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戈壁那么大,这个想法是不现实的。
算了,还是留下陪着爷爷吧,老爷子一个人在家挺孤单的,他就当是替艾俏尽孝了。
此后的几天,江槐没事就来和老爷子做伴,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好几十岁,却意外地合拍,交流起来丝毫没有代沟。
江槐喜欢听打仗的事,这个爱好简直就是为老爷子准备的,老爷子讲起打仗的事,几天几夜都不带疲倦的。
老爷子越来越喜欢江槐,对江槐感慨道:“你要是我亲孙子就好了,这样你就可以天天陪着我,哎呀,我喜欢你快赶上我孙女了。”
江槐已经和他非常熟悉,身上痞气渐渐暴露出来,然而这并没有让老爷子厌烦,反而更加喜欢他。
老爷子说,他这种痞不讨人厌,是当兵的身上常见的痞,痞而不坏,有情有义有担当,放在古代就是个侠客。
江槐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就逗他说:“你这么喜欢我,我做不了你孙子,那你就让我做你孙女婿吧!”
“哎,那可不行。”老爷子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你小子想得美,我就这么一个孙女,才不会嫁给你。”
江槐:“……”
敢情这些天白陪你了,说的千好万好的,一说到孙女就不好了。
“那你想让她嫁给谁呀?”
“谁都不嫁。”老爷子说,“我孙女有先心病,轻易不能结婚,结了婚也不能轻易要孩子,我可不想她将来嫁到婆家因为孩子的事受气。”
“这样啊?”江槐终于明白艾家人为什么会把艾俏看那么紧了,“但是,不是可以做手术吗?”
“是可以做手术,我家老二打算她读完高中就给她做手术。”老爷子说,“但手术也是有风险的,而且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能好,哪怕就是换心脏,也存在各种各样不可预期的风险,我们不能让她冒险。”
“……”江槐沉默了一会儿,说,“那要是我可以接受她的病,也可以不要孩子呢?”
“嗯?”艾老爷子顿时警惕起来,“你小子什么意思?你认识我家俏俏?你是不是打着找星光的旗号来找俏俏的?”
第48章
江槐说漏了嘴,怕老爷子继续追问,胡乱掩饰说自己只是在打比方,随后便落荒而逃。
他走后,老爷子左想右想觉得不对劲,就给远在戈壁滩的艾星光打电话,问他班上有没有叫江渔的人。
艾星光说没有,别说班里,整个年级都没有。
挂了电话之后,艾老爷子整个人都是懵的,坐在沙发愣了好半天,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他想自己是真的老了,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了,竟然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了那小子,还发自肺腑地喜欢他,好吃好喝地招待他,把他当亲孙子一样照顾。
闹半天是个骗子。
虽然并没有骗他一分钱,可骗了他的感情。
对,那小子就是个感情骗子。
那么好的小子,怎么会是个骗子呢?
艾老爷子实在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老了,还是太寂寞,居然会让一个骗子趁虚而入。
可是他为什么要突然跑来骗他呢?难道就是为了陪他解闷,给他带来快乐?
不,这不可能,世界没有这么善良的骗子。
所以,他即不是星光的同学,也不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他一聊起俏俏就两眼放光,他是为了俏俏来的。
他这是个什么战略战术,跳过所有程序直接见家长吗?
现在的年轻人真够胆呀!
