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宁笑:“那我可比不过我父亲。”
来了京城小一月后,缇宁也准备去京城里走一走。
西洲还受到了战争的影响,但京城内,却是一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场景,香兰嘴馋,缇宁带她去有名的酒楼里吃了午膳,便从包厢内离开准备打道回府。
而等缇宁出了酒楼,她隔壁那扇包厢的窗户也合上。
一锦衣持扇的男子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大哥,我没说错吧,那位赵将军的女儿天姿国色,京城第一美人在她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被他叫大哥的男人面容冷硬,闻言便道:“你的世子妃早已定下。”
锦衣男子哀嚎一声,眼珠微转,又看向被他称作大哥的人,“世子妃定下了,可不是还有侧妃吗?虽她是赵将军的女儿,但赵桉乡野草民出生,赵桉既死,她又无亲族可依,一个孤女,算起来世子侧妃的位置也不算辱没了她。”
黑衣男子闻言,想到刚刚惊鸿一瞥,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老六,她可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
“就算有些赵桉的亲朋照顾,可我是河西王世子,也算配得上她。更何况大哥你是江东王世子,说不准大哥你将来……”锦衣男子喋喋不休。
黑衣男子皱眉道:“老六,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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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缇宁醒来便得了孙公公的消息,陛下下旨请她今日进宫,老实说,这比缇宁想的晚了些,她本来以为陛下能派御前总管来接她回京,恐怕她进京第二日便会面圣。
但如今都小一月过去了。
看来君臣感情是深,但也没她想的那么深。
咋说是要见一国最大领导,缇宁起床后回忆了下这位帝国老大,听说他治下严苛,说一不二,但大安百姓如今安居乐业,所以也是一位明君圣主。但他膝下空虚,本来有一子,但长到十岁便夭折了,如今无子无女。也是因为这,这两年京城来了好几位世子爷,来抢接班人的位置。
按理说,裴行越也可以来的,但他那个厌世的性格原来命都不想要,就是不知道这次战争结束会来吗?
缇宁想着,又梳洗了一番,坐上马车到了皇宫门口,然后换轿子,最后在一间巍峨精致的宫殿前停下。
孙公公带缇宁进去,缇宁心跳的快,忍不住多问,“孙公公,陛下脾气怎么样?”
孙公公笑了一笑:“姑娘不必恐慌,你进去便知道了。”
话落,就到了宫殿门口,孙公公先抬脚进去,躬身禀了一句,坐在明黄案桌前正写着什么的陛下抬起头。
缇宁估摸该她磕头行礼了,正准备跪下,却见着明黄锦袍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缇宁瞳孔一缩,她揉了揉眼睛,不太相信眼前看见的内容。
这个人不是她父亲好友,应该说是哥们兄弟,生死之交的那种,不然普通朋友也不会对对方的孩子和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但他不是四品武将,她五叔吗?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着龙袍坐龙椅?
反应过来后,缇宁慌忙跪下磕头:“臣女赵缇宁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闻言,摸了摸胡须:“你这个头磕的可真响,比你在你父亲坟前还要响。”
缇宁去祭拜父母,他是跟着去的。
缇宁赶紧笑, “陛下虽不是我的生身父母,但陛下爱民如子,说句大逆不道的,既然陛下将臣女当做你自己的子嗣,臣女对陛下的敬重爱戴也不比父亲少什么。”边说着,缇宁便回忆在和这位陛下相处的时候,她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陛下闻言,示意缇宁过去,缇宁眨了眨眼,走到明黄的案桌前,陛下敲了敲明黄的圣旨,缇宁低头看去,瞳孔骤然瞪大。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大安的老大。
大安朝老大摸了摸她的脑袋,“既然比生父也少不了什么,你可愿意当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男女主终成兄妹…………
第56章 公主
“五叔, 不不, 陛下,你,你……”缇宁目光再度落在明黄圣旨上的昌乐公主四个字上。
