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不会太狠了些?”皇帝犹豫道,“温爱卿的长子都二十多岁了。”
“陛下且看看那孩子都哭成什么样了吧。”皇后怒道,“好好的大婚之日,被贵妃毁成这般模样,让儿媳妇委屈的恨不能自请离去,我怎么不见陛下说一句,贵妃过分?”
皇后一把摔了手中帕子,怒火冲冲瞪着皇帝:“若陛下觉得臣妾不如贵妃,那这个皇后之位,让给她来做如何?”
“唉,朕也就是随口一说,何至于……”
“何至于?”皇后抓着他的话柄就发起火来,“这么多年,沁贵妃在宫中耀武扬威,将我的脸面放在脚下踩,我何曾说过一个字?何曾跟陛下闹过一次?如今她欺负到我儿子儿媳头上,陛下还要我忍者不成?”
皇后二十年如一日温婉贤惠,平日顶多冷嘲热讽两句,从未让皇帝真正难堪过,今日发了怒,纵然是皇帝也觉得自己理亏,只能忍让着,“皇后……”
“臣妾当不起陛下这句!”皇后瞪着他,气怒攻心,“可怜我的儿子,十二岁被陛下送去应天府,八年才回来这一趟,还要被人欺辱至此,我还做什么皇后,不如让陛下废了我,让我跟他去应天府,趁早眼不见心不烦!”
皇后气的眼中含泪,“当初大婚之时,陛下对我说,要一辈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喜做到了吗?”
皇帝能说什么?皇帝深深叹口气,只能答应:“就按你说的做,别生气了行不行?”
“陛下委屈吗?”皇后擦干眼泪,“陛下再委屈,比得上我儿子儿媳妇吗?比得上臣妾这二十年吗?”
“是朕考虑不周。”皇帝乖乖认错,“朕这就处置贵妃,皇后快别生气了,让人看见笑话。”
这回显见的皇后是真的生了怒气,连废后的话都说了出来,要知道,以往二十年两人闹得再凶,皇后都是温婉的,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可见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二十年夫妻,多少有些情分。皇帝这次也不敢再跟以前一样敷衍,生怕再惹怒她,连忙道:“贵妃逾越,实属大不敬,将妃为嫔,移居清怡殿,再罚一年俸禄。”
“皇后觉得如何?”
“陛下舍得?”皇后转头看向他,冷笑一声,“臣妾不敢多言,万一过了今日,陛下后悔,再恼了臣妾该如何是好?”
“舍得舍得。”皇帝连忙握住她的手,“沁嫔做错了事,合该受罚。”
皇帝自己心里也恼了沁嫔,平日里不懂事便罢了,如今闹到太子婚礼上去,教皇后和太子一起生气,最后遭罪的还是他。
这个贵妃,真真是太不懂事了。
皇后抽出自己的手,坐在椅子山,“如此,便罢了,只求陛下好好约束她,别叫她再惹事。”
皇帝松口气,对内务府总管道:“你自己去领罚吧,别让朕费心!”
“是是是,奴才告退。”内务府总管弯腰离去,生怕被怒火波及。行宫就i行宫吧,总比死了强。
皇后站起身,淡声道:“臣妾去瞧瞧两个孩子,委屈成那样,现如今还不知道穆儿这混小子能不能把人给哄好。”
她惦记的人,如今正坐在软轿里头。
柳念絮腰疼的坐不住,靠在沈穆腿上,一脸惆怅地叹息:“跪那一下子,差点把我的腰给弄断了。”
沈穆伸手给她揉揉:“那你还不肯走?”
第73章 靠你哭吗
柳念絮翻了个身, 趴在他膝盖上, 闭上眼含糊不清, “我若不留下,靠你哭吗?”
沈穆垂眸盯着她的侧脸。
“说你傻你还不信。”柳念絮继续嘟囔, “我若不哭这一场, 皇后娘娘怎么帮我出气?莫名其妙对陛下发脾气吗?”
沈穆伸手轻轻盖上她的眼睛, 不容置疑地开口:“睡吧。”
柳念絮:“……”
柳念絮拨开他的手, 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你手上的茧, 扎到我了。”
说完,又趴下去, 自己闭上眼, 不高兴开口:“你不许跟我讲话,烦!”
沈穆闭上嘴,将人环在怀中, 轻柔的给她揉着腰,神情中没有一丝不愉快。
轿子外阳光灿烂,暖洋洋照在身上,忍不住犯困, 低头看着睡的懒洋洋的少女, 精致的侧颜如同鲜花,彷佛下一刻, 便会有只蝴蝶落在羽睫上头。
他的手指, 轻轻触碰一下女孩的脸, 脸上带了些笑意。
回到东宫,柳念絮二话不说,钻进屋内就躺下睡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沈穆惊讶地看着她的身影,跟在身后问:“你腰疼还跑那么快?”
