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会属于别人。
他顶着一张乖戾的脸,缓缓踩着楼梯下了楼。
可隔着大理石柱遥遥望着薛慕仪,他又顿住了脚步,低低自嘲,这里这么多人,她会出什么事呢?
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两个低沉的声音在交谈,口中提到貌似提到了“薛公馆”,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停下了脚步,将自己藏了起来。
“我们手上可用的资金可以收购多少薛家轮船厂的股份?”
“百分之十。”
听到这数字,叶钧舟一顿,又就着手指上夹着雪茄,抽了一口,缓缓道:“何磊生那小子手上还有多少货?”
另一个黑色长褂的人道:“老大,这我也不清楚,不过,何磊生他好像私下和南洋那边有往来,想必货的数量不少。”
叶钧舟蹙了蹙凌厉的眉,“这小子,早就不安分了,手段又狠,狼子野心,留他在清运帮迟早会害死我们。”而且,叶钧舟总有种感觉,何磊生已经开始打算反他了。
他做事向来不做绝,到底是凡夫俗子,害怕自己罪孽太过深重,临了年纪便起了慈悲心,不忍再继续做杀人放火的勾当。
可是何磊生不是,他早就习惯了手上沾血,也早就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让他改邪归正,变得安安分分的,简直难于上青天。
“是,而且……”那人欲言又止,“最近他好像和薛公馆的姨太太走得比较近,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还是两个人背地里有一腿。”
“放心吧,那女人妖妖佻佻的,不是何磊生喜欢的类型。”叶钧舟不屑地冷哼,“不过,这女人肯定是记恨薛定山不会给她留多少财产,才会找上何磊生的。”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道:“何磊生必须除去,只是,该怎么把他出去,是个问题了。怪我当时对他提拔太过,没认清他竟然这般忘恩负义。”
听到这,贺朝羽转身离去,何磊生?
薛慕仪默默坐在角落,眼神一直乱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觉得四周好喧闹,吵得她脑仁疼。
碗里的彩色冰淇淋球化了大半,奶油淌了下来,汇成了彩虹的颜色,竟然让她想起饭厅里挂的油画,她玩闹似的用勺子戳一会,才慢腾腾地送入了口中。
脑子里时不时出现小兔崽子望着她的眼神。
柔软又脆弱,简直不像平时的贺朝羽,她偷偷呸了声,都是假的,他肯定是在装可怜,博同情。
头顶忽然被一片阴影笼罩,薛慕仪抬起了头,水色的眸子不满地睨着挡在她面前的人。
西装革履,头发用定型水梳理得整整齐齐,面容中显现出几丝傲气与优越,想必是个精英人士。
还不待薛慕仪开口,他便开始介绍起来。
“薛小姐,您好,我叫陈开文,您也可以叫我Kevin,听说您擅长法语,正好,我也在法国留过学,不知道我有这个荣幸可以和您聊聊法国吗?”
他虽然一口一个您,像是很尊重薛慕仪,看眉飞色舞的样子怎么看都像卖弄。
薛慕仪对他这种轻浮的态度有些不满,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拒绝,“抱歉,我现在有点累了。”便自顾自吃起了冰淇淋。
陈开文的眼神落到她白皙的手背上,他忽然低头,“那请允许我向您表达一下敬意。”
说完,他不由分说捉起了薛慕仪的手,作势要往唇上贴。
神经病!薛慕仪吓了一跳,整个人炸毛一般跳了起来,连忙要挣开他的手,“放开!”
没想到杜弈怜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吟吟地阻止了陈开文,然后,弯下腰并将薛慕仪护在自己怀里,“陈少爷,睨睨儿还小,你可别吓到她了。”
没有人注意到,她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将白色粉末倒入了薛慕仪的冰淇淋碗里面。
薛慕仪用明亮的眼怒气冲冲的瞪着他,脸色发红,陈开文立即解释道:“这不过是吻手礼,薛小姐太过大惊小怪了。”
什么意思?
他当她什么都不懂吗?吻手礼竟然能这般不顾别人的意愿,杜弈怜立刻道:“睨睨儿,别生气,闹大了不好看。”
说完,她又对陈开文道:“陈少爷,我看你还是不要来打扰我们睨睨儿了。”
陈开文只好悻悻离去。
杜弈怜转头对薛慕仪道:“没事了。”薛慕仪心底奇怪于她帮自己解围,却还是坐了下来,露出个笑来,“谢谢姨娘。”
如果闹大了,在这么多人面前,的确很难看。
眼神烦躁地瞥了瞥四周,她又闷闷地舀起了一口冰淇淋。
见她吃了冰淇淋,一个丫鬟忽然过来道:“小姐,大少爷说有事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三更,枯了,这章是全员恶人,下一章让小兔崽子和睨睨甜起来∑( ̄□ ̄)暗戳戳准备发糖,啊啊啊,再次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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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
薛慕仪起身, 回身望着热闹的宴会厅, 表情有些疑惑,“哥哥不是在宴会厅招呼客人吗?找我什么事?”
