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退戈
时间:2020-03-19 07:50:34

  他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初昭。
  宋初昭不解道:“然……然后呢?”
  “你二人新婚燕尔,我怎舍得叫你们分离啊?”唐彰廉说,“而且那里对你来说,也是不错的地方。那边离京城虽远,却是个清净之地。规矩不如京城森严,民风也较为开放。我让你风风光光地去,你只要不是胡作非为,便没人敢触你的眉头,比被关在京城一样处处限制的牢笼里好多了,是吧?”
  宋初昭:“所以我也去?”
  唐彰廉再叹:“你若去了,你母亲必然会觉得寂寞。”
  宋初昭:“……所以我母亲也去?”
  唐彰廉声音拔高,说得满身正气:“贺公可就一个女儿了!贺公早年于我有恩,我自然该保护他家人的安危。我身边高手如云,不缺那几个,你随便点个人,我借给你使使!”
  宋初昭迟疑着问:“……傅叔?”
  唐彰廉立即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
  宋初昭:“……”倒是装得一片坦然。
  “顾五郎已经同意了,他说看你的意思。你若点头,此时便定下了。如何?”唐彰廉说,“去个一年半载,体会一下。届时无论你是想留着还是想回来,都好说。”
  宋初昭沉吟思索:“嗯……”
  唐彰廉学她的样子,却学得夸张,嘴唇高高撅起,含糊道:“嗯……”
  宋初昭:“……你别学我!”
  唐彰廉捏着嗓子叫道:“你别学我!”
  宋初昭倒抽一口气。
  诶,这人怎么这样?!
  唐彰廉:“昭昭妹妹,你想好了没?”
  宋初昭气道:“谁是你昭昭……昭昭妹妹?”
  唐彰廉大笑:“你要反驳我,好歹把话捋顺了说。”
  宋初昭叫他给噎了一口,简直不想与他说话。
  唐彰廉又说:“你若同意了,我叫舅舅给你出嫁妆。”
  宋初昭呛道:“不用!”
  唐彰廉:“为何不用?你不用替他觉得心疼,他想送都没机会送呢,谁叫他膝下无子?你好歹给他一个挥霍的机会。要不要我也给你备一些?”
  宋初昭气得叉腰:“不要!”
  唐彰廉也学她叉腰,同她吵道:“为何为何?哟,你想同我吵架了是不是?”
  宋初昭:“是你先耍我的!”
  唐彰廉:“但是是你先生气的!”
  宋初昭抓着他那碍眼的手放下,说:“你不要学我!”
  唐彰廉不管:“我非要!你看看你自己叉腰的样子像什么。”
  宋初昭气不顺,扯着嗓子喊道:“傅叔!”
  “瞧瞧!”唐彰廉说,“怎么吵不过我,还带喊人的呢?你当我这里就没人是不是?我还能喊我的皇后呢。”
  宋初昭继续吼:“傅叔!”
  “他今日不在呀。”唐彰廉笑道,“你没有办法了吧?”
  宋初昭改口喊道:“皇后!”
  唐彰廉:“你喊我的人做什么?你叫她她可不应你。”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侍卫禀报道:“陛下,傅将军已到,正在御花园等候。”
  宋初昭扭头看他。唐彰廉哭笑不得道:“算了算了。朕不与你们计较,你先回去吧,想好了再来告诉朕。早了有礼,万勿错过。”
  傅长钧正对着一片静谧的湖水,听见了身后故意放轻的脚步声。本想故意不予理会,觉得对方太过幼稚,突然背后一沉,一道明黄色的布匹从身侧飘了下来。那人很有先见之明,用手臂死死勒住他,以防被他甩下来。
  傅长钧警告地喝道:“唐彰廉!”
  “你背背我怎么了?你以前不都这样背我?”唐彰廉嘿嘿笑道,“我晓得你定然是很想背昭昭妹妹的,可惜昭昭妹妹不愿意。也只能我勉为其难将就一下,叫你体验什么叫父子情深。”
  傅长钧叫他的无耻逗笑了,点头说:“好好,有本事你就赖着,我去叫皇后看看,你多大了,还在这里耍赖。”
  唐彰廉:“你去!我怕你不成?”
  傅长钧背着他往花园外走去。
  唐彰廉今日是早有准备,已将附近的人都遣走。傅长钧走了一段,快要出花园的时候,才听到有人在附近。
  唐彰廉动作比他还快,已经从他背上跳下来,整理好衣服,冷哼一声走上前。
  “舅舅走路太快,我不与他走了!”唐彰廉说,“怎么做的臣子?真是。”
  皇后失笑道:“陛下。”
  傅长钧两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唐彰廉问:“怎么了?谁叫你这样看着朕?”
