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退戈
时间:2020-03-19 07:50:34

  他站定在宋初昭的面前,深邃的眼神里带着鼓励,问道:“你在乎吗?”
  宋初昭深吸一口气,听着自己胸腔里猛烈的心跳声,大声回答道:“自然不在乎啊!”说完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风简见她心情终于不再阴霾,也低头一笑,说:“那就走吧。”
  二人在瞩目之中,旁若无人地走出去。
  跨过门槛之后,宋初昭回头看了一眼,见众人都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拉起顾风简就道:“快跑!”
  顾风简不知她为何要窜逃,还是任由她牵着,跑动起来。
  二人一路远离了园林、食肆,到了另外一条街上,才终于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顾风简:跑啥?
  宋初昭:装完逼跑路,走个固定流程
  ——
  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一千张羊皮比不上一领狐腋贵重,一千个随声附和的人比不上一个人正义直言。
  十载长安得一第,何须空腹用高心。——十年春秋苦读才能及第,你为什么不积累知识,而去想那些远大的志向呢?
  其它应该都蛮好懂的
 
 
第39章 好人
  顾四郎正在不远处的地方与人会面,顾国公叫他出来帮忙办点事。
  因着那食肆里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认识他的兄弟,认出顾风简之后,立即跑来同他报信。
  顾四郎刚出酒馆,就被一个面熟的男人拦住。
  那人拽住他,急道:“顾四郎!前边有人说看见了你五弟,他与人骂起来了!”
  顾四郎问:“谁?我是问都有谁?莫非又是季禹棠那帮不长眼的家伙?”
  “不是!一大帮人!都聚在一起,轮着与他二人辩论!你若问说是谁,我也说不出名字来。”男人回忆了下,拍手道,“哦!与你五弟同行的,还有宋三娘。她直接泼了对方一壶茶,现下就是她与人在吵。我看着危险,怕他们打起来,正要去顾家找你呢!”
  顾四郎顿觉愤怒:“宋三娘一看便知脾气很好,都将她逼得出手,那群人委实无耻!是欺负我顾家无人不成?”
  顾四郎在附近翻找了一圈,随后朝边上的摊贩借了根棍子,背在身后,飞速往前跑去。
  “五弟你坚持住,四哥马上就来了!”
  四哥到的时候,好戏已经散场了。
  东西都收拾干净,桌椅重新摆放。儒生们再次聚在一起,嘴里苦涩地哀嚎道:“那宋三娘怎么如此彪悍啊?”、“她在边关哪来那么多书看?”、“究竟谁人传的?可害苦我了!”就非常丢人。
  顾四郎快速搜寻了一遍,没发现自己五弟的踪迹,顺手揪住一人,面带杀气地问道:“我五弟呢!”
  “顾、顾五公子?”那倒霉催的儒生被他一吓,话说得磕磕巴巴,“他早走了啊。”
  顾四郎质问:“你们可有动手?他不会是叫你们打走的吧!”
  那人气道:“是他们将所有人骂了一通,然后自己跑了!我们都是读书人,怎可能随意动手?”
  顾四郎闻言满意,面上还是恶狠狠地说:“是不随意动手,可也确实以多欺少了!你说这话不觉得害臊?人往哪边走了?”
  书生指了个方向,顾四郎松开对方,正待去追,掌柜从后面跑出来,连声喊道:“客官且慢!暂且留步!”
  “你叫我?”顾四郎回头,先行说道,“东西若被打坏了,叫他们赔,与我无关。”
  “不!不是东西的事。”掌柜指着角落的位置道,“你五弟点了一整桌的菜,还未结过账,人就走了。如今菜上了一半,这银子总该你付吧?”
  顾四郎狐疑地过去一看,发现所谓的一半,已经快堆满整张桌子。还全点的昂贵饱腹的荤菜,看着色泽油亮,味美诱人。
  掌柜的将账目递给他看,并伸出手掏钱。
  顾四郎看着数字不由傻眼。
  五弟你怎可以这样?
  宋初昭迎风跑了一阵,跑出满身大汗,却不觉疲惫。反而将胸口憋闷的郁气散了不少,心下一阵说不出的畅快。
  她听着周围商贩的叫卖声,下意识地摸自己的钱袋,才发现自己还牵着顾五郎的手,连忙将人松开。
  顾风简虽然跑了一阵,但此刻气息稳定,呼吸流畅。他终于直白发现,身体健康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他先前确实懈怠了,应该锻炼起来。否则以后换回自己的身体,陪宋初昭跑一阵,对方还没热完身,自己就先趴下,未免太令人羞愧。
  宋初昭未发现他认真的思考,兴奋地说道:“顾五郎,你太厉害了吧,真能说得他们哑口无言!我还以为他们要继续装傻,故作不知。”
  宋初昭扬眉吐气,不忘数落那几人:“我和谁都能讲道理,偏偏和他们这帮喜欢偷换概念的家伙讲不了道理。好像只要搬出圣人说过的话,他们就一定是对的。可圣人还说人非圣贤呢,他们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顾风简笑说:“他们既然假意听不懂别人的话,我便用他们能听得懂的话来说,左右不过是扣帽子嘛,谁人不会?”
