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风感冒导致发烧的人应该避风好好保暖才能把温度降下来,就算降了温也得继续注意,要不然很容易反复发烧,那样就不容易康复了。
这个笨蛋倒好了,别说反复发烧,他根本温度就没降下去过。
已经站了一个小时,真不知道段雪尧想干什么,他有什么非要现在说不可?不对,他们根本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无论什么时候。
明明也已经怕冷了,别人都在享受秋高气爽的微风,最后再露一把年轻的肌肤,他穿的比别人厚,还怕风的把手缩在袖口里面,就算这样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走。
还没长大么,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以后总有后悔的一天。
魏嫌不是心疼他,但是真怕他再这么站下去,最后会坚持不住的倒下去,就在她窗前,他只要站在这儿不走,她的心就一直悬着落不下去,也静不下来。
魏嫌气闷的坐在椅子上,发了好半天楞,终于还是咬着牙给他打了通电话过去。
段雪尧很快接通了电话,“魏嫌?”
魏嫌拧了下眉头,语气平静的几近无情,“你走吧,赶紧去校医院输液,我不会见你的。你这样除了伤害自己的身体一点意义都没有,你非要转成肺炎才后悔吗?”
段雪尧出乎意料的笑了一笑,尽管气息短促而苍白,却当真透出些淡淡的愉悦来,“你心疼了吗?你肯跟我说这个就说明我没白来,说了见你,不见到你今天我不会走的。”
魏嫌心口一痛,咬了下嘴唇,“段雪尧,你是要拿自己的身体威胁我吗?我就真的蠢到那地步?你就算转成肺炎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心疼你。”
电话那端的人明显窒了一瞬,把一阵咳嗽忍了回去,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我说错话了,是我心疼你……我没想拿自己的身体要挟你,我知道现在对你没用……只是我不想去输液,不想走,我想见你,我为什么要去输液,那能让我好受一点吗。”
魏嫌只觉可笑,“可是我为什么要见你,就因为你想吗?凭什么你的任性要我买账,那我不想见你,你肯理会吗?”
“……”段雪尧压低了声音,喃喃道:“你真的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他的声音显得落寞而可怜,魏嫌听着心中同样也没有好受半点,狠心道:“是。”
“……好,”他茫然的点了下头,“你别下来了,不用来见我,也别来窗边看。看不到我……就没事了。”
“段雪尧!”魏嫌的眼圈莫名红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走吧,你站在那儿有什么用,见我有什么用?非要倒下了,被救护车拉着才肯走吗?”
“不知道啊,”他凄然的笑了一声,“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特别想在你身边,可能是发烧脑子不太清醒,我不想走。魏嫌,你让我在这待会行吗,站不动了我会走的,现在……我不想。”
屁!魏嫌在心里粗鲁的骂了一声,等你站都站不了了,还怎么走。
“那就随便你吧。”魏嫌气得脑仁生疼,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电话,把手机甩在一边,魏嫌气闷的趴在了桌子上,糟糕透了,今天逃课的经历实在太不好,浪费了两节课的时间连玩都没玩成,还惹得自己无比心烦。
这一趴又是许久,魏嫌就像是逃避似的整个人趴在桌上,把脸埋在手臂里久久未起,久到像是趴着睡着了一样。
可其实她根本没睡着,眉心一直拧着,趴了多久心里就乱了多久。
曾经段雪尧是她放在心里特别特别喜欢珍重的人,想到他或是撒娇或是霸道的样子都会笑出来,可后来发现他其实一直都是哄她的,从来没把她当回事,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想起他来了。
曾经有多捧在心上,后来就有多畏惧,不敢让自己再想起他一点一滴,只听到名字就会觉得心上落下了一滴火油,要自己拼命扑灭才不至于烧穿一个洞来。
直到现在她也仍然没法坦然面对他,或许是胆小懦弱,可是事实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没法再把她心上那个美好的少年还回来了。
过了很久,明媚的太阳开始偏西了,天边已经挂上了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快下课了,校里校外都热闹起来,外面的小摊和饭店开始热锅准备上客了。
魏嫌忽然像是打破了雕塑般动作起来,从桌前抬起头直起了身子,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那个人果然还是一动未动。
看完,她拿起手机转身出了寝室,落锁下楼。
