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练剑的时间不长不短,时飞没有计时,但大概也知道,差不多在两个小时左右。
在这期间,时飞特地观察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那条深刻见骨的割伤在阿尔文看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一道浅痕。而现在,更是恢复如初,那条瓷白细腻的小臂上,更是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她确信自家祖传的护体罡气没有加快愈合的功能。
更何况,这已经不是加快愈合那么简单了,它几乎是将自己几个月能养好的伤,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全部治愈了。
包括伤口中的各种入侵的黑暗元素,全都消失殆尽。
这是哪怕十级治疗师,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时飞一时有些陷入了僵局。
来到这片大陆的三年间,她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变化是否正常,又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好在她也没有太多纠结的时间。
因为天彻底亮了之后,塞西尔回来了。
茉莉之前被班刺|激的落荒而逃,为了保证自己不会一时激动做下出格的事,赶紧去找了她没有腹肌的未婚夫洗眼睛。
等到她把领主和塞西尔的情况说完,整个人这才冷静了下来。
莫尔见怪不怪的任由未婚妻抱着他东看西看,一眼就知道茉莉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他们还没结婚,但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也能算半个老夫老妻了,谁还不知道谁呀。
只不过他关心的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谁这么没公德心乱露肌肉,而是领主他们的神仙打架结束了。
知道这一点,又听茉莉说了那边还有别人受了重伤,一时回不来,莫尔便急急忙忙的驾着马车,去他们之前打斗的地方,接了剩下的三个人。
马车当然不是领主那辆华而不实的金漆马车,莫尔驾的是辆很普通很不起眼的木制马车。
等他匆匆忙忙的接到塞西尔,又为了平稳慢慢悠悠的赶回来,蒙蒙亮的天,就已经大亮了。
远处教廷的钟声敲响了十下,莫尔才驾着马车,驶进了阿尔文的院子。
马车停下,车帘掀开,时飞下意识朝那边看去,就和正要下车的塞西尔对上了眼。
吸血鬼跳下马车,大步朝时飞跨了过来,手上自然而然的扶住了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起来。
他有些惊讶的说:“看来阿尔文还有几分本事,你的伤都好了。”
时飞不知道把自己的奇怪之处往外说好不好,但她之前受了多重的伤塞西尔是知道的,瞒着他也不现实,而且若是他去问阿尔文,立刻也能知道。
她犹豫了片刻,就把情况告诉了他:“不是阿尔文,我的伤自己愈合了。”
塞西尔还没说话,布莱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惊讶的说:“在路上就痊愈了?”
时飞皱了皱眉,点了头。
“天啊!”布莱恩高兴的说:“原来殿下这么强了吗!”
时飞递给他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布莱恩就兴奋的继续说了起来:“吸血鬼的唾液有治疗的功能,不然你以为我们吸完血,那些血奴是怎么止血的?”
时飞不置可否:“是吗?”
“当然。”塞西尔的脸色已经难看了起来,但布莱恩完全没有注意到,还在兴奋的说:“只是殿下以前也同我们一样,只能止血和简单的愈合,做不到现在这样一点疤痕都看不到。”
时飞:“所以我的伤不是因为塞西尔?”
他疑惑了片刻,很快又为自己找到了原因:“我知道了,是血脉传承,殿下吸收了传承之力,不仅法力提升到了九级,就连唾液的治愈效果,都超越了那些高级治疗师……”
“够了。”
塞西尔面色不善的打断了他:“没有。”
布莱恩把想说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不知道自家殿下为什么好好的就臭了脸。
时飞也不知道。
她刚觉得布莱恩的解释也颇有可取之处,还没等细想,就看到了炸毛的塞西尔……
“怎么了?”时飞顺毛摸:“没有什么?”