  “我已听顾五郎说了。前两日你特意召他进宫,商讨此事。”傅长钧顿了下,问道,“为何如此?”
  “为何?舅舅,我曾答应你,要将她给你带回来。如今看来做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便只能将你送过去。”唐彰廉背过手,学着傅长钧的模样,对他教训道,“往后没有朕照拂着你,你可要好自为之啊,不要再那般任性张扬了。否则出了事,等消息慢慢吞吞地递回到京城,我不知道该如何替你报仇。”
  傅长钧笑。
  唐彰廉抿了下唇,放低声音道:“还有,不要忘了你家里还有个人。记得早点回来。”
  傅长钧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欣慰道:“你,是真的长大了。”
  “只你会觉得我以前没长大。”唐彰廉昂起头道,“那不过是我逗逗你罢了。”
  傅长钧伸手虚抱了他一下。
  唐彰廉当作受不了他,拍开他的手道:“今日你来得早,我给你个机会,叫皇后帮你挑点东西。以免你太过寒碜,都没个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皇后在一旁笑道:“傅将军请随我来。”
  三人一道往宽阔的主路上走,外头有宫人等候,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两侧积雪未化,银装素裹。枝叶随风抖动,又露出半点绿意。
 
 
第66章 正文完
  成亲前两日,贺菀还是在宋将军的示意中搬回了宋府,并指挥着家中仆役,开始张灯结彩地装扮宋府。
  虽然众人乃至是京城百姓都已察觉出不对,但他们还是努力维持着那种心照不宣的平衡。
  宋老夫人这回也终于不敢再来找贺菀的麻烦,宋府一应与成亲相关的事务,她都不插手。自然,也是因为没了力气,她叫宋广渊那一气,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贺菀向唐知柔借了几个好用的嬷嬷,那几人全是能干活的好手,帮她将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唐知柔也因此,对顾、宋两家婚事的进展特别熟稔。
  另外一个乐得团团转的,就是春冬了。
  春冬每天都在顾府和宋府之间自由打转,一会儿给顾风简捎捎东西,一会儿给宋初昭送送礼物。且每次出现在宋初昭面前的时候,都笑得一脸神态诡异,搞得宋初昭心里发毛。
  宋府为新婚所做的装潢,在凝聚了贺菀、春冬、唐知柔等人共同的审美要求之后,变得特别夸张。
  原本,冬天里还能开得艳丽的花是很少的,加之贺菀没有准备,一时买不到太多。可唐知柔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了好几车,当做贺礼全送到了宋府。贺菀欣然收下,并大肆摆了出来。以致于宋初昭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贴着红色彩条,开得正盛的花朵。
  花自然是美的,问题全出在那彩条上。
  纸上洒脱的字体一笔挥就,利落漂亮,极其吸引目光,再走近仔细一瞧,就可以发现,写的全是古往今来的各种情诗,还有几首他原创的。
  唐知柔说,那是她去找顾五郎写的。
  宋初昭对顾风简深表同情。不知他这几天要写多少字。连请柬也是他亲自写的,估计都被困在书房力出不来了。
  而她自己也深感尴尬,觉得每一个人看过诗后露出的会心一笑都别有深意,叫她很不好意思。
  春冬告诉他,顾府装扮得要更为夸张,还给所有的仆从都换了一身红色的新衣。唐彰廉与傅长钧送来的礼,就足以塞满一个院子。
  宋初昭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被银子的光芒给刺疼了。
  忙忙碌碌的,一直到了大婚当日。
  昨夜宋初昭被贺菀拉着试衣服跟妆容,一直到深夜才洗漱完入睡,刚睡了一个多时辰,又被贺菀从床上捞起来,说要开始上妆。
  因为天色未亮,宋初昭实在困倦,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未清醒。
  天色昏昏沉沉之际,唐知柔也跑了进来。她与贺菀两人都极为亢奋,眼睛里看不见任何的困意,对着一桌子的首饰聊得兴起,然后在宋初昭头上来回比划。
  宋初昭听不进她们说什么,托着下巴差点睡过去,被贺菀笑骂了两声。
  随后春冬端着碗粥进来,叫宋初昭赶紧喝上两口。等上轿之后,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能好好吃饭了。
  那粥里洒了肉片和青菜,闻着清新爽口,宋初昭喝了两碗,又吃了两个包子之后,总算是精神起来了。
  唐知柔却是看得张目结舌,不知道她竟如此能吃。
  “若是我成亲,我可不敢吃那么多东西。”唐知柔说,“那婚衣都要穿不下了。”
  贺菀笑道:“咱家不拘那个礼。这孩子从小吃得多,不禁饿。”
  春冬也笑:“我们姑娘腰细,吃得多也不显胖的。”
  贺菀:“快,换衣服。让我看看是不是真要改改。”
  宋初昭站起来,熟练地穿上那身样式复杂精致的大红嫁衣。
  仆从每隔一段时间就兴冲冲跑进来通报一声时间,以作提示,贺菀点头应下,又不紧不慢地继续忙活。
  一直到宋初昭终于整理妥当,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宋广渊迈着大步走进她们院子,在外头大声喊道:“迎亲的队伍来了!昭昭你快出来!”
