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从我见到皇后,我就相信史书上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人。如果喜欢一个女人,那么她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女人,和皇位、江山一样,仅此一个,和她比起来,其余美人都是凡人。”
“皇后,我这一年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应该知道我的爱意,我仰慕你。”
羊献容依然是个冰山美人,“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东方千余骑,夫君居上头。齐王,望你迷途知返。”
羊献容出身士族大家,用汉乐府的诗歌《陌上桑》来回答了这个尴尬的问题,表明了自己的丈夫是大晋皇帝,她是皇后,不容你放肆。
齐王激动道:“原来你瞧不起我的身份,你喜欢“居上头”的皇帝,喜欢当皇后,母仪天下,这个没关系,我可以满足你。白痴皇帝是个傻子,他落水,亦或是吃坏了东西,生病一命呜呼,我都可以安排,等我登基,我会娶你,封你为皇后。”
羊献容大惊:“你要弑君?大逆不道!我看错你了,你分明和伪帝司马伦一样!”
“不,我们不一样!”齐王争辩道:“司马伦为了皇位,而我,只是为了你。你说你要皇后的位置,那么我别无选择,只得夺位,继续要你当皇后……我的皇后。”
齐王简直被自己的痴情自我感动了,情动之下,他要去抓羊献容的手,岂料羊献容在袖中藏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她举刀一划,把齐王的两个手指划出血来,齐王恼羞成怒,朝着她扑过去。
羊献容身体轻盈灵活,她一个翻身,到了风椅的背后,顺手推翻了案几上插瓶的梅花枝。
哐当!
青瓷花瓶砸的稀碎,闹出巨大的动静,一朵朵梅花摔出了鲜嫩的花蕊,外头却没有宫人进来,他们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
羊献容大声呼喊“救驾”,一直跑到墙角,退无可退。
“你不要叫了,没有用的,潘美人被我支走,其他宫人不得靠近大殿,他们根本听不见。”齐王对羊献容的反应失望极了,“你要当皇后,我也满足你了,你为何还不肯接受我?”
羊献容道:“我一生,只爱一人。”而这个人,我们早就没有可能了。
求而不得,因爱而恨,爱恨交织,齐王眼中怒火和□□交织,“我真傻,真的,我以为只要对你好,你就会被我打动。我看错你了,你虽是个美人,但是眼瞎,你居然爱上一个徒有其表的白痴,也不多看我一眼。”
羊献容道:“我是大晋皇后,你是臣子,君臣有别,男女有别,我为何会看你?真是荒唐至极。”
齐王再要靠近。
羊献容持刀在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纵使齐王此时X虫上脑,也知在这个时候逼死皇后会让他成为前夫之指,失去大司马之位,成为第二个全家死光的司马伦。
强逼不行,羊献容宁可玉碎,也不愿瓦全,齐王开始用他人要挟她,“你的女儿清河公主,在我大司马府里修行宫,她把我的大司马府当成了后花园,每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自由自在。你说,如果有一天,她在大司马府突然失踪了,会怎么样?”
羊献容握刀的手开始颤抖,“不准你碰我女儿。”
齐王一笑,“一个小丫头而已,姿色平平无奇,美貌连你一个手指头都不如,我没兴趣——我只对你有兴趣。”
齐王现在都懒得装深情雅致了。
羊献容怒道:“妄想染指一国之母,禽兽不如。”
齐王指着紫光殿方向,“还有你一生所爱白痴皇帝,那天贪玩掉到水里了,或者从马上摔下来,所谓真龙天子,不堪一击。听说龙能翱翔天空,也能和鱼一样四海遨游,不如把他扔进洛水试试,真龙会不会游水呢?”
羊献容怒到极致,也恐到极致,“你刚才所言,足够抄家灭族!”
齐王哈哈大笑,“一个白痴皇帝,装装样子而已,大家心领神会,并不会当场戳破,那来的什么君威?哄小孩子玩罢了,皇后却把这个当了真。”
“一个不能保护妻女的废物,用得着这样维护他吗?你这样的美人,却要睡在一个不懂风情的白痴身边。”
“啧啧。”齐王就像一条吐信的毒蛇,试探从各个方位靠近羊献容以方便夺刀,“皇后如此年轻,却在生下清河公主后一直无孕。宫中嫔妃也无人怀孕,这分明是白痴皇帝已经丧失生育能力。”
“皇后如此美人,却夜夜孤枕难眠,我替皇后可惜啊。”
“只要皇后肯从了我,清河公主和白痴皇帝我都不会动。如果皇后拒绝我——齐王蓦地收起笑容,清河公主,皇帝,还有潘美人,我会一个个的送他们去见先帝。”
齐王瞟了一眼羊献容平坦的腹部,“那你若给我生儿子,我会全力辅佐你儿子当太子,我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大司马,直到将太子推到皇位为止。你当了皇后,将来还会当皇太后,一辈子荣华富贵,清河,皇帝,潘美人也都能得到善终。”
“怎么样?你想清楚没有?”
