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往事——舒远
时间:2020-03-20 08:14:13

  挂了电话他更无睡意,起身去了公司。
  早上又是开了一通会,晌午眉间已经染上疲乏之意。李秘书冲了杯茶进来,劝他去休息一会儿,沈适一边喝茶一边看文件。
  “没事。”沈适道,“你忙去吧。”
  一大堆事儿弄完差不多已经黄昏,沈适拎了件外套去赴饭局。他刚坐上车便看见公司门口一个男人在打电话,注意到的原因是那个男人是周然。
  “开过去。”沈适吩咐老张。
  老张将车停在他们身边,后座的沈适降下车窗看了过去。周然自是注意到,有些惊喜的对沈适颔首,叫了声沈总。
  “下班还不走?”沈适问。
  “等个朋友。”
  沈适问:“你那个还在追的女朋友?”
  周然没想到沈适记性那么好,含蓄的笑了一下,犹豫了半响说着不好追就先做做朋友看。沈适扬眉,“哦”了一声,问道:“那在等她?”
  “大学同学。”周然说,“她回老家了不好约。”
  沈适不动声色道:“是吗。”
  周然一直俯首着笑。
  “你们总经理跟我说过你稳重不激进,原来追女朋友也是这样子。”沈适看着周然不太好意思的样子笑了下,“好好干。”
  老张闻言没忍住,无声笑了笑。
  晚上的饭局他本来是过去待一会儿就走,半路被生意上一个朋友截了又多喝了几杯。回到车里又是一个深夜,北京的天空看不到星辰,霓虹掩盖静默。
  沈适头疼的闭上眼,面色柔了几分。
  “您没事吧沈先生?”这几天跑饭局太多,老张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要不去趟医院?”
  沈适:“不用。”
  老张叹息了一声,默默地开着车。
  沈适眯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看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了头,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一道南方口音说着“你好”,大概是她外婆。
  沈适也很客气道:“您好。”
  “你找囡囡?”老太太停顿了下,道,“她买酒去了,有什么事你等会儿再打给她好吧。”
  萍阳的夜晚不比北京璀璨,一片静谧。
  这边外婆挂了电话,坐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等陈迦南。深巷子里一盏红灯笼照着路,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外婆这个样子,差点洒了刚打的米酒。
  “您不怕我妈出来看见呀?”陈迦南道。
  说着走上去拿掉外婆嘴里的烟,老太太跳起来又夺回来,翻她一眼说着你放个哨让我抽完。陈迦南笑了笑,坐在门槛上。
  “昨个儿还和你妈说来着。”外婆忽然道,“她那意思就是周然了。”
  陈迦南有些讶异外婆说起这个,愣了一下。
  “其实那孩子对你也是打心眼里好,是个本分人。”外婆说,“咱也不求有车有房,钱可以慢慢挣,关键是对你好知道吗?”
  陈迦南沉默。
  “别让你妈担心。”外婆最后说。
  陈迦南不愿意好好的气氛变成这样,从门槛上跳起来拉过外婆嬉皮笑脸着说知道了,拎着米酒在外婆跟前晃,外婆拍了一下她的手,笑。
  陈母其实早就睡着了,外婆和她一起熬夜。
  两个人偷偷开着里屋的小灯,一边喝酒一边看喜剧。外婆指着电视上的人对她说这小伙看着就不错,像周然。
  陈迦南看了外婆一眼,又看电视。
  那一年有个电影是祖宗十九代,外婆冲着吴君如看了那部电影,当然最后吴君如只出现了几个镜头,外婆却喜欢的不得了。
  睡下已是深夜,萍阳的月亮正在头顶。
  陈迦南从乱七八糟的茶几上找到手机,去了院子里的摇椅上躺下才打开看。没有未接,一个已接。她看了一会儿那个号码,刚退出手机震了起来。
  她迟疑很久,等它停掉,响第二遍。
  或许陈迦南自己都没意识到,沈适真的打了第二遍过来。她在第二遍接听结束前几秒钟按了选择通话,听到的是那边低匀的呼吸声。
  陈迦南也没说话,等他开口。
  想他光明正大的一边说着自己不会是好人,一边又在温和的等她走过来。不强迫,不使手段,好整以暇的瞧着,等到今夜怕已是极致。
  “还没睡?”他说话声很轻。
  陈迦南不太想出声,低低的“嗯”了一声。
  “一个小时前我打过一次。”沈适说的很慢很慢,“你外婆接的。”
  “我知道。”她说。
  听筒里他闷闷的咳了几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听得很清晰,似乎还有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会儿听见他喉结动了动,大概是喝了几口水。
  “什么时候回去的?”他的声音清冽了几分。
  “前两天。”陈迦南道,“您有事吗?”