若非俏俏是他孙女,他都要为那小子的另辟蹊径拍手叫好了。
那小子是不是以为,只要把他搞定了,就没人阻止他和俏俏交往了。
确实,如果不是俏俏还小,如果不是俏俏有心脏病,那小子真是很合他心意。
可惜没有如果。
老爷子叹口气,他想,那小子也许明天就不会再来了。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江槐没有再来。
他很聪明,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了。
艾老爷子又恢复了寂寞,每天在花房无聊地晒着太阳,和花儿们聊天。
时不时的,他总会想起那个少年。
他发现自己并不气恼,而是莫名其妙地想念。
他想念那个突然闯入又突然消失的少年。
凭直觉,他知道那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为了俏俏,他们会成为很好的忘年交,如果把俏俏交给他,他会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
可惜,还是没有如果。
想完少年,他又忍不住想俏俏,若不是这么少年的突然闯入,他都忘了,他的俏俏已经悄悄长大。
她是个大姑娘了,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接受,可是成长的规律谁也逃脱不了,就好像一朵花,该在什么时候发芽,该在什么时候长叶,该在什么时候盛开,都是有规律的,这规律是大自然定的,谁也阻挡不上。
老爷子的寂寞变成了惆怅,是一只老鸟知道幼鸟将要离巢的惆怅。
远在戈壁滩的孙子孙女不知道他的惆怅,沉浸在壮美辽阔的戈壁滩的美景中,留连忘返。
这是艾俏从小到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从澜城到戈壁滩,五千多里的路程,祖国的大好河山不仅丰富了她的旅程,也开阔了她的视野,让她的心胸变得更加宽广豁达。
因为有二哥全程陪护,她平平安安到达了目的地,顺利地见到了阔别两年的五哥艾星岩。
两年不见,五哥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蜕变成一块戈壁滩上的岩石,风沙磨去了他的顽劣桀骜,同时也给了他坚硬沉稳,把他从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变成了铮铮铁骨的军人。
只是骨头再硬的汉子,心底也有最柔软的一面,看到艾俏的瞬间,艾星岩抱着妹妹哭得稀里哗啦。
艾俏也哭的很厉害。
所有哥哥当中,五哥给她的感觉最像江槐,会打架,江湖气,铁骨柔肠。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见到江槐就觉得亲切,后来她想,应该是江槐和五哥很像的缘故。
现在,她因为生江槐的气,让这么多哥哥丢下各自的事情陪她穿越大半个国土来到这里,突然有点分不清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了。
她在五哥怀里放声痛哭,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自己的哭泣是因为思念,还是自责,还是对未来的恐惧。
认识江槐之前,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也无所畏惧,她重活一次,满脑子想的就是阻止蔡美凤嫁给她爸,把母女二人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统统还回去,和所有的家人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
这就是她全部的愿望。
可是自从认识了江槐,她发现自己变了,变得贪心,会说谎,患得患失,甚至还有一点点小矫情。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因为她对感情的事没有经验,所以在她还没有觉察到自己是不是在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害怕失去。
所以,当她看到江槐和杜琪琪并肩而行,哪怕明知道江槐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怕杜琪琪会像蔡美凤抢走她爸爸一样把江槐从她身边抢走。
而且爸爸是她的爸爸,她可以毫不掩饰地加以阻碍,江槐却并不是她的什么人,她没有任何立场反对,更别说阻挠了。
总不能说因为咱俩一起打过球,一起补过课,所以你不能和杜琪琪好吧?
这样未免太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就为了这么个可笑的事情一口气逃到了五千里之外。
她故意不带手机,和江槐断了联系,在沿途的风景和哥哥们的陪伴中试图不再去想江槐,可是在看到五哥的一刹那,涌上她脑海心头的,还是江槐。
她终于明白二哥和爷爷为什么反对她和男孩子接触。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江槐已经像烙铁烙进了她心里,想要抹去,除非换一个心脏。
兄妹一行在当地的酒店入住,休整了一天之后,跟着艾星岩参观军营。
艾星岩的首长是艾老爷子带的兵,所以特意在内部餐厅设宴招待他们,还叫了几个曾经跟过老爷子的连长营长来作陪,其中还有一名军医。
军医有个读高二的儿子,正好也趁着寒假来探亲,听说艾家兄弟中的两个也在读高中,就把他带过来玩。
都是同龄人,很容易找到共同话题,几个人很快打成一片,那男孩对艾俏也特别有好感,整顿饭都在忙着为艾俏服务。
艾家兄弟十分不爽,出于礼貌也不好说什么。
宴席结束后,艾星岩送大家回酒店,大哥二哥三哥单独把他叫到房里,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大哥说:“这几天我们就不去你那里了,免得那小子又缠着俏俏,你要是能出来,就出来找我们,咱们在外面玩是一样的。”
艾星岩说:“你们可能误会他了,那小子其实挺不错的,他每年放假都要来军营历练,性格好,成绩也好,是个志向远大的孩子。”
“哦?有多远大?”艾星璨不屑道。
艾星岩看着他笑了:“别说,和你一样,他立志要成为最优秀的心外科医生。”
“为什么?”艾星璨问。
“因为他妈妈是先心病,生他的时候出了意外。”艾星岩说。
大哥听不得这个,他不管艾星岩想说什么,直接下了结论:“所以俏俏绝对不能结婚。”
“也不是绝对,有我呢。”艾星璨说,“不过孩子是真的能不要就不要。”
“所以呀,我觉得那小子很适合俏俏。”艾星岩说,“我知道俏俏现在还小,说这些都太早了,我的意思是说,等俏俏长大了,如果能有这样一个男生来照顾她,总比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莽撞男孩要好吧?”
