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整个人却已经不再紧绷了。
他对时飞松了口:“其实有我在,你也不会遇到危险。”
时飞说:“那我问啦。”
塞西尔抬了抬下巴:“嗯哼。”
安德烈:“……”
安德烈被无视的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他看着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的一人一吸血鬼,几次欲言又止,却都插不进半句话。
直到又一次尝试失败,他安详的躺在地上,打算就这么拖时间算了的时候,他听到了塞西尔不善的问话声。
“别装死,不是要解释吗,怎么不说话了?”
安德烈:“?”
那也得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安德烈受不了这委屈,可面对实力碾压自己的吸血鬼,他又不得不忍了下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稳住了自己的脾气,这才说道:“我是被人控制了。”
时飞终于等到了她想知道的内容:“被谁?”
安德烈很郁闷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在一次清剿行动中失去意识的,期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昨天晚上,我突然恢复了意识,可那时候,我已经被……”
他看了一眼吸血鬼,顶着塞西尔不善的目光,说道:“我已经被这个黑暗生物重伤,几度濒死了。”
丽芙脸色苍白的问:“清剿行动?”
安德烈不明所以:“怎么了?”
丽芙问:“是一年前的清剿行动吗?”
看到安德烈点了头,丽芙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时飞隐隐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
怀里的小狼人被吵的动来动去,眼看就要醒了。时飞叫来了布鲁克,让他先把小家伙带走安顿,又让莫尔和阿尔文先回城堡,有事过后再谈。
简单的清了场,门口除了她,便只剩下两只吸血鬼,一对未婚夫妻,外加一个管家了。
时飞这时才对丽芙说道:“看来你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丽芙咬了咬牙,点头说道:“我和安德烈是未婚夫妻,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之所以会来道格拉斯的城堡当女仆,是因为收到了安德烈的传信,需要我帮助他,杀死黑暗领主,拯救这片领地。”
时飞奇怪的说:“但你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却什么都没有做?”
丽芙看了看安德烈,她的未婚夫一脸的茫然,全然不知道自己传过这样的信。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被人耍了!
丽芙气愤的说:“这一年间,我陆续收到了很多信,都是让我不要轻举妄动,为了最后的一击必杀,最好先调查清楚道格拉斯的私藏,等他来城堡时再里应外合,以免发生意外。”
安德烈快速的说:“我没有。”
丽芙说:“我知道。一开始是因为字迹相同,又随信送来了我们订婚时属于安德烈的那只戒指,我才相信的。但后来,我意外得知了他失踪的消息,却依旧能收到寻问私藏的信件后,我就知道一直与我通信的不是他了。”
时飞想起了什么:“所以之前你和管家说的辞工理由,也是因为你发现了这个?”
丽芙说:“一方面是,另一方面是您来了,您杀死了道格拉斯,解救了这片领地,我就更没有必要留下来了。”
事情一时间变得更加复杂了。
丽芙最后又补充了一点,那就是给她写信的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才一直会让她暗中调查道格拉斯的收藏。
这让时飞疑惑了。
她同管家一起清理过城堡,里面说实话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哪怕是藏宝室里,多数也都是道格拉斯被哄骗买下的无用之物,又有哪个是值得别人大费周章,甚至派来奸细调查的?
丽芙对此同样不知情。
时飞无法,只得公事公办的说:“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们可能要在地牢里住一段时间了。”
丽芙不在乎这个,她离开本来也是为了去找安德烈,现在失踪的人回来了,在哪其实无所谓。
毕竟他还受着伤,去地牢养伤也好。
安德烈的不满被镇压了,管家又叫回了那两个粗手笨脚的男仆。他们无视了安德烈强烈的拒绝声,再一次把他抬了起来,磕磕绊绊的走进了地牢。
伴随着一路的“叮咣”和“哎呦”声,时飞关门落锁,将这对未婚夫妻留在地牢,接着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塞西尔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身后,直到他们走进了房间,才突然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时飞说:“还没想好,我不知道安德烈恢复理智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还是关起来比较稳妥。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应该是你复仇的关键。”
塞西尔愣住了:“你是为了我,才不让我杀他的?”
