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目的地后下车,梶井基次郎在那里等着你。因为你向他表示了自己非常欣赏他手工制作的柠檬炸/弹,还从他那里订购了五百个特制炸/弹,就埋在这栋洋房的下面。
一分钱一分货,梶井基次郎拍着胸板保证这些炸/弹足以把这块地方炸成灰灰。
事先安排的网球突击队成员拖住了Mimic组织的其他人,你对梶井基次郎点点头,按照原定计划和他一起搭了梯子爬上房顶埋伏起来。
*
在织田作之助和纪德异能相互抵消产生奇异点的前一刻,你刚刚放好了梶井基次郎的血液用火焰包裹住,抓住时机发动异能介入了这场决斗。
浩浩荡荡的火焰犹如决堤的黄河之水瞬间侵占了整栋洋房,你坐着火鸟拉着给你供血的梶井基次郎飞到了洋房二楼的舞厅,在织田作之助和纪德惊讶的目光中,火焰引爆了埋在地下的柠檬炸/弹。你猜到了如果预见死亡未来的时候已经中招了他们俩还是会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借用着梶井基次郎“不会受到柠檬形炸弹伤害”的异能特性,你沾满鲜血的手拉住了在地动山摇中努力稳住身形的织田作之助,纯金色的火焰倏忽弥漫至他全身,算是上了双重保险。
火鸟载着你们来到了远离了陷入爆/炸的区域,你收回异能,给凌打了电话叫人来收场顺便把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梶井基次郎抬走,才看向织田作之助。
红发青年望着果然被炸得只剩灰灰的洋房,眼神空洞,沉默不语。
你就当陪他玩“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游戏,抱着手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反正人你是救下了,之后怎么样你一律不管。
“你不该救我。”
织田作之助的神色颓废,声音嘶哑。
他未必想不明白太宰治请求你救他是因为什么,但他还是选择了去死,就像他选择赴约和纪德决斗一样。他觉得,自己收养的孩子们死了,一直坚持着不杀人的原则也被打破了,独自活下去也没有意义。
说到底,不过是个自私而又固执的普通人罢了。
“我不想救你。”你冷冷地说,“我不得不救你。”被太宰治算计着来救人令你大为恼火,只是你不习惯迁怒于人,这才还能在对方面前保持平静的态度。
“人为自我救赎而生,迎来死亡之际便会理解。”织田作之助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话,仍凝视着纪德葬身的那片废墟,没有侧头看你,“信小姐是不会懂的吧。”
因为他一直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你现在才看到他胸口处涌血的枪伤,判断出那颗子弹的轨迹只是擦着心脏而过,没有命中心脏,你放下心,皱着眉走到了织田作之助面前。
你挡住他的视线,那双充满了令人心碎的情绪的湛蓝眼眸终于看向了你。“别看了,走在死路上的人,哪有回头路可看。”你淡然地说完,就甩出袖剑,散发着白芒的白山吉光已经准备就绪。
“信小姐能帮我带一句话给太宰吗?”
“不能。有话自己留着命去说。”
你干净利落的拒绝了织田作之助插的旗子。想留遗言还要看你同不同意他死。
“忘了告诉你,有一个女孩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织田作之助暗淡无光的双眸闪烁着微弱的火光,但仅一瞬就又熄灭了。
“......我杀了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如此说道。
“杀人的是我。”你的目光落到他还握着枪的右手上,和你沾满鲜血的手不同,他的手还是干净的。
事实上Mimic组织的普通成员都被你麾下的突击队提前解决了,而纪德的死,其实是你的火焰和柠檬炸/弹造成的。追根究底,Mimic组织的人都是你杀的。
“总归因我而起。”织田作之助苦笑道。
见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钻牛角尖,你蹙眉,讨厌对方这副一心求死的样子,直接抬手抽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周围,异常的刺耳。
织田作之助的头被打得向一边侧去,右边脸颊上浮起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顺着下颌滑落。你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有多用力,要不是担心太宰治发疯,你连牙都给他打掉。
“你知道太宰治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吗?”你手心发麻,缓缓地握拳,用一种冰冷刺骨的眼神看着他。
森鸥外曾经教导过你,在取得目标好感的时候,时时刻刻让对方知道自己对他的好是最错误的做法。因为第一次感动,第二次感动,次数多了,就开始麻木,变得理所当然,甚至会产生抵触厌恶。
只有在一个最恰当的时候,让目标知道,原来是自己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着他,才能产生最大的感动。
而太宰治一直以来默默为织田作之助做过的一切,就是你说服他活下来的关键。就算只是为了不让太宰治发疯也好,织田作之助必须活下来,你从不做亏本的交易,太宰治的弱点必须存在。
你把太宰治为织田作之助做过的事情一点点掰碎了告诉他。你不明白太宰治非要瞒着当事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作为被世界根源宠爱的孩子,你也无需像他那样顾忌那么多。