三个哥哥相互看了一眼,都沉默下来,最终谁也没发表意见。
艾星岩走后,艾星海考虑再三,和两个弟弟说了江槐的事。
“那个高二的大佬,你们还记得吗?”艾星海说,“我听到俏俏在梦里叫他的名字,就让人去查了他的底细……”
他这么一说,艾星河也想起来了:“是不是一个个子很高,长得很帅的小子,有一回他帮我追逃犯,还说俏俏是他女朋友……”
艾星璨大吃一惊,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你们真够沉得住气的,怎么早没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又没有确凿的证据,难道要把人从学校赶走吗?”艾星海说。
“对呀,当时俏俏只说是她同学,在街上偶遇的,我能把人铐回去不成?”艾星河说。
兄弟三个面面相觑,为俏俏居然隐瞒他们这么多秘密感到非常痛心。
原本他们都很自信地认为,自己是俏俏最信任的人,俏俏骗谁都不会骗他,现在看来,他们谁都不是俏俏最信任的人。
那么星辰和星光呢,他们可是和俏俏在一个学校,难道也没发觉吗?
还是说,俏俏把他们也骗了?
三个人正在百爪挠心,大哥突然接到了八哥从魔都打来的电话。
“大哥,有个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元旦节的时候,我陪俏俏去学校拿东西,那个门卫室大爷的孙子,非常可疑……”
艾星海立刻警觉起来:“是不是个子很高,长得很帅?”
“嗯,对。”艾星空强调道,“不过俏俏说他没我帅。”
“……”艾星海无语,现在是比美的时候吗?
挂了电话之后,三个人都感到事态比他们想得更严重。
“这事非同小可,回去后要从长计议。”艾星璨严肃地说。
“那是自然。”艾星海说,“我现在觉得老五说的有道理,如果感情是不可抑制的,那么,合适的人选很重要。”
“……”艾星璨耸耸肩,“你说的对。”
“对。”艾星河附议。
第49章
三天后,兄妹一行启程回澜城。
踏上归途的艾俏,没有了来时的兴致,一路都很沉默,离家越近,她就越来越多地想到江槐,她沮丧地发现,哪怕她逃到千里之外,万里之外,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还是等在那里困扰着她。
所以逃避根本没有用,还是得她自己去面对。
要怎么面对呢,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随其自然,江槐是个独立的人,他有权选择和谁做朋友,她不能因为江槐对她好,就把他当作私人物品,不能因为江槐热心地帮助她补课,和她相约考大学,送过她长臂猿,就想当然地认为江槐喜欢她,毕竟江槐也没向她表白过什么。
不管她对江槐是什么感觉,有过怎样的悸动,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她没道理要求江槐也和她一样,充其量,他们也就是关系比较特别的朋友而已。
江槐可以和任何人做朋友,包括杜琪琪,而她也可以选择继续和江槐做朋友,或者断绝来往。
但江槐毕竟给过她这么多的帮助,断绝来往未免显得太过幼稚。
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了刚重生回来时的初衷。
她的初衷就是赶走蔡美凤母女,阻止爷爷和九哥的悲剧发生,帮二哥找个好二嫂,自己好好活着,不让自己的突然离世成为亲人们的遗憾,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这就够了。
而现在,她已经成功地赶走了蔡美凤母女,爷爷也没有被爸爸气死,接下来她的任务就是帮助九哥避开那场要命的车祸,而不是陷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里自寻苦恼。
是的,就是这样。她极力在心里说服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是九哥,相比九哥,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一回到家,看到手机上江槐给她打的电话和发的信息,她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差点崩塌。
好在她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他们到家的当天晚上,四哥带着五伯伯一家从帝都回来了,她终于和盼了好久的十哥十一哥相见,欢喜暂时压制了胡思乱想,她和哥哥们一直玩到很晚,最后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