时飞说:“一部分原因。”
塞西尔感动极了,选择性忽略了时飞强调的“一部分”,眼睛甚至都亮了起来。
时飞说:“对了,安德烈的断剑你有带来吗?”
“当然。”塞西尔把腰间拴着的两截宽剑解下来,丢到了桌子上:“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还是捡来了。而且这剑断了之后,一点都不会灼伤到我了。”
时飞把从冰城带来的小篮子放下,摸索了一会断剑,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塞西尔问:“怎么样?”
“看不出来,也许我们该问问阿尔文,他毕竟是光系的法师,也许会知道什么。”
听到要找那个家伙,塞西尔有点不快,但他知道时飞是在为他考虑,便没有吭声,只是闷闷的点了点头。
时飞几不可闻的嘀咕道:“如果还不行,恐怕我得回去问问那几个老头子了。”
去冒险者协会求助是她的下下之策,毕竟在那边她树敌太多,轻易不想回去。
越想越心烦,时飞索性放下断剑,把小篮子里的葡萄酒拿了出来。
“你要喝酒?”时飞眼尖的看到,几步凑了过去。
时飞点了点头,从橱柜里翻出了两个酒杯:“来一杯?”
塞西尔从善如流的接了过来,怀疑的问:“你会喝酒?”
时飞扬眉:“当然!”
只是葡萄酒而已,以往她啤酒白酒都尝过,虽然很不喜欢,也很少喝,但也不是毫无酒量。
再者说了,葡萄酒的度数一向很低,她能有什么问题?
酒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入了玻璃杯。
时飞没有遵从什么“醒观摇闻品”的步骤,直接给彼此到了一小杯,自己凑到杯沿嗅了嗅,一口就干了。
然后……
立刻就倒了。
伴随“咚”的一声闷响,时飞整个脸着地,砸到了桌子上。
塞西尔吓了一跳,赶紧放下酒杯,扶起了时飞。
时飞闭着眼睛,呼吸悠长而平稳,醉的突兀又彻底。
但她的眼角和鼻尖却因为生理性的疼痛,而有些泛红,看起来柔和了平日的冷硬,竟有了些柔弱和楚楚可怜。
塞西尔:“……”
柔弱?可怜?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虽然暗地里这么吐槽自己,可塞西尔看着这个样子的时飞,心脏却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噗通!”
塞西尔的喉咙快速的上下划动了一下,目不转睛的看着时飞。
“噗通!”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无法控制自己向前探出身子,凑到了时飞的脸旁。
“噗通!”
脸越来越近,他能看到时飞脸上细微的毛孔,也能看到她那双被葡萄酒晕染的,鲜艳饱满的双唇。
“噗通噗通噗通……”
鬼使神差的,他凑近了那双唇,轻轻的贴了上去……
塞西尔:“!!!”
塞西尔惊恐的推开时飞,整个人突然弹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亲时飞?
难道那个死女人的嘴唇比血还好吃吗?
塞西尔看着自己的双手,摸着自己的嘴唇,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深吸了一口气,倒退了一步,然后突然转身,落荒而逃。
第31章
塞西尔通红着一张脸, 从时飞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偌大的城堡里空空荡荡, 人都不知道去哪了,他一只吸血鬼漫无目的的走在里面, 突然产生了一丝茫然与无措。
他果然是生病了。
吸血鬼悻悻的想。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死女人有点可爱,那双总是堵的他无话可说的嘴唇也变得有点好吃?
更让他无法释怀的是,自己为什么突然……突然就那么亲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嘴唇上, 塞西尔下意识的伸出舌尖, 在自己的下唇上舔了舔……
塞西尔:“???”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吸血鬼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整个人如遭雷劈。
就是傻子也知道,他的行为已经脱离朋友的范畴。
有什么在塞西尔的心头呼之欲出,却差了临门一脚,让他捋不出头绪。
他烦躁的抓乱了自己黑色的长发,失魂落魄的走出城堡。
城堡外的花园里开满了鲜花,散发着清幽的芬芳, 恰到好处的缓解了塞西尔的焦虑, 让他能勉强冷静下来。
有两道熟悉的人声随着微风传了过来, 塞西尔驻足停下,朝着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
是车夫和他的未婚妻?
