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晋级手札(清)——抱鲤
时间:2020-03-22 08:57:24

  皇帝看穿晨音的小心思,哼了声,“你认为宫人不敢进去奉茶,是因为朕在里面被老祖宗责骂?”
  看他这反应,八成是没事。晨音松了口气,随口道,“这不是怕皇上受委屈。”
  若是皇帝受了气,她今日可等当心点。皇帝显然理解到别处去了,唇角一个劲儿的往上扬,口气却很是云淡风轻,“些许小事,朕自能处理,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
  又装上了!晨音一言难尽的顿住脚,斜觑皇帝。皇帝也随之停下,自发把晨音的眼神读为感动。佯咳一声,突然凑近晨音,做贼似的轻声道,“没你想得严重。朕自幼由老祖宗抚育长大,老祖宗的胸襟眼界,远非那些凡俗老妪。若朕只知事事遵从长辈,毫无城府己见,她怕是第一个恼的。如今日这般,朕偶然与她过过招,也能供她闲暇之时,有个能琢磨的事儿。毕竟是上过朝、议过政的,心思不同普通富贵人家的长者。日日莳花弄草,这般闲下来,别把人给闷坏了。”
  -京城的秋夜,床上垫着厚褥子,再拥一床蓬软的锦被,正是好睡的时节。晨音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不仅是因为被窝被人霸道的占去大半,她身子被人搂在怀里,手脚伸张不开。更重要的是,因为这占她被窝这人,白日说的那番话。从前几十年,她一直清楚皇帝与太皇太后这对祖孙关系亲密,却从察觉到两人的相处方式原来是这般意趣,皇帝也未曾向她透露过只言片语。因为于皇帝来说,他虽喜欢她。但那种喜欢,是基于为君的理智之后——她必须明艳爽朗,必须家世出众,必须诞育子嗣。如此这般,才配得到他的喜爱。说难听些,便是譬如逛铺子买东西,她是皇帝从偌大一个后宫中挑挑拣拣留下来的——看着尊贵风光,也不过是物件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的君王,会赏赐她很多金银玉器,陪她看书说笑。当然,有时也会屈尊绛贵给她讲讲心里话。但那都是在肚子里反复思量过的,虽不乏亲密,中间也实打实隔着一层防备。若要硬往倾心相待上套,未免可笑。更遑论是代她与最为敬重的长者过招,为她日后铺路。今日在长街上,皇帝更是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如何与太皇太后相处讲给她听,甚至言语中还提及了长者的真实心性。丝毫不在意会损了天威,泄了皇家尊贵。又或者,她可能会投机讨巧做些什么。话到最后,皇帝甚至还挤眉弄眼的挠了挠她掌心,得意的模样像个刚办了好事的孩子,冲她笑得毫无城府。这样的皇帝,与从前太不像了。晨音翻了个身,隔着夜色注视熟睡的皇帝。不知是他刻意为之,还是不自知。反正,从皇帝的言行里,她隐隐清楚了一件事——从前孜孜以求的,现在唾手可得。可她心中,竟是茫然大过欣喜。-皇帝像是要刻意坐实晨音的猜想一般,接连十来天,一直宿在储秀宫,恩爱缠绵,情浓之时倒是把东偏殿内的陈设样式熟悉了个一清二楚。皇帝平时用的东西,都是天底下顶好的,自然瞧不上晨音殿内工艺平平的屏风、妆奁台、浴桶等。有心想给晨音全换了,自己也舒服一点。但念着南边叛乱未平,宫中历行节俭,再加上晨音过段时间便要迁宫,实在不易大张旗鼓,把晨音推到风间浪口上。皇帝心觉愧疚,每日来储秀宫时,便偷偷在怀中袖里揣些自己私库中价值连城的珠钗首饰送给晨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治病莫非王臣。晨音起初觉得皇帝这类似做贼的举动没必要,况且她又不缺首饰。劝阻了几句,皇帝左耳进右耳出,晨音也只能听之任之了。