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三天开始,光元素压制的强度开始缓缓减弱,治疗终于接近了尾声。
门外和他们一起等候的丽塔说:“今晚就可以结束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
丽塔闭上双眼,感受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光暗两种元素:“比之前预定的周期要长,如果按照这样的净化程度来算,恐怕最快也要今晚十点,才能结束治疗。”
阿尔文开始治疗之前曾经算过,疗程结束的时间大概在下午四点到六点间,如今看来,可能是要推迟了。
夜色逐渐暗沉下来,地下密室里影响不大,通道外的班和菲斯希尔,感受就比较深了。
菲斯希尔一边担心阿尔文,怕他治疗的不顺利,一边又因为体质不好,没办法在下面陪着他而闷闷不乐。
是的,陪着他。
班那个一根筋一直没有发现,其实她早就喜欢上了阿尔文,而阿尔文,菲斯希尔能够感觉的到,他对自己也和对别人不太一样。
是不是喜欢她还不能确定,但她想试一试。
治疗快要结束了。
班在一旁吃的欢快,菲斯希尔没什么胃口,把玩着自己的冰法杖,忧心忡忡的思考该怎么和阿尔文挑明。
但她很快就顾不上心烦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打破了这片密林的平静。
一道陌生而又庞大的气息突然降临,上千道包裹着轻质银甲的人形突然出现在森林边缘,而后以一种非人的速度,猛地超小屋逼近。
几乎瞬息之间,就抵达了目的地。
菲斯希尔站了起来,握紧了法杖。
班看着敌人,拧起了眉头:“他们的状态有点眼熟。”
菲斯希尔比他还早反应过来:“安德烈。他们的气息和安德烈很像。”
班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异族?”
菲斯希尔将法杖划过眼前,凝出一道白霜,摆出了战斗的姿势:“我挡住他们,你下去告诉阿尔文。”
班突然笑了起来。
菲斯希尔不明所以:“这么严肃的时候,你笑什么?”
班叹息着说:“妹子,这种事还轮不到你做。”他说着向前迈步,将菲斯希尔严密的护在了身后,不容拒绝的说:“你先走。”
菲斯希尔:“可是……”
班才五级没多久,这么多异族,绕是自己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又何况是班呢?
如果班留下,那就是做好必死的准备了。
菲斯希尔咬紧了牙,并不想要后退。
班低喝了一声,然后冲了上去。
一句“跑”在菲斯希尔耳边炸响,她陡然清醒过来,咬紧牙关朝密道跑去。
一声嗤笑响起,紧接着是一道全然陌生的声音:“不必谦让,没人能离开。”
声音来自一个巨大的光球。
它悬浮在半空中,发出刺目的白光。
话音刚落,一道风刃破空而来,直直劈向菲斯希尔。菲斯希尔召开一块冰盾,却只稍稍减缓冰刃的攻击,并没能彻底拦下。
数秒之间,冰盾猛然碎裂,菲斯希尔只来得及躲开要害,紧握法杖的左手,却被冰刃割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不止,再使不上力气。
无法握紧法杖,咒语的吟唱便失去了媒介,这对大部分法师来说都是大忌。
菲斯希尔喷出一口鲜血,撑住墙壁摇摇欲坠。
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准确的说,他要更糟。
数以千计的异族挡在他身前,动手的只有十几人,他就已经连连后退,千疮百孔的倒在了血泊里。
菲斯希尔吃力的挪到了班的身旁,想要动用最后的法力再造一个冰盾,而空中的光罩里,则再一次降下了风刃。
冰盾还未成型,风刃就再次袭来。
菲斯希尔瞳孔微缩,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一道黑形突然冲来,猛地撞上了风刃。
“什么人?”光罩里再一次传来了声音。
黑影拍了拍撞击风刃后的手臂,看向了那个光罩:“我还想问你是什么人。”
那道声音沉默了下来,紧接着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原来是只吸血鬼。”
那声音辩不出男女,也分不出年纪,响远钟一般悠悠传来,却使人心头巨震。
塞西尔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他超光罩迅猛冲去,将法力汇聚,而后狠狠打出……
随着“嘭”的一声巨大炸裂声,伴随着碰撞擦出的火花,将整个夜空照的宛若白昼。
而与此同时,力量交汇的正中心,那个球一般的光罩,却纹丝未动,毫发无损。
塞西尔皱起了眉:“你到底是谁。”
那道远钟般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不久前才见过,就在你父亲的城堡里,还不到一年,就把我忘了?”