她恨不能掐一把大腿, 老天爷原来竟然对她这么好, 她终于可以和裴行越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陛下望着缇宁, 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那双像极了某人的桃花眼, “我一直在想要给你什么, 太子妃乃至皇后的地位虽然尊贵,可不受宠被废黜的皇后历来不在少数。”
他像极了一个为孩子费尽心思的老人, “做朕的公主, 上了玉碟,不管将来是谁继承大统, 对于先皇……”
听到先皇两个字, 缇宁眼皮一跳, 当下人都很迷信,轻易不会用死人的字眼来形容字眼。
“陛下……”缇宁想打断他的话。
陛下抬了抬手, 示意听他先说:“将来不管是谁荣登大统,对于先皇唯一的公主, 也只有敬重厚待的份。”
缇宁嘴唇翕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分明知道了眼前的人是皇帝,且是大权在握冷厉严肃的皇帝,可这一个月的相处, 这位大安陛下待她宛如亲女,缇宁实在不知道应该胆小慎微,亦或是随心所欲。
她抿了抿唇:“可是四……裴行越不就成了我的堂兄了吗?”缇宁最终没有隐瞒自己的脑子里闪过的念头。
“他不适合你,朕会为你找一个德才兼备的驸马。”陛下好像毫不在乎缇宁的过去,当然他也不需要在乎,他看着缇宁那张熟悉的脸,他只需要让她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他答应过他的。
“还是,你舍不得他?”陛下忽然问道,语气仿佛就是闲谈一般,没有深意。
缇宁心里一震,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陛下松快地笑了下,又看着缇宁,严肃的面容尽可能让它显的慈祥些:“宁儿,你喜欢昌乐这个封号吗?如果不喜欢,父皇可以改。”
缇宁深吸了一口气,她沉默了良久良久才说:“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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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宁抱着圣旨住进陛下赏赐的幽福宫的时候觉得好像是一场梦。
大安凭空而出一个昌乐公主百姓也像是一场梦,不是说陛下没有女儿吗?这个昌乐公主是谁?呃,原来是赵桉将军十几年前走丢的女儿,年轻人或许不清楚这个名字,但是他们的父辈祖辈当年是听着赵桉将军的威名长大的,得知是他的独女被陛下封为公主,只有拍手称好的。
至于朝野上,不赞同的声音却多了些,这可是公主!且不是义女,还是上了玉碟宗谱的公主,一个孤女而已,怎么能混淆皇室血脉。
但是如今的陛下大权在握,不是随意可揉捏的,这股反对之风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有些士大夫仍然不满意,但见陛下如此坚持,便换了个法子,说既然是赵将军的独女,陛下认作自己的女儿,岂不是让赵将军唯一的血脉都断了。
毕竟上了玉碟记了皇姓从伦理上来说那就和赵桉将军没关系了,是陛下亲女儿。
夺人子女,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
然后便有人提意,忠臣孤女的确应该厚待,陛下认为义女封公主也成。
当然了,这封奏折呈上来就被当今给骂回去了,且连贬三级。
用晚膳的时候,陛下给缇宁说了这件事,然后问问她的看法。
缇宁上辈子只有个心里疼她但要求严格的爷爷,从来没有体验过处处周到的慈父心肠。这段时间处下来,她刚开始还有些兢兢业业,这几日对陛下也就当爹了,听后便道:“父皇这是杀鸡儆猴,虽然上了玉蝶,但只是个公主影响不了朝局,父皇如今重罚,大家为了乌纱帽也不敢再进言了。”
“说对了一半,宁儿,只有上了玉蝶才更保险。”陛下将缇宁喜欢吃的那盘桂花蒸挪到她面前。
缇宁有点清楚。上了玉蝶她才是各位世子的宗法上的堂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她也不可能嫁给她了,大安堂妹和堂兄搞在一起,可是□□。
与之相反,不上玉蝶,即使她是公主,也仍然可嫁皇族。
思及此,缇宁模糊地闪过一个念头,裴行越连嫂子和小叔子都能搞出来,还在乎堂妹不堂妹。
不,不。
缇宁摇了摇头,裴行越虽然厉害,可归根究底,不过是个世子,还是比不过她……爹。
思及此,缇宁犹豫了两瞬,还是没给裴行越写信。
他知道的,她说喜欢他爱他非他不可是谎言。打开鸟笼,她自然会飞走。
***
西漠腹地。
短短几月,临西军一路往西,不仅逼退西夷大军,还深入西夷腹地,祭天扬威,只待寻到西夷最后精锐,便可回返西州。
只是从半个月前进沙漠开始,这位世子的气场便特别危险,虽然他是时不时会笑,但那种笑是皮笑肉不笑,浑身冒冷气。
也因此,虽然胜利在即,大家仍然不敢纵情欢乐,毕竟虽然大半年前出征前大家都没把这位临西王世子放在眼里,临西王世子在西州城内名声还行,可从来没有说能打仗。大家只把他当个混军功的皇亲国戚。