到现在,杪春和汤嬷嬷两个私下打趣她,都会故意猜皇帝今儿又送什么。-日子不咸不淡,转眼到了纯亲王大婚前两天,明日便是皇帝说好带晨音出宫的日子。晨音早起心情便格外好,选花钿都比平常上心。还投桃报李,特地挑了一对皇帝前日送的南珠耳坠戴上。皇帝嘴上不说,实际上每次见晨音戴他送的首饰,眼角眉梢会不自觉染上笑意。晨音抚着耳上得南珠,没等到皇帝下朝,倒是先把惠嫔宫中的传旨小太监等来了。因近来惠嫔几个被皇帝赏了协理六宫之权,翊坤宫的修缮事务恰恰分给了惠嫔。惠嫔料理宫务是把好手,这还不足半月,翊坤宫便整修得差不多了。小太监此来,是奉命请晨音前去验收是否符合心意的,若是不合,当再改之。惠嫔一番好意,晨音自不能拒绝。况且,晨音近来本就在找机会接近她。
 
 
第62章 
  晨音到翊坤宫门前,见除惠嫔外,还立了好些眼熟、不眼熟的妃嫔,正热热闹闹说着话。紫禁红墙圈绕,宫中稀罕事少。后妃们闲来无事,就爱聚在一起瞧个热闹。当然,其中也不乏刻意来巴结奉承晨音的。虽说晨音目前在六嫔里居末位,但在宫中,皇帝的宠爱才是最紧要的。晨音主动走到惠嫔身边,笑盈盈的福腰,“多日以来,辛苦姐姐了。”
  “妹妹无须客气。”
  惠嫔五官生得大气,笑起来更是眼眉精神。她处事利落,寒暄两句,便领着晨音一路往翊坤宫内走,客气道,“妹妹且留心看看,若有不合意的,千万要给姐姐讲。”
  晨音微笑点头,可逛了整个殿内逛下来,却是一声刺都没挑,反倒不时赞惠嫔一句好心思好眼光。她这反应,着实出人意料,同行妃嫔莫不面面相觑。惠嫔本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本以为,宜嫔今日肯定会故意挑刺找她麻烦。需知这些日子,宫中已把的她倚靠皇长子生母身份,中途截胡宜嫔进位之事传开,狠狠下了宜嫔的脸。她与宜嫔处在对立面,这是一早便注定好的。眼下宜嫔这般春风和煦,反倒让人不安。惠嫔默了默,忍不住再三试探。晨音见招拆招,做足了谦和恭敬的姿态,几乎事事遵从惠嫔想法,不置喙半句,也不露半丝不满。到众人散去前,晨音还当众十分诚恳的给惠嫔道了声“辛苦姐姐操持”直言备了厚礼,改日登门致谢。-晨音这番做派,很快便经有心人的口,传到了承乾宫。佟贵妃此时正在与乌雅氏说话,听闻消息后,下意识认定晨音憋着坏,忍不住冷笑一声,“咬人的狗不叫。且等着吧,很快宫中便有好戏看了。”
  想起自己被分走的协理六宫之权,佟贵妃沉声加了一句,“惠嫔最近是过于得意了些,让宜嫔锉锉她的气焰也好。”
  “娘娘英明。”
  乌雅氏挺着五个多月的身孕,却还是如从前当宫女般,亲自给佟贵妃捧了一杯茶,低声应和道,“宜嫔当日走到那个境地,最后却能凭着手段,一跃成为后宫第一得意人,绝非是好相与之辈。还好娘娘机警,自知晓她与孝昭皇后旧人有往来时,便安插了眼线在她宫内以防万一。”
  “嗤——这些年来,形形色色的人本宫见多了。可要论起‘机警心细’,你若称第二,那无人敢担第一。孝昭皇后崩后,丹朱私下联系宜嫔,也是你先察觉的。若不是你通风报信,本宫那会留心细查。”
  佟贵妃眼角含讥,似笑非笑的扫了乌雅氏一眼,言语中自带深意,“放心吧,从孝昭皇后到承祜……桩桩件件,你的功劳本宫记得一清二楚。”
  乌雅氏身形一滞,面上只剩僵笑,喏喏应了声,“多谢娘娘。”
  近来也不知是不是她孕期多思的缘故,她总觉得佟贵妃对她的态度变了。从前佟贵妃虽也不见得多看得上她,但因有太医与稳婆秘密瞧过,说她肚子里十有八九是个男胎。佟贵妃指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从不会这般明显的敲打她。到底发生何事了……佟贵妃可不管乌雅氏在想什么,见她侍立之时,双手下意识捧着那不算大的肚子,心里的酸气、怨气便一同涌了上来。“行了!”