他们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两颗脑袋凑的很近。
茉莉说了什么, 莫尔突然傻笑了起来, 紧接着莫尔又说了什么,茉莉突然就羞红了脸。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剧情?
塞西尔心里吐槽,却又直觉答案可能对自己很关键,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离开。
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心的借着树木花草的遮掩靠近莫尔和茉莉,最后如愿走进一丛茂盛的黄粉花丛,迅速蹲了下去。
花枝和叶片把他遮挡的严严实实,塞西尔腾出心神,专心观察起那对情侣。
然后便看到了这一幕。
莫尔认真的说:“茉莉,我生了病。”
茉莉焦急的问:“你哪里不舒服?”
莫尔忧伤的说:“一分钟见不到你的人,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就会心慌气短。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说笑,我又会胸闷酸楚。茉莉,我肯定是生了病。”
塞西尔惊了。
这不就是自己对死女人的症状吗?
他一直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没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车夫,竟然总结的这么到位?
塞西尔越发觉的自己留下的选择没有错,他把露在花丛外的一截衣角抻了回来,谨慎的藏好,继续听下去。
只见茉莉突然红着脸笑了起来,歪头靠在了莫尔的肩上,雀跃的说:“你今天怎么嘴巴这么甜?”
莫尔有点磕巴,却还是坚持说完了:“因为我,我想把你完完全全变,变成我的女人,我不,不想再等下去了,茉莉。”
茉莉抬起头,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你……”
莫尔猛地站了起来,就在塞西尔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被发现了,莫尔要过来指责驱赶他时,那个同样涨红了脸的男人,突然单膝跪在地上,像一个骑士宣告效忠那般,跪在了茉莉面前。
“天啊。”茉莉圆圆的脸蛋简直红的吓人,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莫尔拖起了她的手背,在上面轻轻印下一吻,然后虔诚的说道:“茉莉,我爱你,嫁给我吧。”
这句带着浓浓恋慕的话震惊了茉莉,也震惊了花丛里的塞西尔。
他的脑子里又晕又涨,却奇迹般的抓住了关键。
车夫对他的未婚妻,有和自己对死女人相同的症状。
车夫爱他的未婚妻并在今天求婚。
同理可证,他也爱着死女人,并早晚需要求婚?
塞西尔目瞪口呆,惊悚的僵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平静。
这边莫尔的求婚十分成功,一男一女相携着走开了。
塞西尔目送他们走远,脑子里却还停留在自己解析出的可怕结果上,无法自拔。
他知道人类结婚,和血族的结成伴侣是一个意思。
塞西尔回忆起了幼年时的一些过往。
那时候他还不到一百岁,他的母亲还活着,他有幸见到过父母的相处模式。
他那位高傲冷酷的亲王父亲,对母亲笑的好像偷吃了蜂蜜的狗熊,又苍蝇一般围着母亲不停的嗡嗡嗡,说着肉麻的情话。
他高贵冷艳的母亲,好像没骨头的鱼一样靠在父亲身上,嗲里嗲气的说着让他汗毛倒竖的撒娇话。
这就是爱情吗?
他难道别扭这么久,就是想和时飞进入到这种模式吗?
塞西尔默默地把自己的脸替换到狗熊父亲的身上,又把时飞的脸按在了嗲精母亲的身上,再稍微一联想……
塞西尔:“……”
塞西尔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手臂上肉眼可见的冒起了满满一层豆子大的鸡皮疙瘩。
但这不是让他最恐惧的。
最可怕的是,哪怕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他好像对这种危险的想法,也没有生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反感。
甚至还有一丝小期待?
他完了。
塞西尔心惊胆战的想。
彻彻底底的完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从头顶落到了脚边。
塞西尔石化一般的在花丛里蹲了一整个下午,直到黄昏的余晖撒在他的身上,一阵凉风裹夹着花瓣和碎树叶,打着旋糊在他的脸上,这才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