但这大半年来,大家已经深深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用兵如神,天生将才,更是有人拿他和赵桉将军对比。
说起赵桉,免不得说说京城刚传来的消息,“听说赵将军的女儿找到了,还被陛下认做女儿,封了公主,若是赵将军有灵,也能安息了。”
话刚落,说话的武将脖子便有些凉嗖嗖的,他抬起头,便见裴行越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武将忍不住一哆嗦,裴行越目光阴沉地挪开,他抬脚往帐篷里走,越走一步,心里的暴虐便越发强盛。
世子之位,果然是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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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知道缇宁喜欢画画,给她寻了好几个画师,缇宁埋头在皇宫里苦练画艺,一个月下来,缇宁觉得自己的水平有了长足进步。
这一天缇宁刚用过早膳,香兰沉稳地进来了,“公主,陛下请你去御书房。”
香兰也是觉得人生难测,明明一年以前,她还是江陵城内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如今却成了昌乐公主的贴身大宫女,就连宫里的娘娘都要给她几分薄面,人生可真是神奇。
但越是神奇,香兰越是努力稳重,努力和嬷嬷们学习宫规,不给缇宁丢面子。
缇宁进宫前是想把香兰留在将军府,这丫头比她傻,念在两人主仆一场的份上,她自然会给她寻个好去处。
但香兰认为没有比昌乐公主身边更好的去处了,缇宁才带了她进宫,想着香兰大一点,再给她寻个好去处。
这姑娘虽有小毛病,可人非圣贤,她自己都有毛病呢,香兰忠心一条,就抵得过别的坏毛病了。
她带着香兰和她另外一个孙公公特意派来的贴身大宫女瑞草去了御书房。
缇宁进了书房行礼,便看见她左下侧两三米处竟然还站了个风流蕴藉容貌不凡的青年。
“宁儿,这位是定国公府的卓二公子。”陛下指着他道。
缇宁闻言双眸一亮,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位卓二公子是书画乃是当朝的一绝,尤其擅长工笔画。
卓云益欠了欠身:“草民拜见公主殿下。”
缇宁让他起身。
陛下又道:“既然你们都喜欢画艺,自己下去切磋吧。”
缇宁带着卓云益出了御书房,他是男子,自然不能去后宫,缇宁带他去了流光阁,那附近原本是当朝皇子们读书启蒙之地,只是当今无子,便空置了。
流光阁东西临水,视野开阔,且没有门窗阻隔,夏日是竹帘挡风,冬日便是锦缎,陛下寻来的几位画师都是在这个地方教导缇宁画艺。
“卓公子,我看过你十三岁时的秋菊图,颜色清雅,笔触细腻,秋菊含骨,很是难得。”缇宁说道。
卓云益道:“公主过奖。”
语气是谦虚的,但神色不卑不亢。
缇宁笑了下,抽出自己昨日画的那幅秋菊图:“卓公子看看我昨日画的这幅秋菊如何?”
卓云益漫不经心地看过去,这一看过去,松散的身体一下子绷紧起来,缇宁画的是御花园里开的正好的一盆墨菊,用的是工笔,色泽轻柔,秋菊迎风摇曳,那宣纸上的画好似也在舒展身姿。
卓云益目光在上面停驻良久,再看向缇宁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尊重,“公主好画技。”
“不过这片花瓣画的略微僵直了一些。”卓云益指上其中一个地方。
缇宁看过去,那也是她昨日画好后最不满意的地方,但画作既成,便是不好改动了。
“你能改吗?”
卓云益闻言并未推辞,反而兴致勃勃地挽起衣袖。
提笔沾墨,动作宛若行云流水,下笔也是成竹在胸,毫无犹豫,不过寥寥两笔,原本有些僵硬的菊花花瓣便舒展开来,缇宁见此,对卓云益的佩服多了几分。
他虽然年龄轻轻,可比父皇给她找的几个画师技术要高明的多。
就是裴行越在这儿,也不一定能用两笔改好她的花瓣,且他不一定会乖乖改,说不准会把她的清淡可人的秋菊图改成寒风霜降里的菊花图。
她怎么又想起了裴行越了?
缇宁赶紧摇摇头,将他赶出脑子。
前几日西洲已经传来消息,西夷已经被撵出临西千里外,十来年都没有再犯之力。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传来了,说临西王世子不日将要进京,一是叙西夷之事,二嘛,如今京城都有好几位王府世子了,再来他一个也不多。
缇宁脑子里不停地闪过裴行越的脸,他脑子无疑是顶尖的,可当皇帝……
“殿下,殿下……”卓云益已经放下笔,见缇宁双眼放空,轻声叫道。
“嗯嗯,怎么了?”缇宁赶紧回神。
“草民改好画了。”
缇宁连忙看过去,单单几笔,常人看不出和最开始有什么不同,但缇宁却能清楚的分辨处,最开始这幅画多了几丝凝滞之气,如今看来,却少了几分匠气,多了灵气。
为了彻底把裴行越摇出脑袋,缇宁把这这几日不懂的东西都问了他,卓云益一一解答,缇宁终于没有脑子去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