  贺菀连忙抓过盖头盖到她的脸上,左右确认女儿的装扮都很完好,没有疏漏,才牵着她起身道:“来,跟娘走。”
  那红色的盖头并不厚重,可以透过光影看见一层人影的轮廓。
  宋初昭低垂着视线,努力辨识狭窄视野内的路况,可是视野被阻,依旧让她很没有安全感。且院子里的声音太过杂乱,她根本分辨不出众人瞎嚷嚷的都是什么,更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最后贺菀示意她停下的时候,宋初昭看见了停在面前的两双鞋子。
  宋广渊是领了宋大郎一同过来的,宋老夫人与其余长辈,都已在前厅等候。有宋广渊亲自压阵,宋家人的表现可谓是和善又亲切。
  宋广渊说:“人已在堂上等着了。他来得可真早,这天都才刚亮呢。”
  贺菀笑道:“这帮年轻人,可都是急性子。我给昭昭上个妆而已,她都耐不住性子。”
  宋初昭被他们带着去往大厅,与顾风简一同敬茶拜别父母,又是一通繁复礼仪之后,该要出门了。
  贺菀在她手中塞了把扇子,宋广渊示意大儿子背着宋初昭出去。
  宋初昭对这大哥并不熟悉,只觉得这位大哥的体型不像是个练家子。
  她身上穿戴的首饰,可都是金银重物,她的头发都被压得隐隐作疼了,甚至感觉自己戴上盖头的样子,像个开了屏的孔雀。加上她肌肉紧实,看着轻,实则沉。她担心这位大哥可能背不动。
  宋大郎本是不以为意的,但在背上宋初昭的时候,身形还是明显地晃了晃,用力地抽了口气。
  宋初昭在他耳边紧张道:“你可别摔了我。”
  宋大郎咬了咬牙,说:“开什么玩笑?”
  宋广渊在后头看见宋大郎颤抖的双腿,无奈地闭了下眼,做好了帮把手的准备。
  好在宋大郎还算靠谱,硬撑着将人送到了轿子里。他不负重任,退回到人群中,用手扶在腰后,暗暗松了口气。
  顾风简骑着马在她的轿旁绕了三圈,先行带着队伍走。春冬跟在宋初昭身边,走在队伍的最后。
  一到街上,宋初昭便听见了比府里头更加喧哗的吵闹声。光听那阵仗,粗略估算,守在宋府门口围观的,怕都得有百多人了。
  在她出来时,鼓掌欢呼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如浪潮般一阵盖过一阵。
  哪那么多人呐?宋初昭奇了。不过成个亲而已,京城的人那么喜欢凑热闹的吗?
  她按捺不住好奇,掀开一条窗户的缝隙,从里面看了出去。
  她只是不经意地一瞥,就看见了范崇人等人带着兄弟站在路边,敲锣打鼓地激动叫好。
  “好!”
  “才子佳人,百年好合!”
  “新婚佳偶,白头偕老!”
  周围的百姓十分配合地在一旁“啊啊”乱叫,充作他们的背景音。
  宋初昭吓得打了个哆嗦,放下窗帘,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轿子开始走了,锣鼓声却并没有远去,反而更近了一些。宋初昭不信邪地又往外看了一眼,范崇青等人竟然跟在了队伍后方,力要求个热闹。
  这还不算完,紧跟着她又听见了季禹棠的声音。
  季禹棠自然不会同范崇青一样只喊两声简单的“好”,他在背诗。就背顾风简写在彩带上的那些诗。宋初昭认真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名堂来,脸色还是不断涨红。
  百姓听着有人念诗,越发激动了,在一旁不住起哄,宋初昭耳朵都被吵得生疼。
  她的烦恼,春冬不晓。春冬甚至乐呵地笑了起来,越过窗子,朝宋初昭说五公子的这帮兄弟可真有趣。
  好在,这段路并不远。在宋初昭悄悄吃了放在车里的一盘水果的时候,轿子停了下来,是已到顾府门前。
  轿子前边帘布被掀了起来,光色透入。
  宋初昭半起身,往外走了一步,想着该怎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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