  佟贵妃烦躁的把手里的珠串扔开,不耐道,“肚子大了便少往外跑,本宫这里不缺人伺候。你不值当什么,你肚子里这块肉可是金贵的,以后多留在永和宫养胎罢!”
  “是。”
  乌雅氏低声应了,垂着头无声退了下去。有意找佟贵妃的大宫女阿沁套套话,阿沁却是摇摇头,讳莫如深的表情。只淡淡冲她说了一句,生产之前少入承乾宫。少入承乾宫——那岂不是连最后见到皇帝的机会都没了。乌雅氏十指攥得发麻。她深知自己包衣出身,位卑无宠,怀孕五个多月,从未得过皇帝一次单独探望。太皇太后虽说对她有几分看重,却碍于皇帝对她的态度,并未给予过多关切。如此情形,她腹中孩子出生后,决计不可能留在身边抚养。刚好,佟贵妃多年无子,正需要一个孩子。两人早已有了默契,她为佟贵妃所用,生下的孩子也给佟贵妃。佟贵妃则会在她有孕期间,尽力为她提供方便,让她多见见皇帝,为她日后争宠打下铺垫。毕竟她若有宠,对佟贵妃也是一大助力。可如今却告诉她,她唯一翻盘的机会没了。乌雅氏死死咬着下唇,直至尝到锈味。-相较于乌雅氏满身的愁云惨淡,晨音这厢可以用心满意足来形容。一切都按她的计划在走,最重要的是,明日能出宫。晨音难得来了精神,亲自去小厨房做了道松鼠桂鱼。菜上桌,皇帝也过来了。“真是你亲手做的?”
  皇帝指着还未揭开盘盖的菜,促狭问道,“能吃吗?”
  晨音犹豫片刻,掀唇笑道,“……实不相瞒,我只撒了一把盐。”
  宫中经常听后妃说,臣妾亲手做了什么什么,呈给皇上。实际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妃嫔们哪里会正儿八经的做菜。不过是往小厨房走一趟,顶多把奴才准备好的佐料放进锅,随便用锅铲翻两下,遇见油烟稍大都要避出去。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快吃吧,鱼凉了会腥。”
  晨音夹了块鱼腹肉放进碟中,确定没刺后,才推到皇帝近前。皇帝爱吃鱼,还是晨音从前随皇帝出巡江南水乡时,偶然发现的。但宫中御膳是没有鱼这类菜肴的,因为怕主子们被鱼刺卡着。皇帝自己也从不把口腹之欲展露于人前,这便导致,再是喜欢,也顶多偶然出宫时尝尝鲜。晨音今日去小厨房的路上,莫名想起南巡时候的事。那时皇帝已然不年轻了,因一口喜欢的吃食,下晌听戏时还低声咿咿呀呀跟唱了几句。台上是戏班台柱子一嗓子豪放飒爽的“穆桂英挂帅”台下却是皇帝曲调不成的鬼哭狼嚎。偏他自个儿唱得投入,兴起时还逮她的袖子,让她一起唱。晨音记不清自己可有张口,因为她记忆片段的重点,都留在了皇帝身上。今日这条鱼,是晨音让汤嬷嬷悄悄托小太监找来的,做成皇帝最喜欢味道。盘盖一揭开,皇帝鼻尖下意识动了动。瞧清楚盘子里装的是什么后,以为晨音这道菜是歪打正着撞他心坎上了,嘴上不说什么,这一夜却都是眉开眼笑的。晚间敦伦过后,搂着晨音问她明日除了靳家外,还想去什么地方玩耍。晨音杂杂散散数了许多地方,巡查铺子、到全聚德吃烤鸭,再到南郊马场跑马……“真是贪心。”
  皇帝没甚威严的低斥,“宫门下钥之前便得回宫。别的不说,就你那铺子在京城东南两市扩展了八九家,马儿跑断腿也去不了这么些地方,只能选一个。”
  “不选。”
  晨音半边雪白臂膀露在外边,一头乌发如鸦羽,遮住些许春光,语意慵懒道,“我都要去,你别想反悔。”
  皇帝最见不得她这般娇|软的模样,黑眸中聚了一团火,灼灼燃烧。顺势扑了上去,那还顾得上晨音在说什么,含含糊糊全应了。-然而,皇帝夜间答应得有多利索,第二日爽约便有多干脆。未时末,申时初。秋阳已懒懒散散往西边退去,晨音还没见到皇帝的影子。据来传信的小太监说,前朝出了紧急军务,皇帝走不开。晨音心知今日这趟宫是出不成了,失望之余,倚在南窗下解皇帝前几日摆的棋盘。过了片刻,突然见汤嬷嬷抿着一丝笑从殿外进来。汤嬷嬷为人谨慎,鲜有情绪外露的时候。晨音好奇问道,“在高兴什么?”