回应他的,是从床帐里头飞出来的一只软枕。
他漂亮的小娇妻语气平静:“你闭嘴!”
沈穆顺手接到手中,拿着枕头走过去,“你这就睡了?万一母后和皇祖母来看你怎么办?”
柳念絮睁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眸,平静无比地开口:“那就请殿下告诉她们,我哭了一路,太惨太累,累晕过去了,若是皇后娘娘不信,就劳烦太子殿下为我圆场。”
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拿被子蒙住脑袋。
沈穆摇摇头,坐在她身侧拿了本书看着,慢悠悠道:“你这副模样,教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我对你做了什么?”
柳念絮被他烦的不行,捂住耳朵冷笑,上来就是一脚,险些将人踹下去。
沈穆捏住她的脚腕塞回被子里:“好好好,我不说了。”
只换来一声冷笑。
他也不以为意,轻轻一笑,不再言语。他有足够的耐心,融化这朵雪山莲花。
皇后说要去看太子妃,皇帝自认有责任,也想哄哄气怒攻心的皇后,便扶着太后一起到了东宫,可没想到,迎出来的只有沈穆一个人。
皇后惊讶道:“念念呢?”
“晕了。”沈穆一脸平静地撒谎,“哭了一路,许是太累。”
“找太医看了吗?”皇后关切道,“她小小年纪,可别哭伤了身子,我去看看她……”
“没有大碍。”沈穆拉住自己母亲,平静开口,“医女看了,说只是太累,兼情绪激荡,才晕过去的,母后不必担心。”
皇后松口气,“我那儿还有两颗千年的人参,拿来给她补补身体,还有……”
皇帝连忙献殷勤:“哪儿用你的东西,从内库里走就是。”
沈穆惊讶看自己父亲一眼,今儿怎么这般大度?父皇这是怎么了?
他看向皇后,皇后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皇帝摆摆手:“既然人不舒服,朕便先回去了,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句,贵妃已降为沁嫔,朕已给她出气,别教太子妃心里有不满。”
“她一向最温和大度。”这话说出口,沈穆自己都觉得牙酸,“便是父皇不处置沁嫔,也不敢对父皇有所不满。顶多自己偷偷哭几声罢了。”
皇帝不语。
一边是嚣张跋扈的沁嫔,另一边是温和大度的儿媳妇,还有个一向和善的贤妻,纵然他喜欢贵妃妩媚妖娆,这会儿心中也有一杆秤,不好教新入门的儿媳妇吃亏。
因柳念絮不在,帝后几人并未待太久,沈穆将人送出东宫。
再回到内间时,柳念絮已经睁开眼睛,直直盯着床顶,一双眼睛清澈明净,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
沈穆坐在床边:“父皇母后已经走了,你要起床吗?”
柳念絮摇摇头,打了个呵欠,将自己缩进被窝里,“他们说了什么?”
“贵妃被降为沁嫔。”沈穆看着她毫不惊讶的神情,问:“你知道?”
“不知道。”柳念絮一动不动,漫不经心开口,“不过也不值得惊讶,我的眼泪,可不是白流的,若是我哭成那样,都不能让沁嫔受罚,那日后干脆跟你跑去应天府吧。”
柳念絮冷笑一声,神色冷漠:“什么玩意儿,也敢找我的麻烦!”
她看着沈穆,平静道:“如今她们吃了亏,定是要找回场子的,我爹在前朝不是个吃素的,殿下小心点吧。”
“无妨。”沈穆微微一笑,“明天我就去找父皇请旨,给岳父大人赐爵。”
柳念絮抬眉,“明天?”
“明天回门。”沈穆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强行将人搂进怀里,“我以为,你会想亲眼看见岳父大人喜极而泣的神情。”
柳念絮一动不动趴在他怀里,懒散道:“你以为的,就是我想的,殿下可真聪明。”
她深深叹口气,“可惜不能给唐婉言封个诰命夫人,不然该多爽啊。”
“孟夫人已经是一品侯夫人。”沈穆无奈道,“何况,如今你宗法上的母亲,是你继母,若你愿意给她封诰命,倒是可以。”
“算了吧。”柳念絮深深叹口气,“这种没好处的事情,傻子才会干?”
“那给唐婉言诰命有什么好处?”