塞西尔抿了抿唇,吭哧了半天,才在时飞的鼓励下,再次涨红了脸,声若蚊蝇的说:“没有给别人止过血,我以后也不会咬别的人了。”
时飞:“……哦。”
这种感觉怎么回事?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叫塞西尔这样一解释,气氛突然就变得奇怪了。
有点尴尬啊……
布莱恩:“……”
布莱恩震惊的看着自家殿下,万万没想到,自己被凶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塞西尔轻咳一声,解释说:“而且应该不是我的原因,你后背的伤也好了,而我之前只舔……舔了脖子。”
说到这,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才有些降温的脸,又红了起来。
气氛一时间竟有些沉默。
布莱恩:“……”
这不是我家高贵冷艳的殿下。
绝不是。
正在这时,小狼人暂住的那间客房,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布鲁克有些沙哑的兴奋嗓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太好了,小家伙醒了。”
布鲁克松了好大一口气:“我们是不是带他回城堡比较好?冰城还是太冷了,不适合养伤。”
时飞下意识避开塞西尔的目光,也跟着应道:“也好,不过我这还有个人需要阿尔文的治疗,等他稍微稳定下来,我就带着他和小狼人一起回城堡。”
布鲁克这时候才发现领主身边除了塞西尔,竟然还有伤害小狼人的那个罪魁祸首。
他眉毛一瞬间皱了起来,戒备的问:“他怎么在这?”
时飞:“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不过他是塞西尔的护卫,有塞西尔的看管,不会再伤害咱们领地的人了。”
布鲁克闻言看向塞西尔,想要得到他的确定,却没成想一眼看到一张大红脸。
布鲁克:“?”
他一瞬间想到了城堡初见时的那时候,这位吸血鬼先生,似乎也是这幅模样?
布鲁克不解的说:“为什么塞西尔的脸,总是在充血?这还是治一治比较好吧,别是什么毛病?”
塞西尔:“……”
布鲁克还说:“你如果讨厌阿尔文是光法师,我可以把我朋友介绍给你,他是城堡的医生,不是光系的,但医术还不错?”
时飞:“噗。”
第27章
有此一言, 塞西尔同布鲁克的梁子, 算是彻底结了下来。
他现在就是瞅这个黄毛很不顺眼,非常极其特别的不顺眼。
但碍于时飞还在, 他又不能做些什么,也只好报以一个怒视,然后满脸不爽的走回了车里。
马车里, 安德烈正目光呆滞的仰望着车顶, 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听到掀开帘子的声音, 一瞬间双眼里猛然爆发出浓浓的求生欲。
塞西尔弯腰走进马车,低头看向他们的俘虏,一下子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救……”
“知道,会救你,别再说了。”塞西尔心烦的堵住了安德烈的话:“让我安静一会。”
安德烈:“……”
安德烈有一句槽实在想吐。
再让你安静,我恐怕就要永远安静了
他越看自己这无人问津的形势, 就越觉得前途堪忧, 他甚至可能不是死于伤势过重, 而是要折在延误治疗的手上。
他一想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等待不知道何时会来的治疗师的那三个小时,整个人就格外的绝望。
而且果然如他所料, 他们根本就没有等来治疗师, 而是一个车夫驾着颠簸的马车,把他接来了这里。
那他为什么还要等这三个小时?
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带着他来这里?
扛着也好抱着也罢,他不觉得和马车有太大的差别啊?
安德烈眼里含了一泡泪,他觉得自己可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安德烈怨念深重, 但他却没有得到塞西尔的任何回应。
因为塞西尔心烦还来不及,安德烈是死是活他都不在意,也根本就没工夫开解病人。
不过好在时飞还记得他。
时飞和布鲁克说完话,就直接走向了阿尔文的房门口,敲起了门。
没人应答。
时飞只好又敲了几下。
她知道阿尔文今天很累了,可安德烈再不治……
可能真的要凉。
的确,那是他们的俘虏,也是让自己身受重伤——至少重伤过几个小时的罪魁祸首。
但时飞想要活着的安德烈。
因为她觉得这一系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从吸血鬼口中听到的灭族惨剧,再到出现在她境内的闯入者。从那把被她砍断却形似重剑的宽剑,到安德烈前后不一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种种表现。
都让时飞觉得很不对劲。
所以她需要安德烈活着,这样她才有机会寻问,亦或者逼问出,事情的真相。
所以,哪怕明知道阿尔文很累,她还是会一遍又一遍的敲门。
因为现在,她的领地里除了那个光系的牧师,并没有另外一个可以充当治疗师角色的人了。
可惜等了几十秒,依旧没人开门。
时飞只好又抬起了手,打算敲第三次门。
食指已经屈起落下,即将扣在门上,但同一时间,木门“嚯”的一声,却突然被拉开了。
时飞敲了一个空。
门后是一脸阴沉的阿尔文,嘴唇紧紧的抿着,眉头深深的皱着,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
阿尔文一字一顿的咬着牙说:“有事?”