  沈适把玩着打火机,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这样就不好玩了南南。”沈适又咳了一下,这回大概是手握拳抵着唇咳的,听着闷而重,“早些睡吧,明天我打给你。”
  那通电话意味着所有的开始,陈迦南后来想。
 
 
第23章 
  陈迦南是被外婆的饭菜香闹醒的。
  她蓬松着头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半,挤了牙膏去院子里刷牙。树下种的蔬菜和花开得正鲜艳,旁边一行蚂蚁排成队在搬家。
  陈母摆好饭桌叫她:“麻溜点儿。”
  吃饭的时候外婆问她今天有没有要去的地方,想让她陪着去山里的菩萨庙祈福求签。萍阳去山上的路不远,走去山下大概也是一个小时。
  陈迦南一个电话,毛毛将车子送了过来。
  这姑娘从来都有一股奋斗的劲儿不甘认输,天天混在一堆男人帮里争强好胜发誓要做女强人。陈迦南看着她和外婆说回头等我打麻将啊,完了给她一个眼神又一阵风溜走了。
  “毛毛这丫头今年也二十四五了吧。”外婆说,“你看看人家这精神气儿。”
  陈迦南推着外婆的肩膀上车:“您也不赖。”
  “山上路不好走,你俩上点心。”陈荟莲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早点回来。”
  陈迦南从车里探出头:“知道了。”
  “你也别老待屋里睡觉。”外婆叮嘱着陈母,“外面晒晒太阳知道吗?”
  陈迦南看她们母女俩互相语重心长,笑着慢慢将车子倒出巷子。刚开出去外婆就从裤兜里摸出一根苏烟,划了火柴点燃,深深的心满意足的吸了一口。
  “您可真行。”陈迦南道。
  “现在不抽回去就找抽。”外婆哼笑道,“我聪明吧?!”
  陈迦南腾出一只手竖了个大拇指。
  “你怎么就没继承我那么一丁点呢?”外婆叹息道,“真不知道随了谁。”
  话音刚落,她手机响了起来。
  陈迦南看了一眼那串号码,默不作声的按了电源键,又和外婆说起话来,装作不经意的问外婆是这条上山路没错吧?
  到山下时间还早,她和外婆慢慢往上爬。
  那天上山的人不是很多,初夏的风吹在身上有微微凉意。外婆的圆顶帽子老被风吹掉,陈迦南将自己的鸭舌帽和外婆换了一下。
  “我这样看着还年轻吧?”外婆正了正她的帽子。
  陈迦南摸着下巴看了几眼,由衷道:“要不我给您介绍个帅哥来场黄昏恋?考虑一下。”
  外婆还真的做了一副思考的样子。
  “胡歌今年三十六七了吧?”外婆一边喝水一边沉吟道,“我要是再年轻个四十岁一定不跟你外公好,想当年我也是风华正茂的样子。”
  陈迦南:“……”
  她们在路上结识了一个老太太,和外婆还挺有话题,说了一路。陈迦南跟在后头走,沈适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刻意走的慢了点,按了接听。
  沈适的声音听着和平时一样的温和,好像并没有因为她早晨的拒接生气,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口气问她这会儿做什么呢。
  “爬山。”陈迦南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外婆要去庙里祈福。”
  沈适“嗯”了一声:“你也信这个?”
  “有时候信。”她说,“像好人有好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因果报应什么的。”
  沈适听罢轻轻笑了笑。
  “那我是不是也得祈个福去。”他说,“要不你帮我求一个。”
  陈迦南低头看着台阶,一个一个慢慢的踩上去。山里的风吹在脖子里,她一手扶着头顶的帽子,一手拿着耳机,总觉得他的声音很遥远。
  静默片刻,她问:“你信吗?”
  沈适说:“不信。”
  “那还让我求?”
  “给你找个事做。”他笑说。
  陈迦南很轻的“哼”了一声,被他听在耳里笑意变大。
  “这段时间太忙没顾上问你。”沈适清了清嗓子道,“你那个钢琴面试怎么样了?”