  汤嬷嬷看了眼门外,神神秘秘走近晨音身边,轻声道,“娘娘这月小日子没来。”
  晨音听得一怔。她身子自幼便被钮钴禄氏调养得好,长大后,来月事也未遭什么罪,每月都是固定那几天。陡然推迟,难怪汤嬷嬷高兴。可算算时间,她第一次得宠到现在,不过半月有余。晨音面带迟疑,“不会这般快吧。”
  从前她是获宠大半年后,才怀了小五。“不是快,是娘娘福气好。”
  汤嬷嬷笃定道,转而又一脸忧心忡忡,抬颚示意外间,“娘娘留那两人许久了,现在有了身孕,是不是该……”
  晨音沉了沉,若她真此时有孕,那先前定的计划,便得变一变了。“再等等吧,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单拔钉子有什么乐趣,得一次让她知道什么叫疼。最好,能用这颗钉子,十倍奉还扎回她皮肉里去。”
  “至于这……”
  晨音眉目冷肃,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在太医未确诊之前,嬷嬷你还是如常行事,切莫太过刻意,惹人怀疑。”
  虽不确定是否有孕,但多防着些总是没错的。
 
 
第63章 
  这一日,皇帝朝会后便沉着脸召了索额图等一干老臣到南书房议政。顾问行进去奉茶时,偶然听得“败了”“红衣铜炮”“损毁”“退兵二十里,隔河对峙”等字眼,眉心狠狠一跳,不敢多做片刻停留,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皇帝与大臣在南书房关了一整日,到酉时末,大臣次第退下,他才将将得了口喘气的空隙。单手撑着眉心,落在奏报上的目光浓如墨色。自康熙十二年,吴三桂打着“兴明讨虏”的旗号反了,朝廷与三藩战事持续至今已五年,兵力粮草,耗费巨大。大清入关年头尚浅,百姓还记得前朝,若这般拖下去,难免动了根基。月余之前,吴三桂病死衡州。趁着吴军军心不稳,皇帝结合吴军降将林兴珠此前给出的讯息,谕示尚善贝勒等扎营岳州城外的水师官兵将帅,反复强调:岳州乃军事重地,水系罗织,清军船多,可在小船内多装火器,乘夜袭扰,不使敌人有喘息之机。尚善依诏行兵布阵,双方交战大半月,眼看有机会一鼓作气拿下岳州。尚善却因岳州之地潮湿,激出了旧伤,猝然逝于军中。这可真是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皇帝听闻后,虽立马任命了贝勒察尼继任其职,安抚军心。但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岳州距京城几百里,皇帝的命令传达之时,吴军已借着熟悉地势之故,反败为胜。不仅灭了清军数千人,小船火器等也被吴军缴去部分。小船不比大船,制造反复,没了再造便是。可火器,却不是想造便能造出来的。从康熙十三年起,南怀仁借用西洋学识手艺,花了整整三年,才勉强制造轻巧木炮及红衣铜炮共132门。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火器,这两年清军南下作战才不至于那般被动。现如今,火器被吴军夺去三十余门,损毁四十六门,余下堪用的不足半数。再加上清军驻军之地乃郊野,无城郭做掩护,若吴军用火器袭之,军士伤亡必将惨重……爱新觉罗先祖从宁古塔东城三里外的女真氏族,发展到兴兵入关的大清朝,总不能就这般,毁在他手上。几年前,他决议削藩之时,以索额图为首的一党老臣跳出来,几乎以血阻谏的场景历历在目。可少年帝王的雄心壮志,那能因为几个老匹夫翻来覆去的“根基未稳”“三藩强盛”“年少气盛”便轻易妥协的。