丫鬟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少爷没和我交代, 不过, 看大少爷的神情, 好像是很要紧的事, 小姐, 您跟我来吧。”
难道是关于何磊生的事?
“嗯。”这样想着, 薛慕仪就跟在了她后面,穿过了热闹的人群, 拐过大理石柱的时候, 她的头却莫名有点发晕,脚跟也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等……”
她张开了唇瓣, 想让丫鬟等她一下, 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涩住了, 发出的音节她甚至自己都不能听清楚,脑袋嗡鸣着。
可那丫鬟眨眼就穿过了回廊, 薛慕仪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抬眼一看, 日光铺天盖地地散了开来,眼中的焦距怎么也对不上实处。
她这是怎么了?
眼看身子要坠下,一双臂膀牢牢地捉住了她的胳膊,“薛小姐。”她仰头却看到刚才那个孟浪的青年, 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滚……滚开。”薛慕仪心底邪火顿生,拼尽力气从唇角挤出这两个字,可她的脸却潮红,声音像猫叫,毫无威慑力。
陈开文啧了一声,心想,怪不得会被生哥盯上,的确是个尤物。
他又道:“我带你去找你哥哥好不好?”
只不过,那个哥哥是生哥。
薛慕仪想要挣开他的禁锢,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她的身子像一滩水,拼不完整,心里又麻又痒,她却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好难受。
见她没半点力气挣扎,陈开文半扶着她就要离开。谁知还没走出几步,腰间忽然一疼,他整个人被踹得狠狠跌倒在地。
少女适时被拥入一个幽冷的怀抱。薛慕仪迷蒙着眼去望他,却只看到他藏在远山迷雾后面的眼。
里面迸射的光芒,像焰火将要燃烧殆尽的临界,亮到好像下一秒就要恢复暗淡。
陈开文从地上爬了起来,见来人是个高瘦少年,衣着普通,不像是什么名门少爷,他立刻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对我动手!”
少年不答话,眼神却像一头凶狠的野狼。
“滚开!”
贺朝羽攥紧了手,努力让自己抑制心头的暴戾,看到娇小姐被他带走那一刻,他觉得那种噼里啪啦的声响又开始拔节生长。
想让他痛不欲生。
陈开文冷笑一声,伸手要来捉他,贺朝羽站在原地冷冷看着他,在他想扯住贺朝羽肩头的时候,贺朝羽手一扬,一银色的光芒狠狠划向了他的手臂。
陈开文惨叫一声,这才看到少年手中的餐刀滴落下鲜血来,而他唇角却勾出个诡谲的笑意,“你尽管靠近试试。”
贺朝羽一只手搂着娇小姐,一只手上的餐刀却冰冷地指着陈开文,眼中的戾气再也不加以掩饰,这餐刀是他从宴会厅的桌子上顺的,足够锋利。
若是他动起手,绝对讨不到便宜。
陈开文毕竟只是个纨绔子弟,他没想到这少年年纪不大,下手却这么狠,再加上他不要命的姿态,一时之间竟然被震慑了。
想了想,他马上转身离开,去找生哥!