时飞诚实的说:“有事。”
阿尔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一点:“干什么?”
时飞说:“想让你帮忙治疗……”
“你不需要治疗,还要我说几遍?”阿尔文语气不善的打断了她。
然后便听时飞一愣之后,接着说:“治疗一个人,不是我。”
阿尔文一下子知道自己发错了脾气。
每到困倦时,他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以往有菲斯希尔还好,她的轻声细语总能渐渐打消他的烦躁。可今天菲斯希尔连夜炼药,也受了累,喂完药便回去休息了,阿尔文的“缓和剂”一下子就没有了。
本来他都要去补觉了,谁能想到除了小狼人,还有一个安德烈需要治疗呢?
好在困倦影响了他的脾气,却没有影响他的智商。
阿尔文还记得时飞的强大和不好惹,于是他揉了揉额角,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抱歉。”阿尔文说。
时飞摇了摇头:“菲斯希尔说你一困起来脾气就不好,我有准备的。而且也是因为小狼人,你才会一夜没睡,没有精神。只不过事情紧急,那人强势又太重,我才只好再找你,他就在马车上,能和我来看看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有天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阿尔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跟着时飞走近马车,掀开门帘,然后就看到了他的第二个病患。
伤的……是真的重。
而且莫名的有点眼熟。
还没来得及细想,时飞的寻问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可以治吗?”她凑了过来,问道。
“我试试。”阿尔文一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他伸开双手开始吟唱,冗长的咒语像是一首唯美的赞歌,随着低低浅浅的吟唱,光系的魔法元素朝他汇聚而来,逐渐形成一张透明的光罩,在他的指引下,整个罩住了安德烈的身体。
一团团黑色的烟雾从安德烈的伤口里冒出来,慢慢褪去黑紫的颜色。
这是时飞第二次看光系法师治疗了。
第一次还是几年前在冒险者协会时,她绑来教廷的治疗师,给老头子治病。
那是个正经的高级治疗师,教廷的宝贝。
阿尔文虽然也是光系的法师,但他原本选的职业是牧师,并非专业的治疗师。
时飞还以为对方就算会一些治疗术,也会有些生疏不熟练,如今看来,竟比专业的治疗师,也差不了什么。
她不由得放心了许多。
莫尔找的这辆马车,不像管家加文挑的那辆华而不实的金边马车,空间要大的多。
安德烈平躺在马车中央,阿尔文在马车门口半跪着为他吟唱,就这样,时飞还能从他们旁边找到空隙,轻而易举的溜进最里面,和塞西尔肩并着肩,并排坐下。
塞西尔双手放在膝盖上,板着一张脸,坐姿很是僵硬。
因为坐在一起,难免挨挨蹭蹭。
时飞不小心碰了塞西尔的胳膊一下,然后就彻底感受到了对方的僵硬。
时飞侧过头,疑惑的看了塞西尔一眼。
塞西尔僵硬的攥紧拳头,没什么底气的粗着声音说:“看什么看。”
时飞:“你怎么硬了?”
塞西尔:“……自然反应。”
你挨的那么近,我紧张不行吗?
正掀开车帘,打算看看治疗进展如何的布莱恩:“???”
这都是什么糟糕的对话?
说话的两个人,一本正经,显然没有意识到槽点所在,但听他们说话的三个人,却多少都被影响了心情。
布莱恩满身酸气,安德烈翻了个白眼,阿尔文的反应最剧烈。
他……
他一下子卡了壳,吟唱被迫中断,那层治疗的光罩“噗”的一声,破了。
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