  对付沽名钓誉之徒,自然有叫他们闭嘴的方法。
  宋初昭用手比了比,夸奖道:“人人都会扣帽子,可是都不如五郎你扣得端正,扣得严实,扣得爽快!你扣的帽子,怎么就那么好看呐!”
  顾风简听她夸人的方式如此新鲜,享受道:“还有吗?”
  宋初昭毫不犹豫又给他来一段:“主要还是他们技不如人!虽说文无第一,但是文有优劣嘛。你与他们比,自然高下立分!五郎啊五郎,你可真是我的好五郎!”
  顾风简浅笑吟吟地点头:“嗯。是吗?”
  宋初昭琢磨了下,觉得自己最后一句有些失言,趁着顾风简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转移了话题,说道:“不过我知你平日,不是这样争强好胜的人。这次出头,纯粹是为了给我出气。多谢你!”
  顾风简说:“你不想叫我为难,我自然也不能叫你在我面前被人欺负。”
  宋初昭摆摆手道:“我没有被欺负啊,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同他们争吵罢了。他们这样的人,骂又骂不醒,还多得数不清,只将他们当做路边讨人厌的杂草好了,我总不能看见一棵草,我就去踩一脚。”
  顾风简问:“那你现在高兴了吗?”
  宋初昭大笑道:“高兴啊!我笑得脸都要抽了!”
  顾风简点头:“说明你还是想骂他们的。”
  宋初昭顿了顿,嘿嘿附和道:“这样说,倒也没错!也是他们唯一还有用的地方了。”
  两人靠近路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宋初昭还是未能平复心情,没一会儿又热情地侧过身同身边的人搭话:“说实话,我更想不到的是,顾五郎你也会因为一些闲言碎语同那些人大动干戈。我还以为凡事都惊扰不了你,你是一个万般坦荡潇洒不羁的人!”
  顾风简挑眉:“失望了?现在不觉得我好了?”
  “哪里!”宋初昭踮起脚尖,将手伸过头顶,示意说,“原先觉得你像谪仙人,现下觉得你高大伟岸啊!”
  顾风简一直表现得过于镇定,连对跟宋初昭交换身体这样诡谲的事情都不见有多少慌乱,面对宋家各种不平也始终淡然处之。宋初昭一度觉得,哪怕泰山崩于前,顾风简恐怕都不会皱一下眉毛。
  顾风简说:“我也不过是个庸俗的人罢了。”
  泰山崩于前他可能真的不会皱眉,毕竟泰山与他何关?
  顾风简说:“见你被人欺负,被人诋毁,被人坏了心情,我会不高兴。我既然不高兴,自然要生气。我的脾气,未有你想的那么好。”
  顾风简以为,宋初昭接下去该问句“为什么”,结果宋初昭深深凝望了他一会儿,表情变幻莫测,在内心完成了极其复杂的情绪转换之后,只汇聚成一句话:“顾五郎,你真是一个好人啊!”
  顾风简:“……”这句话他真的已经听倦了。
  宋初昭的肚子适时叫了两声。
  顾风简仿佛无奈:“你饿了。”
  宋初昭想起自己的一桌菜,遗憾叹道:“唉,说了请你吃饭,结果又没吃上。”
  路边的麻油面香,混着猪油的食物香味一起飘过来,勾得宋初昭越发嘴馋。她都觉得自己老久没吃过好东西了。
  顾风简说:“你若只是想请我吃饭,那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无人打扰就好,我也与你静静坐着吃顿饭。”
  顾四郎找到他们的时候,二人已经坐在街边的小摊上。
  他们手里各自拿了一块油饼,点了碗热汤,中间还有一盆油亮的烧鹅。边吃边喝,玩得还挺有滋味。
  顾四郎在空着的位置上入座,两手环胸,表情严肃,等他二人解释。
  结果宋初昭瞥了他一眼,招呼都没打一声,继续吃自己的。
  顾风简也视若罔闻,只默默将烧鹅架子上剩下的最后一个鹅腿,撕下来放进了宋初昭的碗里。
  顾四郎:“……”
  你二人可以。
  搞得好像我要抢一样。
  可我不是你们四哥吗?抢怎么了?都不给面子的吗?