贺朝羽赶紧扶着薛慕仪离开,看到她眼睛水光朦胧的样子,他蹙了蹙眉,宴会厅那么多人,若是看到娇小姐这副样子,怕是会成为全场焦点。
这绝对不行。
于是,贺朝羽搂紧了薛慕仪,转身要往僻静的蔷薇园而去。
薛慕仪的身子发软,几乎都贴在了他的身上,根本站不住,更别说走路了,贺朝羽眉眼一沉,将那把餐刀往草丛中一丢,然后把薛慕仪打横抱了起来。
她身上热度高,连带着以前的奶油芬芳像被烤化了,热腾腾地往他鼻尖里钻,令他心底生出了莫名的干渴。
贺朝羽无意中触到她的背脊上的肌肤,心底顿时一颤,好烫啊。
贺朝羽的怀抱幽冷,体温也比薛慕仪低了不少,薛慕仪几乎是下意识就搂住了他,还在他怀里面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她唇瓣细微地翕动着,仿佛在一叠声地唤着什么,可却没有声音,而她的眼睛却像是随时都要淌下泪水来。
贺朝羽被她不安分的动作弄得肌肉紧绷,心生烦躁,他只能加快了脚步。
待终于来到自己居住的院子中,他赶快推开了房门,把薛慕仪放到了自己床上让她躺好,然后出门去从井里面汲水。
屋子里的毛巾都还在,他端着盆水进了房间,却看到娇小姐又坐了起来,一双含着水意的眸子一直在望着自己,眼波流转,没了以前对着他的抗拒。
还透着一股子勾人的妩媚。
贺朝羽心底像有烟花燃烧,五光十色地喧嚣着。他走了过去,情不自禁唤了她一句,“睨睨。”
他的脸是白皙的,唇色却是殷红如血。
见她不应,他又低下了头,手上仔细地用冷水擦拭她的脸蛋,动作是十足的耐心与温柔,只是手指无意中接触到她的肌肤,灼热感便会烫得他心头都发颤。
薛慕仪似是很喜欢这种冰凉的温度,不自觉用脸颊蹭着他的手,贺朝羽望着她这个样子,唇角勾出个微小的弧度来,娇小姐,居然像是喝醉了。
这时候的她有一种柔软的可爱,令他的心口也柔软起来。
他放任自己的心口被这种柔软包裹着,好让那把藏在反骨下,伤人伤己的喜欢之刃封于鞘中。
手在她面前停了停,绕过她的胸口,来到她的两片狭长的蝴蝶骨上,他喉结动了动,手上还是安分地用沾了凉水的毛巾替她擦拭背。
正放空思绪。
没想到,腰瞬间被软绵绵的手搂住了,贺朝羽一滞,整颗心几乎要僵住。低下头却看到,娇小姐翘着睫毛,迷离地望着他。
看她这个样子,贺朝羽心中不可避免地起了坏心思,轻声问她,“睨睨,你看看我是谁?”
她唇瓣动了动,似乎要说出什么来,左右听不出是什么,他低下了头,仔细辨认她的唇语。
“小,兔,崽,子。”
他顿时觉得泼天的喧嚣从骨骼中渗出,有种直觉告诉他,娇小姐口中的小兔崽子就是自己。
可一种迫切的征服的念头,让他将手指压在了她雪白的下颌处,他黑着眼,半是诱哄,半是威胁,款款道:“叫哥哥……”
陈开文捂着受伤的手臂战战兢兢地将薛慕仪被人带走的情况说了,何磊生冷着一张脸听着,半晌才呼出一口浊气来,“嗯。”
陈开文对他的表现吓了一跳,何磊生却笑了,在他肩上拍了拍,“陈大少爷,你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吗?”
陈开文不敢吭声,感受到肩膀上力度越来越大,几乎要把他捏碎,他终于道:“我不知道他具体身份,不过,他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听到这话,一旁的杜弈怜动了动唇,脸色有些发白,贺朝羽吗?除了他,她再也想不到别人。
薛慕淮坐在沙发上,压着睫毛,望着四周,看到施慧如坐在角落,和一些书香世家的小姐一起聊天,谈吐优雅,气质淡然,唇角不自觉勾出笑来。
正是睨睨肯在邀请帖上加上慧如的名字,而不是以他的名义才让慧如能够以一个更体面的家庭教师的身份出现在宴会厅上。
想到这,他又用眼神望着摆着冰淇淋碗的桌面,奇怪了,睨睨呢?
怎么说这个宴会更多是为了睨睨才办的,她一直躲在角落也不好。
这样想着,他站了起来,招来一个小丫鬟,问道:“有看到你们小姐吗?”小丫鬟摇了摇头,又忽然疑问道:“大少爷,不是您让芸香叫小姐,说是有事同小姐说吗?”
芸香便是刚才叫薛慕仪的丫鬟。
听到这,薛慕淮心底忽然冒出不安来,他眉头一蹙,冷冷吩咐:“去叫她过来。”
贺朝羽的气息拂在了薛慕仪脸庞,她迷迷糊糊中又感受到了海风吹过的温柔,只是这温柔中还夹着一丝清冷。
她烧得厉害的心底冒出了莫名的冲动,眼睛空蒙蒙地定在他殷红的唇上,她直觉那里是一粒糖果,甜得可以叫人掉牙。
她忽然仰起了头,一口咬了过去。贺朝羽这次是彻底僵住了,感觉到自己的唇瓣被咬出了口子,要命的是,娇小姐伸出柔软的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伤口。
仿佛他真的是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贺朝羽忍不住伸出了手,修长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扶住她的头,生涩又强硬地要夺回主动权。
薛慕淮推开房门,乍然看到两人唇舌相接的场景,他整个人如遭雷劈,接着排山倒海般的愤怒呼啸而来,几乎要冲破他的头骨。
贺朝羽!他居然敢!
他立刻上前去,伸手狠狠分开了两人,然后,手上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朝着贺朝羽脸上而去,少年不闪不避闷声受了他这一拳,唇角立刻渗出血来。
“她是我妹妹,你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