绝望中,羊献容缓缓放下刀,“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发誓,信守承诺。”
齐王狂喜,右手举天发誓,“我,齐王司马冏发誓,善待清河,辅佐皇帝,为皇室效力一生,若有逼宫篡位之心,天打雷劈,全家死光。”
羊献容咬了咬唇,“好,我信你。”
羊献容一边说,一边主动朝着齐王靠近,齐王看着心中的女神投怀送抱,连忙伸手抱过去。
拥抱中,羊献容一刀捅向齐王小腹,她的位置很准,正是人体肾脏部位,刘曜曾经说过,这里最软软,也最致命,一刀就死。
可是,刀尖刺破衣服,就无法再向前了,无论羊献容如何用力,都捅不进去。
齐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羊献容的手不知觉松开,短刀落地。
齐王居然在衣服下面穿着一副盔甲!
羊献容双手被束缚,奋力挣扎也无用,齐王就像欣赏猎物般看着怀中美人,“我发誓今日必定要得到你,就必定做好了万全之策,不管你从或不从,我都要得到你。”
羊献容彻底绝望了。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惊呼之声,还有马蹄声,啪的一声,清河驾着骏马抬起两个前蹄,骏马嘶叫,一对坚硬的铁掌踢开了大门,径直朝着室内奔来。
第46章 燃烧吧,玛丽苏之光!
清河俯在马背上,几乎和马融为一体,这是荀灌教她的办法,可以有效避免后背被乱箭和刀剑所伤。
不过清河想多了,这些大司马府的侍卫们虽然杵着兵器紧追不舍,但是也没有人敢在未央宫里向一国公主投掷长矛等武器。
何况王悦还舞着长矛一起追逐,王悦经常去大司马府,姿容又出众,这些侍卫们大多认识他这个琅琊王氏麒麟子。
他们或许敢暗地里杀清河,但是,当着顶级士族的面,他们还不敢如此放肆。
清河纵马撞门,长驱直入,骑术精湛,破门而入的瞬间,她亲眼看见齐王抓着母后的双手,母后张皇失措,鬓发散乱,头上的凤钗都落在地上了。
清河大怒,她抽出马背上的卿卿剑,朝着齐王劈刺而来!
齐王穿着贴身软甲,为了看起来风流倜傥,他随身佩剑——他这个品级是可以剑履上朝的,即穿着鞋子,佩戴武器进宫。
看到马背上的清河手握宝剑,如利箭般直奔而来,齐王终于放开了羊献容,抽出佩剑格挡。
齐王是打过仗的人,清河有了骏马助力,依然扛不住,双剑相击的瞬间,她只觉得握剑的虎口被震得生疼,用尽力气才抓稳了卿卿剑。
一击不成,清河操纵骏马调转马头,驱使马匹用铁掌踢踩。
齐王就地一滚,脑袋差点被踩成一锅浆糊。
清河策马追赶,此时大司马府的侍卫们已经赶到,兵分两路,一半以身为盾,保护齐王,另一半摆出阵势,将冰冷冷的长矛排成刺猬,尖刺对准了清河,将清河连人带马团团围住。
羊献容见女儿被困,立马捡起地上的掉落的短刀,冲过来吼道:“你们擅闯未央宫,对公主无礼,是要造反吗!”
偌大未央宫正殿,手握寸铁的一对母女,奋不顾身的互相拯救,哪怕拦在面前的是几百盔甲士兵。
羊献容太美了,面对冒着寒光的长矛,她手中的短刀看起来是那么弱小可笑,可是她毫不畏惧,径直朝着长矛撞过来。
羊献容绝世容颜,眼神里的决绝更添凄美。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玛丽苏之光。
侍卫们先是一愣,收回长矛已是来不及了,干脆松手,任凭长矛砸在自己脚背上,也不愿见这个绝世美人撞死在自己手里的长矛上。
羊献容就这样一人一刀,冲进了寒光阵阵中,所到之处,侍卫们要么避让,要么松手,都不敢伤了她。
羊献容跑到了包围圈中间,清河伸手,将母亲拉到马背上,母女两个共乘一骑。
羊献容怎么也没想到,她人生中最狼狈、最无助的一幕,却偏偏被她最想要好好保护的人看见了。
她紧紧抱着女儿的腰身,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这本不该——”
“不,母后,这本就是我该承受的责任,为人子女的责任。”清河安慰母亲,“不要为了这畜牲伤心,被狗咬一口,不是你的错,是狗的错。”
刚才齐王纠缠母亲的那一幕,清河这个初长成的少女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前齐王种种矛盾之处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个狗贼就是馋羊皇后身子了,他就是下贱!