“殿下,你始终得承认,你的好处跟我的好处,不是一个意思。”柳念絮慢悠悠叹息,“给唐婉言诰命,当然是为了离间渭北侯夫妇的关系。”
“不怪你不明白,这一点,跟你没有一个铜子的关系。”
“并非不明白,只是一时没想到罢了。”沈穆笑笑,“区区一个孟家,若是你不喜欢,贬了就是,放到外头不教碍你的眼,这么点小事,哪至于你算计。”
柳念絮给他一个白眼,“你不懂。”
她直起腰,“你不许对他们下手,吓跑了我的猎物,我跟你没完。”
沈穆确实不懂。
分明有更简单的方式,为何要辛苦自己?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柳念絮冷漠一笑,“如殿下所言自然简单,可我却觉得还不够,我要她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悔恨里头,要她在乎的人,全都怨恨她。”
沈穆手指微微僵硬,低头看看她。
柳念絮兴致勃勃说完话,又没了精神,靠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也懒得推开他,直接闭上眼睡了。
沈穆将她的拥在怀中,轻轻叹口气,摸摸她柔软的发丝。
他的小娇妻,如此狠辣,他却只觉得可爱。
沈穆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第74章 我不一样
柳念絮这一觉便直接睡到晚上, 还是沈穆将人喊起来的。
她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 纤细的手指堵在对方脸上, 不让人凑近,问道:“干嘛?”
“天黑了。”
“然后呢?”
“起床用膳。”沈穆无奈握住她的手腕, 将人从被窝里拉起来, “你若再不起床, 便没得饭吃, 夜里饿了别哭。”
柳念絮眨眨眼, 只问;“堂堂东宫, 连个宵夜都供不起吗?”
“嗯,供不起。”沈穆笑着看她, 胡言乱语, “我一向穷的厉害,别说宵夜,便是一日三餐都难。”
这等胡话, 柳念絮都懒得听,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腕,越过沈穆,对一旁的侍女喊, “水。”
侍女连忙捧着茶水凑到近前。
柳念絮喝水的时候, 如同一只懒散的猫儿,一小口一小口, 看的人心里痒痒, 恨不得摸摸蹭蹭。
沈穆伸手蹭掉她唇角的水迹, 笑着凑过去亲一口,不出意外收获一个嫌弃的眼神,偏他自己还高兴着,搂住人家的腰,将人从床上带起来。
柳念絮软绵绵拍在他脸上,换来一声低笑,和一个温柔的轻轻的吻。
柳念絮觉得这样很不对。这个人一天天的欺负她,分明就是在试探她的底线,一步一步往前逼近。她很无奈,偏偏做了夫妻,总不能连这种程度的亲密都不允许。
她还不至于这般霸道。
只是有些苦恼,不知该怎么办。
柳念絮用完晚膳倒在床上,还在惆怅这件事,这不要脸的男人,却上来搂住她的腰,靠在她耳边轻声道:“念念在愁什么?”
“你。”柳念絮翻出他的怀抱,将被子盖在身上,一脸平静,“殿下,夜色已深,该休息了。”
“念念,我们还是新婚。”
柳念絮深吸一口气,将一旁的软枕盖在他脸上,“闭嘴!”
她是真的疲惫,沈穆也不至于禽兽到那个地步,便是一夜安眠。
翌日清晨,御书房内。
皇帝靠在御座上,蹙眉道:“向来只有皇后的娘家人才能封承恩之爵,如今你要给柳爱卿请封,非朕不肯,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只怕圣旨下去,明儿翰林院和御史台那帮子老头就要跟朕吹胡子瞪眼。”皇帝深深叹口气,“你也知道,朕又不能打杀了他们。”
沈穆眉毛都不带抬一下,平静无比:“可是儿臣马上要去应天府,留太子妃一个人在宫里,若不给她些恩典,她那么娇弱一个人,只怕要被人欺负得求助无门。”
“她这个人一向善良,又不肯告状,儿臣实在不放心。”沈穆十分理直气壮,“若是连太子妃都护不住,儿臣就不去应天府了。”
“胡闹!”皇帝瞪他一眼,“那么一大摊子事儿,你不去,难道让朕去!”
“儿臣就是这么一说,只不过是请父皇给个恩典罢了。”
皇帝沉默不语,“这事儿还需考虑……”
沈穆也不在乎他的斥责,只道:“求父皇体谅体谅儿臣吧,昨日当着母后和皇祖母的面,怕她们担心,儿臣都没敢多说,昨儿回去,太子妃哭的多凄惨,儿臣心都碎了,只盼着她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