最后,你给陷入挣扎中沉默不语的织田作之助念了一首诗歌,是英年早逝的华国著名异能者查海生写的。
“我把天空和大地打扫干干净净
归还一个陌不相识的人
我寂寞地等,我阴沉地等
二月的雪,二月的雨
泉水白白流淌,花朵为谁开放
永远是这样美丽负伤的麦子
吐着芳香,站在山岗上
荒凉大地承受着荒凉天空的雷霆
圣书上卷是我的翅膀,无比明亮
有时象一个阴沉沉的今天
圣书下卷肮脏而欢乐
当然也是我受伤的翅膀
荒凉大地承受着更加荒凉的天空
我空空荡荡的大地和天空
是上卷和下卷合成一本
的圣书,是我重又劈开的肢体
流着雨雪、泪水在二月。”
白山吉光的神力笼罩着伤痕累累的织田作之助,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你敏锐的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你身上,念着诗歌的声音便随之放得愈发轻柔。
你不知道这首诗歌原本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但诗歌里圣书的上卷和下卷、荒凉天空的雷霆和受伤的翅膀,这些意象让你觉得很适合这个时候的织田作之助。
不是因为字里行间透骨的冷漠,而且因为诗人的脆弱。
念完诗,你转身离开。该做的已经尽力去做了,真正想求死的人你拦不住,就不白费了去阻止了,生存或者死亡,都是织田作之助自己的选择。
“......这首诗的名字是什么?”
手/枪跌落在地上的声音和男子嘶哑的嗓音使你脚步微顿,遂头也不回的说道:
“黎明。”
*
你开车回港黑总部的路上,遇到了太宰治。
他肩上经常披着的那件外套不见了,一身便装,看着还像刚出校园的高中生,欺骗性十足。此刻就挡在你回港黑的必经之路中央,也不怕你一踩油门直接开车撞死他。
在车头即将撞击到太宰治身上的两米左右距离,你刹了车,因为惯性,车轮还是向前滚动了几圈,发出的摩擦声尖锐刺耳,车灯都触碰到了对方的衣摆。
当真是不怕死。以为太宰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从你这里知道事情的结果,你冷漠地说道,“织田先生没事。”
在手刃仇敌和拯救织田作之助之间,你被迫做出了选择,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拦你。
“太宰治,你塌下来的天,我帮你顶住了。”
所以,别再来找你了。
既然一开始就决定利用你,利用完了之后就干脆点,和你一刀两断。
藕断丝连,只会让你更看不起他。
听出了你的潜台词,一直低着头的太宰治忽然抬起头来,朝你温柔的笑着说道,“大小姐,我要脱离港口黑手党,加入武装侦探社。”
闻言,你并没有多意外。
太宰治当着你的面这样说,简直就是亲手绝了自己的后路。
他想死吗?
他真的想死。
织田作之助活下来之后,他就仿佛变成了一块滚刀肉。
而你和太宰治,各有各的路要走,正确的路和唯一的路其实并不存在。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道理你懂,所以你不会被太宰治激怒到失去理智,天知道他是单纯的来道别还是另有阴谋在等着你。
“太宰治,你就是个骗子,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你对他失望至极,也不愿意听他多说什么,疲惫的向后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你连信任都不敢付出,你连自己都不敢信任,只会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面对你的指责,太宰治面无表情。莫名让你感觉到,隐藏在他灵魂深处的那个小孩子,在哭。
但你已经不会因此心软了。
你为了救织田作之助,第一次违背森鸥外的意愿对你今后造成的影响、因为擅自调动干部级异能者回港黑后所要接受的惩罚、放弃谋划一年之久的复仇机会而形成的遗憾......这些事情,太宰治心里最清楚。
你认真的说道,“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阿治。”
这是你最后一次这样称呼太宰治。
第73章 沉溺于深渊之始(一)
自从年满十八岁的那天起, 你就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你已经是一个可以自己承担责任的成年人了。
虽然你看起来一直都在独自承担责任, 但你曾经以未成年人的身份从森鸥外、尾崎红叶、广津柳浪等人那里取得的豁免权也是客观存在的。而现在别人要对你做什么, 要下手就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你很难再用年少轻狂的理由当挡箭牌为自己争取利益。
不过相对应的,你法律上的监护人也不再有正当理由限制你的社交活动, 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构建属于自己的人脉和势力。
你将正式出现在台前, 没有人再为你遮风挡雨。
比如这次,你犯的事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说是闯下了滔天大祸也不为过, 必须上审判庭走一遭,谁也包庇不了你。
太宰治搞完事倒是跑路得爽快, 留下了一堆烂摊子交给你收拾, 根本不去考虑港黑最年轻干部叛逃所引起的一切连锁反应。
而你,能被太宰治这种人物利用,起码证明了你有利用价值不是吗?可悲的是连利用价值都没有,只能任人鱼肉。
审判庭的主要席位上坐满了高层,A坐在最右边的位置上, 宣读着你的几大罪状:
违背首领的命令。
擅自调动干部级异能者。
明知同僚有背叛行为却知情不报。
对组织的叛徒手下留情。
与叛徒纠缠不清。
......
