都伤着了,光是这些皮肉……”
屋子里摆着三四个水盆,每个里头都是血污翻腾,看得陆湘胆战心惊。
“今日辛苦你了,你先回太医院吧。”
徐医女能做的事情的确有限,见陆湘乐意让她离开,自是点了头。
临出门前,她又吸了吸鼻子。
这陆姑姑带的香囊也太好提神醒脑了。
待那徐医女出去,陆湘方站起身把门拉上。
药罐里只有一颗丹药,大部分丹药都被吃了,剩下的只有这么几颗。
这些丹药已经放了一百年了,可因着里头的东西都是久存不坏之物,拿出来看着与从前无异。
一打开药罐的盖子,方才屋子里还只是淡淡的香味,瞬间就满室生香。
陆湘知道,这些丹药虽有强身健体之效,却并无起死回生之功。
她闭上眼睛,心一横,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划破了手指。
血,一滴一滴落在那颗丹药上,浸进丹药中,将那粒褐色的丹药渐渐染红。
陆湘觉得手指很疼,普通人的手滴过一阵血后就会停下来,但她不会,她的血会一直流一直流。
她往自己的伤口上撒上止血药,拿帕子紧紧包扎住,才觉得好过一些。
只是很快,她就看见白色的帕子被血浸润了。
陆湘忍着疼,将那染了自己的血的丹药塞进奄奄一息的盼夏口中,这才松了口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
她就是药。
第51章
陆湘就这么守着盼夏,迫切地想知道到底能不能救她。
她是药,丹也是药,但陆湘并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奏效。毕竟,当年那个方士说过,她这味“药”不是这么用的。
她是病急乱投医,只盼着能帮着盼夏撑过这一关。
杭太医是半个时辰后请过来的。
玉漱说这一趟十分顺当,到了司礼监跟封勇礼说过之后,他爽快地应下了,差人把杭太医请了过来,杭太医提着药箱从司礼监跟着玉漱来了敬事房,连药童都没带。
陆湘点了点头,方知这般就不容易走漏消息。
把杭太医请到司礼监,太医院的人便都以为是东厂这边有人需要杭太医治外伤,等杭太医到了司礼监打一趟,再跟到敬事房来,知道的人就少了很多。
毕竟,司礼监的人训练有素,个个口风很紧。
皇城里这么多宫这么多处,也只有司礼监是密不透风的。
“杭太医,方才医女过来已经替她清理了伤口,洒了些止血的药粉,您瞧瞧。”陆湘把杭太医请进屋,一面将盼夏的伤势跟杭太医说了一下,“盼夏只是一个宫女,劳烦太医过来,着实……有些冒昧。”
“姑姑哪里的话,救死扶伤原是行医之人该做的事。只是在宫里规矩森严,不得不从罢了。”杭太医放下了药箱,撩起蚕丝被简单扫了一眼盼夏的伤口,重新替她盖上被子。
“陆姑姑,有些话我得先跟你说清楚。”
“太医请说。”
“这庭杖可不只是外伤,下手狠了,那是连五脏六腑一起受损,方才过来的路上,玉漱姑娘已经同我说了,盼夏姑娘足足挨了十几个实心板子,我恐怕……”
“我知道的,尽人事听天命。”
杭太医听陆湘如此说,这才坐下,将盼夏的手腕拉出来,替她把脉。
陆湘静静等在一旁。
玉漱机敏,出去给杭太医端了一盏茶进来。
陆湘和玉漱静静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杭太医摸着盼夏的脉象,时而蹙眉,时而摇头,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境况。
寻常诊脉,大夫片刻便有了结果,今日这杭太医
约莫等了足足一烛香的时间,杭太医方才收了手。
“太医,盼夏如何了?”
杭太医依旧蹙眉,并未开口,两只手半握成拳头在一处敲了两下。
“该如何说呢?我行医十余年,跟院首、院判他们比起来微不足道,可是也不算短浅了,却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脉象。”
陆湘心里顿时一紧,生怕自己的一时冲动,反害了盼夏,追问道:“杭太医,这怪异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好,当然是好。”杭太医道。
陆湘虽然心里有些把握,但听到杭太医这么说,总算是踏实了,这才又问:“是如何怪异法?”
“我刚摸到盼夏姑娘的脉象时,脉象紊乱且十分无力,这是大限将至之兆,也符合我来时说的那番推测,这是照实打的庭杖,五脏六腑俱已受损,无力回天。可在我给她把脉的时候,脉象竟然有了一些变化,虽然与常人比起仍是无力紊乱,却比我初初把脉的时候要有力了些,所以才说怪异。”
陆湘给盼夏服下的丹药都是强心护脉的功效,如今果真奏效,倒也放了心。
“如此,便是要好了吗?”
“万幸啊,万幸啊,盼夏姑娘的脏器比常人强健一些,竟是扛住了。”
陆湘又问:“盼夏瞧着柔柔弱弱的,竟是比常人强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