塞西尔下意识想要反驳,但他看了看面前庞大的异族部队,又看了看半空中散发着白光的光罩,突然福灵心至,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他背叛的大哥,拜服效忠的人。
他只远远的看到过一眼,他的大哥在杀死父亲,屠戮守卫,亲手残杀大半兄弟后,曾对一个人影虔诚跪拜。
他身染鲜血,神情却如幼童一般纯粹干净,像是叩拜信仰一般,像那个人影祈祷。
那个人就像半空中的光罩一般,浑身散发着刺目的白光,他离的那样远,都能感觉到不适,更何况距离不过半步的德维特?
那一幕记忆根植在大脑中无法抹除,他死死盯着光罩,亲眼看着光幕散去,半空中的防护罩,终于显露出真容。
光罩中有近十名九级以上的强者,为首的是一位散发着强烈光属魔力的高大男子。他有一头苍白的长发,面容却极为年轻,正是灭族之日,他曾见到过的那一个!
塞西尔:“果然是你。”
他在人群中找寻,很快发现了不对:“德维特呢?”
他曾经的大哥,如今的背叛者并不在这里。
男人毫无感情波动的说:“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未免以污秽之躯存在于世,早在艾德里安家族覆灭之时,就已经自我净化了。”
塞西尔突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自我净化是什么意思?”
男人说:“沐浴阳光,洗涤罪恶与污秽,相信我,这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虽然即便死亡也无法再度投入光明神的怀抱,但我宽恕他的罪。”
被阳光灼烧直至死亡……这是血族重罪者才会有的惩罚,德维特的确罪大恶极,但他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自我了断?
对方话里那些奇怪的地方,又真的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塞西尔握紧双拳,陷入了深深地困惑中。
第53章
也许每一个反派, 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都会啰里吧嗦的说一大堆。
包括但不限于手段、步骤、目的以及结果,塞西尔面前的这个, 也没能免俗。
他甚至极为有耐心的, 给塞西尔讲述了一个故事。
塞西尔的大哥德维特原本并不是什么平民,而是他从信奉光明神的教廷里,挑选而出的光系法师之一。
拥有最好的天赋,最纯粹的魔法, 最俊美的样貌,以及最虔诚的信仰。
连同德维特在内的七人被委以重任,为了灭除黑暗异端, 不惜隐瞒身份, 分别摒弃过去,融入不同的黑暗种族之中。
德维特的目标, 是血族。
他在合适的机会被血族初拥,成为了吸血鬼大军的一员。
他融入了最古老的血族之中,近八百年。
他找到了血族的弱点,参透了血族的能力,甚至掌握了他们的庞大关系网。
但是。
他也在这八百年的相处中,对父亲,对兄弟,产生了感情。
德维特原本是个孤儿,没有亲人,是在初拥之后,才拥有了亲人。
父亲不像其他大多数的血族那般, 只把初拥的后代当做下属。他虽然也有着大家长式的严厉冷酷,却对他们这些被他初拥的后代,有着很深的感情。
德维特迷恋上了这种生活,可刻入骨髓的对光明神的信仰却让他被迫清醒。收到守护者指令的那天,他近乎麻木的告诉自己,黑暗异端是塞尔玛大陆人类最大的威胁,为了和平与安定,他必须协助圣殿的守护者,将之彻底清除。
哗变之夜,他痛苦而又麻木。
哗变之后,他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以最痛苦的方式。
塞西尔沉默良久,一言不发。
说到底,德维特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最可恶的,还是策划了一切的人。
他抬头看向光幕后的白发男人,眼底汇聚起风暴。
地下通道里的人察觉到了外界的魔法碰撞,除去治疗必须的时飞和阿尔文,其他人都戒备的跑上了地面。
然后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艾维斯惊讶的看着光幕中的人:“马库斯?”
塞西尔问:“那个白发男人?”
艾维斯说:“不,是他旁边的那个。马库斯怎么会和这些人搅合在一起?”
马库斯,北地以北的大领主,他们所到的这两座城市的主人,也是他大姐的丈夫。
可是他怎么会和异族有所关联,甚至在光幕中对一个白发的男人讨好臣服?