  她是在回萍阳前几天收到工作室的回复,李熠华老师在国外有个临时演出要提前离开,招学生的事情暂时中断,往后推迟,具体时间等通知。
  当时柏知远第一时间打了电话过来。
  陈迦南不太想让柏知远失望,笑着说可能天妒英才吧。柏知远在电话那头低声笑起来,说话都让你说完了。她想说声感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听柏知远道:“有时候等待不是一件坏事。”
  身边有小孩笑着闹着跑过,陈迦南被惊得回过神。
  沈适皱眉:“怎么了?”
  陈迦南站定道:“没事。”
  对于面试的事情她只对沈适说了四个字,就那样儿。沈适倒是没有再刨根问底,问她现在爬哪儿了,还能爬动吗。
  外婆忽然回过头叫她:“囡囡。”
  陈迦南抬头看过去“哎”了一声,扬声说来了。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沈适低声说好好陪你外婆爬山,先这样。
  他说完就挂了,风停了。
  陈迦南跟紧外婆,听见老太太聊起喜欢的地方和演员。她静静的走在身边,偏过头去看山里的树和鸟,听外婆说话。
  回程是个下午,外婆在车里睡着了。
  到家的时候陈母已经做好饭,毛毛打电话让陈迦南去香江接她,地址在市里一个五星级酒店。陈迦南懒得进去,将车停在路边等。
  天色已经阴沉下来,好像有一场大雨要下。
  她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毛毛和几个男人从酒店走了出来,有一个年龄大她三十岁的老头对毛毛动手动脚。陈迦南看了一会儿,觉得毛毛好像不好摆脱于是下了车。
  “毛舜筠。”她大喊,“你爸警局几点下班啊?”
  这一句成功的调转了那几个人的注意力,毛毛的眼神火辣辣的瞧着她。陈迦南走过去拉过毛毛,没好气道:“知道我等多久了吗?还等你爸办事呢,赶紧走。”
  毛毛“啊?”了一声:“哦。”
  正说着旁边过来一个西装打扮的人,悄声对那老头说了什么。陈迦南趁机将毛毛扯远,毛毛客套的说了两句拉着陈迦南走了。
  一回车上毛毛躁了:“陈迦南。”
  她开着车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说过不准叫这名儿的。”毛毛想着自己的样子和那个大明星实在差距甚大,从小到大每次听着都难过,“丢死人了我。”
  陈迦南笑:“我不那么叫没气势,你得理解。”
  毛毛嘴里还在啰哩吧嗦念叨着,貌似难过的不轻。陈迦南开着车往萍阳方向走,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她只瞥了一眼,愣住。
  “我在泰山等你。”来自沈适。
  泰山是刚才毛毛出来的酒店,陈迦南有些震惊,她没有想到沈适来这了,为了工作吗。陈迦南看了毛毛一眼,将车慢慢停在路边。
  “你叫个代驾。”她解开安全带,一边下车一边道,“我有点急事。”
  说完就下去拦车,留下毛毛一脸懵逼。
  陈迦南坐计程车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那里,带她上了三楼包厢,沈适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正在喝茶。
  沈适抬眼:“看见我很惊讶?”
  包厢的门从后面被轻轻关上,周围都静下来。
  “站那做什么。”沈适朝着他对面的位置点了点下巴,“坐这。”
  陈迦南慢慢的走过去坐下,说不出哪儿有些别扭。沈适自上而下打量了她几眼,白色运动衫运动鞋,他笑了一下。
  “穿这样爬的山?”他问。
  陈迦南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件包厢古色古香的气质实在和她这身装扮不符,想到这儿她忽然开心起来,倒他胃口。
  “不然呢。”她反问,“高跟鞋吗?”
  沈适呷了一口茶,淡淡笑了笑。
  “真不好意思。”陈迦南乘胜追击,“给您丢人了。”
  沈适眸子半抬,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一举一动不紧不慢的样子,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反倒问她:“你那个朋友和你关系怎么样?”
  陈迦南很意外他问这个。
  “毛毛?”她顿了下说,“发小。”
  沈适靠在沙发上,不咸不淡道:“有些事不是女人能办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局你以后也少去,能明白我意思吗?”
  陈迦南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沈适瞥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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