你卸除了武器, 两手腕分别戴着一个异能抑制手环背在背后,垂首站在审判庭正中央,身后两边各站着一位神色肃穆的黑衣人, 手持一挺/机/枪。
若你只是组织的普通成员,犯下其中任何一条罪状都是几百条命都不够死的,幸好你投胎的技术不错, 和首领有那么点血缘关系,平时作为一条狗也够称职,所以即使你把不成文的禁令都犯了个遍,也还有周旋的余地。
“......专欲擅权,纷乱诸事,论罪当诛。”照着稿子念完你的罪状,A依然是那副用下巴看人的高傲表情,对此事做了总结。
港口黑手党建立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明着违背过首领的命令,与首领的个人威望无关,与阶级分明的严谨制度有关。坏了规矩的人就得受到惩罚,如果连内部的条令(法律)都不能给组织成员以震慑,那么条令就是一纸空谈。
不过法外容情。A还算聪明,他知道你是首领内定的继承者,首领很大可能会包容你违令,所以他从任何组织的首领都不能忍让的专欲擅权这方面下手给你定罪。
你抬眸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看了A一眼,又安静地垂眸,睫羽轻颤,掩饰住眸中的一丝戾气。
在你失意的时候,总有人洋洋得意的试图再踹你几脚,让你死的再快点。上次因为宣传片的事你拒绝了不少想要空手套白狼的高层的示好,这么算起来,你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妾身有异议。”尾崎红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信君调动干部级异能者,此事是首领批准的,不存在擅权这一条。”
“至于知情不报之罪......在场哪一位敢说,自己提前洞察了太宰治的背叛之心?”席上的红发女人环顾四周,眼神凌厉,浑身的气场令人不经退避三舍。“既然各位都没有,又怎么能要求一个孩子提前预知太宰治的行为。”她避重就轻道,目光落到你身上,又变得温柔如水,只要咬死了你不知情,这条罪状就不存在。
“那放走了太宰治那个叛徒这一条,总该存在吧。公路的监/控里明明白白的记录了。”A提高了音量,在肃静的审判庭里回荡着,似乎是想要让在场所有高层都清楚,席下的人可是放走太宰治的罪魁祸首,必须严惩不贷。
你忽然冷笑道,“放走了太宰治这一点我承认。但我有一点想问这位干部,若是您当时在场,您敢杀了太宰治吗?”话语间用的敬语也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A并未作答。他心里清楚,太宰治非但不能杀,组织还得好好保护他的生命安全,若是太宰治真的死了,港黑高层被公布出去的情报可不是好玩的。
审判庭席位上,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你镇定自若,仿佛这件事完全与自己无关一般。
“若我在场,定叫太宰治有来无回,绝不和信君一样妇人之仁。”A不欲与你多做纠缠,在他看来你这时就只能逞口舌之快了,“信君的罪状证据确凿,该定罪了。”
你冷着脸,面色如霜,与之对峙,“定我的罪?除了红叶大人,在场的其他干部还没说话,你算哪根葱,也配定我的罪!”
A勃然大怒,正要因你不客气的话发作,突然意识到首领还在上方坐着,似乎有些顾忌,他瞄了一眼最上方,见森鸥外并未流露出不悦的神色,才勉强压制下愤懑请示道,“首领,放走叛徒太宰治的元凶已在此,请首领决断。”心底多半还在暗忖你不愧是森鸥外教出来的人,言语这般厉害,处处都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