  顾四郎气道:“五弟,你好歹理理我成不成?我这么大块一人,你也能装作看不见?”
  宋初昭诚实地说:“这个自然是装不了的,这不就叫你发现了吗?”
  顾四郎:“你知道我方才去哪里了吗?”
  宋初昭:“我哪里知道?你又没与我说。”
  “我听说你与人打架,急匆匆地跑去救你!”顾四郎拍桌道,“你点了一桌的菜,还是我付的银子!”
  宋初昭总算停下手,期待问道:“那菜呢?”
  顾四郎:“送回家里去了!”
  宋初昭失望。
  送回家去,顾夫人一定不会让她吃那些油腻的肉。
  顾四郎大为受伤。他看出来了,他还没那点儿肉来得稀罕。
  草草吃完了午饭,宋初昭准备送顾五郎回去。若是再晚,她怕要被贺老爷给手撕了。饶是现在,周围的金吾卫也已经对他们上了心。
  从贺府那边转了一圈之后,宋初昭才与顾四郎回家。顾四郎一路跟她打听与儒生吵架的那事,可惜宋初昭没记全顾风简说的那几段话,不好意思复述,只能对他敷衍。
  顾四郎觉得被她嫌弃,心中说不出的忧伤。
  等二人到国公府时,食肆的那半桌菜,也送到家了。
  顾夫人见着顾四郎便抓住他问:“四郎,你买那么多吃的东西带回来做什么?我顾府的厨子比不上外头的吗?还全是那些油腻的东西,告诉你多少回了少吃!”
  顾四郎说:“是五弟买的!”
  “这里头全是肉,你五弟又不爱吃肉,怎可能买这些东西?”顾夫人板起脸道,“四郎,你这样可不对!说谎就罢了,竟还冤你五弟!”
  顾四郎气得头疼。
  他怎就这么冤?
 
 
第40章 来信
  不出意外,顾风简在食肆里那激荡的一骂,传了出去。
  宋初昭本以为这不算大事,激不起什么风浪,毕竟宋三娘这个身份发疯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却不想后续的影响十分汹涌,且愈演愈烈。
  但这里头起主要作用的,不是顾风简,而是她。
  京城里不乏才女。宋诗闻就是一位颇具才名的姑娘,坊间还有许多真真假假分不明白的貌美佳人。如今多一个宋三娘,压根儿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普通老百姓,更是没点关心的热情。
  至于宋三娘说的那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可是那些话,多少人曾在心里悄悄想过呀?虽然只是悄悄而已,虽然只是午夜梦回里都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宋三娘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他们能赞一句有勇气,或者贬一句过于天真,但依旧不影响她们继续将类似的想法当做一种偶然失控的荒谬。
  是她,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支持了顾风简的言论,甚至主动为他开脱,才让众人梦中的虚幻泡影成了现实。导致一大帮文人深受刺激,还有一帮妙龄少女深陷震撼。
  也导致了事情的余韵久久不散,让众人有了激情讨论的正当理由。
  宋初昭很有自知之明,在顾国公发话之前,主动将自己关在家中,表示正在反省。
  可是这回,顾国公并未表示出任何诡异之处,也没再做出深夜找她谈心的举动。甚至见面时连提都未提,大有支持她胡闹的意味。
  宋初昭那是受宠若惊啊!
  她见过许多人家,若是族中出了个这样偏袒女人的儿子,他们只会觉得对方是在给祖宗丢人。
  哪怕是现在,也有不少人正如此认为。
  顾家人对儿子怎么就那么宠爱呢?真该叫她爹娘过来学学!
  宋初昭这两日表现得乖顺,对国公夫妇的态度自然就软化了不少。顾夫人见她整日关在屋里,闷得慌,便鼓着勇气,喊她到自己屋里来聊天帮忙。
  宋初昭未觉出不对,欣然答应了。
  然而顾夫人叫她过去,并没什么事真要她动手,宋初昭只能坐在边上,无聊地看她绣花穿线。到了后面,开始不可抑制地发起呆来。
  宋初昭托着自己的下巴,感慨道:“顾五郎,真是一个好人。”
  顾夫人捏针的手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宋初昭忙改口说:“哦,我是说,宋三娘,真是一个好人啊。”
  顾夫人失笑道:“你这孩子。想见他就去见呗,呆坐在家里做什么?”
  宋初昭坐正身体:“我没有想见他的。”
  “你有。”顾夫人道,“你都念叨她了,怎么会不是想见他呢?”
  宋初昭反驳道:“只是提一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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