塞西尔却想通了其中的因果:“极地玄铁就在大陆的最北端,你配剑的材质又与安德烈相差无几,马库斯会同异端有所联系我并不吃惊。”
艾维斯抿紧了嘴唇,如果马库斯是策划一切的人之一,那他的大姐呢,她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顾虑着很多事,马库斯却显然没将这位妻弟放在眼里,别说只不过是个小国的王子,哪怕亚伯的国王亲临,又哪有圣殿的守护者,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是的,圣殿的守护者。
当那个白发的男人找到他时,他无疑是怀疑的。
光明神陨落后,他的遗物保留在圣殿,由一直跟随他的忠心下属代代守护。
从来都是上一任守护者死亡后,传给下一个人,他们几乎不会离开圣殿,没人知道他们传到了第几代,但他们无疑是纯粹且强大的。
因为每一任守护者的基础条件,便是要到达十级。
那个传说中的等级。
所以马库斯很快同意了合作。
他不知道守护者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但那又如何?
他只需要为对方源源不断的提供玄铁,等到黑暗被彻底清除,就可以被赐予圣殿中的某样圣器。
这样的汇报值得他冒险。
所以这种机会,他当然要紧紧抓住了。
守护者就如同所有人预料中的那么强大,十级和九级之间,天差地别。
塞西尔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安德烈,打败马库斯,却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守护者的光明之力,压制的实力大减。
根本不需要守护者出手,密密麻麻的异族就已经让他捉襟见肘。当法力的提取出现阻碍,无法顺畅的攻击和躲避,很快他就被无数苍白的剑光包围,灼烧的浑身焦黑,再爬不起来。
就在又一道攻击朝吸血鬼打下时,一道比其他宽剑更为耀目的白光闪来,挡在了塞西尔身前。
“嘭!”
金属碰撞的钝响炸在耳旁,塞西尔抬头看去,时飞竟不知什么时候,从石室出来了。
她握紧重剑,格挡在塞西尔身前。
时飞:“你怎么样?”
塞西尔定定的看着时飞,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面对安德烈时,是他挡在了时飞身前,而现在,时飞将他护在了身后。
吸血鬼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坚强的浅笑,摆出一副令人安心的深情,微微启唇:“痛死啦!”
时飞:“……哦。”
塞西尔说:“你怎么出来了,治疗结束了?”
时飞说:“嗯。阿尔文有些脱力,但他父亲精神很好,马上就来支援了。”
塞西尔并不乐观:“长年耗费心神和魔法压制暗元素,恐怕他的实力到不了曾经的八成。”
他看是悬。
两人一来一往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看的光罩后的马库斯脸皮抽搐,心头火起。
守护者看着时飞,准确的说是时飞周中的剑,脸上万年不变的冷漠神色终于破冰,竟是愉悦的大笑了起来。
“希尔薇,我们又见面了。”
时飞猛地看向他。
希尔薇,怎么又是这个名字?
守护者叹息一声:“我忘了,你已经不记得这些了。”
时飞:“你到底是谁?”
守护者:“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圣剑未来的主人,而你将彻彻底底的在此地消亡。”
时飞明白了过来:“你的目的是圣剑。”
守护者笑了起来:“本来不是,但你的到来让我收获了意外之喜。”
亚德被阿尔文搀扶着从屋内走出,他直视着光罩后的男人,冷声说道:“你想升神。”
守护者笑容一滞,而后惊奇的看向他:“你竟然知道。是了,你是这一代最可能突破九级,成为十级的人,会知道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亚德说:“所以你要趁我还没突破的时候铲除我,才能确保自己守护者的地位稳固,是吗,第一任守护者?”
“你知道了。”守护者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是提前察觉,才逃走的?”
一切动荡的源头,往往都源自于一个人的私欲。
如今的局面也是如此。
班和菲斯希尔重伤濒死。艾维斯和阿尔文负伤脱力。塞西尔同他的侍卫布莱恩浑身焦灼,提不起法力。亚德夫妻长年压制魔法,如今也只是在勉力支撑。
而时飞,被不知名的外力牢牢禁锢,圣剑被强行一点点抽走,朝光罩飞去。
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第一任守护者的私欲。
他想要成为新神,继光明神之后,重新掌握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