魏嫌从楼上下来,出了公寓楼的大门,段雪尧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当然也注意到她面色不善。
他不知道魏嫌要出去干嘛,但还记着她说不想见他,于是本能的朝后退了一下,两步慢慢退到一辆车的后面,在车身后的花坛边坐下了,虽然不至于藏起来让人完全看不到,但确实是个躲避的动作。
魏嫌见那人又坐在了凉冰冰的石头花坛上,顿时拧起了眉头,径直朝他走过去。
直到她走到了他的面前,段雪尧还不敢相信似的,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接着就又笑了,线条明晰深邃的眼睛弯了弯,浓密的睫毛完全遮住了眼尾,笑容苍白却依然好看,高高兴兴的说:“你来找我了。”
如果脸上不是苍白的嘴唇和病态的潮红的话会很有说服力。
相比之下魏嫌的脸色则实在是很不好看,就算不是因为她老妈子的天性作祟,就算今天发神经的不是段雪尧是任何一个人,她都没法看着这人把自己搞的更严重,或许会有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魏嫌那张温和的面孔看人总是未语先笑,笑着笑着脸就红了,现在难得拉下了脸,脸颊微微鼓起来,小而翘的嘴唇就朝下掉了些,柔和的长眉蹙着眉心。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突然这么缠着我做什么?明明前些天还对我不屑一顾,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可笑……”魏嫌脸上没什么血色,一对圆圆的耳朵也支棱着,大概是很不习惯说难听的话,执拗的梗着脖子一副倔强的样子。
“在该去医院的时候在我楼下傻站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你见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也不是药。”
段雪尧还没被魏嫌发脾气冲过,睁大着眼睛有些懵的看着她,摇摇头,“不是,我……”
然而魏嫌根本没想听他解释,直接转身走了,从身后飘来一句:“起来,跟我去校医院。”
本来对去输液不屑一顾的人这时候则立即乖乖站了起来,半句废话都没有跟在了魏嫌身后,反正只要能跟着她去哪都行。
马上就到下班的时间他们才去校医院输液,医生对此有些不满,虽然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但也不情愿麻烦他们加班,魏嫌看着身后手揣着裤兜一脸无所谓的高挑少年,只好解释说他太爱学习了,不肯缺课,坚持上完课才来。
医生看他那鸟样就不能信,但是对乖乖的女学生也发不起脾气,就臭着脸取了药给段雪尧扎上了针。
魏嫌看着他好好的躺在病床上,扎上针液体也正常滴着,于是连凳子都没坐一下,直接开口道:“你好好休息吧,别再乱跑了,发高烧转成肺炎真不是开玩笑的,待会儿麻烦你舍友来给你送点吃的,我回去了。”
“别走!生病一个人真的很难受……你留下待一会儿行吗,十分钟,就十分钟,不然五分钟也行。”
魏嫌停下了脚步,轻声道:“你难受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负责?我要去吃晚饭了,不想因为你耽误吃饭时间。”
“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这次魏嫌连停都不停了,就当没听到。
“你要是走了我马上就拔针。”段雪尧说完,魏嫌这次终于回过了头,只见他的手已经握住了扎针的手旁边悬着的输液管。
第36章
“你要是走了我马上拔针。”
段雪尧实在是太懂得拿捏魏嫌的短处了,这句话说完, 魏嫌果真就停下了脚, 离门口就一步之遥了,她却脚下生了根似的再不动半步, 转过头来盯着他,气得鼻翼扇动, 眼睛里影影绰绰。
并不是魏嫌优柔寡断,是比优柔寡断还要差, 她就是个根正苗红的能画上教科书的乖孩子, 标准的三好学生, 一心向上脑子里没有任何三观不正或是报社的思维。
在她眼里,不爱惜身体把自己作得更加病重, 这是跟不孝顺父母不好好学习是一样不可理喻的行为,况且人家医生特地加班几分钟给他扎的针, 拔了那是浪费医生的劳动成果, 也是浪费药物。
魏嫌僵在那里, 眼睛发红的瞪着段雪尧, 几乎要化作实体来刺伤他了,然而她却真的被威胁到了, 确实不再离开。
段雪尧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是这样容易心软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人欺负。
这时候,段雪尧反而慢慢的松开了握着输液管的手,“我不是要威胁你, 只是我真的不想输什么液,你走了我一个人待在这干嘛。”
这倒是真的,他一时情急说出那句话,就把魏嫌气成了这样,他自己也是说完就后悔,其实段雪尧很清楚,魏嫌这个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撒娇任性是她最扛不住也是最能拿捏她的手段,要是跟她来硬的,她可能也扛不过硬的,不过那肯定就把她惹了。