齐王听到自己被骂成狗,刚才清河又是挥剑,又是纵马踢人,招招致命,顿时羞愤交加,心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干脆不到目的不罢休,今天必须要驯服这对母女,让她们听话!
齐王大手一挥,“将她们拿下,要活的。”
齐王就不信了,三百多个身强力壮的精兵还对付不了一匹马和两个女人。
齐王吩咐,立刻有个侍卫抓着清河的脚踝往下拽,羊献容连忙用脚踹他,可是刚刚伸腿,就被另一个侍卫抓住了。
就在两人即将被拉扯下马时,一阵劲风来袭,一根长矛投掷而来,长矛刺穿了抓着清河脚踝侍卫的胸膛,从后背贯穿到前胸,势头依然不减,长矛穿腹而过,将此人钉在了地板上!
此人不得松开清河的脚踝,双手支撑着长矛,阻止身体穿着长矛继续往下滑。
他也晓得被长矛穿破身体必死无疑,可是求生的**还是让他立刻做出自保的姿势,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他就像被穿在红柳枝上的肉串,已是不能活了。
最终,他保持着双腿站立,双手扶着长矛的姿态,气绝。
惨烈的一幕令众人暂时停止拖拽马背上的母女,纷纷回头看这可怕的死亡之矛是干的。
出乎意外,居然翩然若仙的少年郎,琅琊王氏的麒麟子,王悦。
这个人更杀不得。
琅琊王氏比皇室力量大多了。
齐王没有想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王悦居然出手杀了大司马府的侍卫,“王悦,你要干什么?”
我在京城有今天,不就是你王悦去年送的那个勤王诏书吗?
你怎么反过来杀我的人!
清河和羊献容都没有想到王悦此时会在未央宫里出现。
清河先是一喜,而后一悲:有什么用呢?纵使王悦武力过人,他也打不过屋子里这几百侍卫的围攻。
羊献容看到亲生儿子,也是悲喜交加,无论我怎么藏,怎么躲,到头来,该面对的,根本逃不过,还是要面对。
这难道就是命运?当年我强行逆天改命,偷龙转凤,用太子换清河,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来做什么?”王悦一脸迷惑无辜的表情,“我听说有刺客伪装成大司马府的侍卫,混进皇宫,意图刺杀皇后,然后栽赃齐王殿下。”
众人都听懵了。什么情况?
王悦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其他武器了,慢慢走进齐王身边,“结果,我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个刺客——”
王悦指着大殿上双手抱着胸前长矛,以站姿死去的侍卫,“正要刺杀皇后,情急之下,我只好投掷长矛,将刺客当场击毙,救了皇后,还齐王清白。”
王悦紧紧盯着齐王的双眼,“殿下为大晋立过功、流过血、忠心耿耿,断然不会派刺客公然刺杀皇后娘娘,殿下自从去年执政以来,为了国家利益得罪了不少人,这刺客一定是殿下政敌派来的奸细假扮而成,来刺杀皇后,栽赃殿下,让殿下背负杀害皇后的罪名,被士族和皇族所不齿,被赶下台,然后乘机上台,对吗?”
王悦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仅凭武力是无法突破重围生还的,为今之计,先哄后拖,如果齐王能够悬崖勒马,知道自己任性冲动,后果不堪设想,那就最好。
如果齐王执迷不悟,继续大闹未央宫,他至少能够拖延一些时间,等待潘美人等“援军”。
齐王眼神闪烁,一瞬间,他想杀了王悦这个目击者,一了百了,不就是栽赃吗?就说王悦被刺客杀了。
可是,琅琊王氏不好糊弄啊,尤其是王悦这种麒麟子,是全族未来的希望,王悦还是尚书令王戎的僚属,牵一发而动全身……
正在齐王纠结时,外头响起了兵戈之声,潘美人闻讯赶来了。
保护潘美人一路闯关的正是以前刘琨在皇宫中领军的一些心腹军官和士兵。
刘琨被齐王排挤出去,明升暗降,当了个闲职,还主动把金谷园献给齐王,表示臣服,不过刘琨虽离开皇宫中领军,但是他的人还在,依然有一百来人效忠皇室,为潘美人所驱使。
一个身躯高大的小军官第一个冲到正殿,他举着盾牌,朝着拦门的侍卫撞过去,啪的一声,将两个侍卫撞飞了。
王悦认识这个小军官,是刘琨的人,刘琨失势后,潘美人把他弄到未央宫,他从后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此人刚刚出去。
原来他去库房找潘美人以及集结刘琨旧部的人去了。
真是个聪明能干的军官。
潘美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把正在睡午觉的皇帝叫醒拖过来了。
小军官开道之后,潘美人把睡眼朦胧的皇帝往前一推,“诸位见到皇上,还不快跪拜!你们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