这场战,持续五年了,依旧胜负未分……如今想来,老匹夫们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南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灭,皇帝盯着大清舆图看了整夜。-储秀宫,东偏殿。皇帝接连歇在晨音殿中十多天,昨夜人没来。晨音睡前无人闲聊,起先还略觉不习惯。可人往床上一躺,闭上眼,连瞎想的功夫都没有,便迷迷瞪瞪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晨音拥着锦被发呆,一手无意识覆上小腹。不知是不是因汤嬷嬷那番话的影响,昨夜,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来来回回,全是年幼时小五的影子。还不及腿高的孩子,一个人缩蹲在寿康宫的小佛堂门口,不吵也不闹。背后是重重宫阙,手里抱着她送的雄鹰纸鸢,盼着太后今日心情好,领他出去玩耍。一直等,常年累月的盼,如意的时间却少得可怜。六岁上下,到了入学的年纪。跟太后学了一口流利蒙语的小五坐在一众说官话或满语的兄长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能大概听懂兄长们讲的谈话内容,却不会说,便挥着两条短胳膊,夸张的比比划划,竭力想融入话题。最终,却被兄长们视为笑话,争相模仿取乐。梦里的小五,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以至于无人注意到,那个圆脸圆眼睛,总是笑眯眯看人的小五阿哥,是从那一日起变得木讷敦厚,寡言少语。晨音抚着小腹,不管里面是意外之喜也好,或是空欢喜一场也罢。总归,她会提前铺好路。决计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抱走他。皇帝,也不可以。-京城九月末的天气,风吹过时,还隐隐带了丝燥热。晨音歪在廊下圈椅中,听传信小太监叭叭的讲,今日纯亲王府来来往往宾客如云,布置得有多喜庆繁华。先时一听还好,可越听晨音便越觉得不妙。纯亲王额娘早逝,此次大婚由太后出面,从宫中派了几个资历高的嬷嬷前去照看,但嬷嬷也是奴才,主仆有别。筹办婚事,总得找个与主人身份相当,镇得住的人帮衬。才不至于下了新人脸面,惹人笑话。纯亲王与裕、恭亲二位亲王兄长素来交好,晨音本以为,他肯定是请这两府的福晋嫂子帮忙筹办婚事,所以从未仔细打听过。这会儿听小太监传信才知道,纯亲王并未请两个嫂子帮忙,而是让侧福晋晚静全权筹办。小太监应是知晓晨音与晚静同出郭络罗氏,腆着笑脸,一口一句,“侧福晋贤良淑德,婚事办得极漂亮,不愧是娘娘的妹妹。贤良淑德——晨音闭了闭眼,不知该唾晚静手段越发了得,把男人拴得严严实实。还是该骂纯亲王脑子有病。让侧福晋给嫡福晋操办婚事,满京城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荒唐的人物了吧。侧福晋虽能上皇家玉牒的,身份比寻常妾室贵重许多。但自古嫡庶有别,用侧室筹办嫡福晋的婚事,未免太过轻浮不尊重。怕是用不了明日,满京城都会知晓,纯亲王府由侧福晋当家,新福晋大婚当日被下了脸。想到述清成了京城笑柄,晨音心里堵了一口气,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得安生。半梦半醒间,忽然惊觉有人撩开了绡纱绣帐,晨音立时清醒过来。“吵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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