现在魏嫌已经够烦他了,比躲苍蝇躲得还厉害,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段雪尧是想跟她和解,跟她重修于好,一点也不想再惹她生气了,万一真把人逼得转班转专业了他岂不是更傻眼。
魏嫌怒红的眼睛转为了狐疑,不大信任他的样子。
段雪尧只好把那只手乖乖举起来给她看,还呼了口灼热的气,修长的脖子一歪,靠在身后的床头上,半真半假的虚弱道:“对不起,你别生我气了,是我乱说话,我不拔针,绝对不拔。”
魏嫌拧了拧眉,暗自也松了口气,“你不拔就好……多少还是替自己着想一点吧。”
人就是这样,先把事情往严重的地步推一推,再往回收,这样反而容易出好效果,魏嫌见他还不没那么不讲道理,态度也就缓和了一些。
段雪尧淡淡的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真的很想让你陪我一会儿,发烧……还是挺不好受的,一个人头疼的睡不着,也不敢睡,怕液体输完了不知道,这种时候……还是有个人说说话能转移点注意力。”
少年面色苍白鼻尖发红,漂亮的眼睛也无力的半耷着,看起来状态确实很不好,他难得能好好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更难得的是魏嫌肯听完他这句话。
其实这种时候,段雪尧的样子就有别于两人初相识时他那副刻意讨人喜欢的样子,或是他整天气她时候的样子了,他现在的模样更容易让魏嫌剥离出来,把他只看做是一个生病了的同学。
魏嫌也有些不忍心,掏心挖肺的叹了口气,脚下虽然没走回来,却当真微微朝他的方向转了一下。
段雪尧面露喜色,病容也被衬得明亮了一点,他不能放过魏嫌终于肯听他好好说句话的机会,坐直了些,拍拍身边的床沿,说:“我以前对不起你,咱们的事……算了,不惹你不开心,那些事先不说。我叫人送点东西过来,就当是你陪我了,我请你吃顿饭,有些话我……”
可惜魏嫌这次终于肯听他说话了,却还是没能听完,她的手机忽然响了,魏嫌歉意的看了眼段雪尧,把手机掏出来接了电话。
“喂,王雅婷?”
来电的人是王雅婷,也就是魏嫌同寝室的舍友,不过她从没住过宿舍,每天上完课都回家去,以至于魏嫌和马屿洁她们和她一点也不熟,她会打过来电话还让魏嫌有点意外。
然而奇怪的是,她却好像没听到魏嫌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的缘故,自己在那嘀嘀咕咕着什么。
魏嫌拧了下眉,“喂,王雅婷,能听到吗?喂?你听得到吗?”
“啊?哦哦,”王雅婷这才听见了,然而她的反应却也不像是信号不稳定,更像是刚才走神了猛然间回神的样子,“小班长,呵呵,听到了听到了,你在哪?”
“我在外面呢,有事吗?”
“你能不能来教室帮我一下,今天值日的人就我一个,跟我同组的段雪尧生病没来,我一个人有点弄不完了。”
魏嫌觉得有些怪异,王雅婷虽然笑着,可更像是若无其事,有点不大自然的感觉,魏嫌担心她是不是有些不开心了,一个人值日确实工作量太大。
病房里就段雪尧一个输液的,这时候外面大多数医生也下班了,到处都很安静,于是段雪尧几乎能不费力气的听到魏嫌手机里飘出来的声音。
他也能听出王雅婷似乎有些话没说完的意思,于是马上朝魏嫌摇了摇头。
他是个挺自私的人,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知道干嘛的时候才不想让魏嫌去,没准惹上什么腥呢,况且就算没事,他也不乐意让魏嫌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离开他。
然而魏嫌看了他一眼,却还是马上答应了王雅婷,“那行,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过去。”
“那太谢谢啦,幸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找谁了。”
魏嫌笑了笑,“没事啊,打扫下卫生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着急,我过去陪你一起做。”
挂了电话,却见段雪尧脸上有明显的低落,勉强笑道:“好不容易能跟你说说话了,结果你还是要走了。哪怕知道没什么可能,但还是想问问你——能不能不去?”
魏嫌摇了摇头,看着他认真道:“她是我的舍友,而且人家是因为你没在才变成要一个人值日的,你也有责任的吧。”
段雪尧无奈的点了下头,“明白了。”
“你好好输液吧,养好身体,别再说什么要拔针之类的话。”魏嫌不大放心的看了他一眼。
段雪尧乖乖举起了手,一脸诚恳,“放心,不会了。”
魏嫌这才转身出了门。
然而一直听着她下楼梯的脚步声消失,确保她走远了不会看到他,他脸上的神色顿时一收,面无表情的撕了自己手上的胶布,嗖的一下毫不犹豫的拔了针。
用手摁着针眼从床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