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皱着眉看你,知道你还有下文。
你端着鸡尾酒杯子绕过太宰治走到织田作之助面前,“只不过,等织田作先生成为了家,所得的一切利润,我们三七开。”就当投资的是织田作之助这个人给港黑创收了,在横滨,港口黑手党想捧的作者还怕捧不红?
“你三,我七。”你举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任何正常作者都无法接受的利润分成的话。
织田作之助写的怎么样,你不知道。只要他写的不是太差劲,你都有办法把他捧上天。
“......”
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织田作之助明智的保持了沉默,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吧。
“大小姐,这条件有点太苛刻了吧。”太宰治弱弱的举手,为自己即将成为被你压榨的众多人中的一员的好友争取利益,“账也不是这么算的。对半分怎么样?”
你单方面和织田作之助碰了一下杯,表示这事就这么定了。听到太宰治的话,你一脸震惊,“织田作先生自己都没有意见,太宰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除了接受你的条件,织田作之助从港黑叛逃了想要完成梦想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他的作品有宣传吗?
他这个人有后台吗?
他懂得同行竞争吗?
他连水军都不会买!
光靠写书就能养活全家人的家是个人都能当吗?
只靠写书就能在寸土寸金的横滨买套海景房容易吗?
这些都是要出钱出力的。
所以你这个靠山前期付出那么多,后面摘桃子拿大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太宰治试图帮织田作之助争取到利润和你五五开的行为,在你看来真是太不要脸了,反正你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70章 踟蹰于孤岛之前(十四)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明显还在等人, 你也就不耽搁他们朋友之间的聚会了, 和自己未来的御用文人约了时间商量合同的细节, 你爽快的离开了Lupin酒吧。
你一走, 酒吧里的客人就少了半数之多,再减去真正来喝酒放松的顾客, 剩下的客人......哼, 太宰治果然并非毫无准备,看样子是真的在意他友人的生命安全,也是真的对你缺乏信任。
心情晴转多云, 你叫已经领到驾驶证的小静开车送你去组织专属的私人医院,那里有一份分析报告等着你过目。就是关于那份致使你异能沉眠的不明药剂的分析报告。
你嘴上不说, 心里还是会对自己异能暂时无法使用的事情感到焦虑。
这个暂时, 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一年前因为你受伤后身体没有恢复元气,所以抽血化验研究不明药剂的实验就搁置了下来,直到今年年初医生确认你身体彻底恢复了壮的像头小牛犊,才抽了你很多血去做研究,还反复向你询问了你中药时的具体状况, 比如药剂的状态、颜色、温度, 遇火后的变化等等。
你的配合不是没有回报的。今天那群疯狂科学家就要拿出他们的研究结果了。
而你铺垫了一整年的复仇计划也可以再度实施,这一次森鸥外担心你又阴沟里翻船,特别允许你带好几位干部级别的异能者一起, 去处理自己的私事。
天野黎的项上人头,你志在必得。
*
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信大人,您确定那份药剂遇火会变成淡粉色的雾气吗?”
“我确定。”
“那种不明药剂的真实身份, 原料不是有毒物质,而是......经过提纯后的人血。”
高级研究员手里拿着分析报告,似乎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他面露迟疑,最终还是在无法辩驳的事实面前说出了化验结果。
“谁的血?”
“异能者的血。”
你的数字并不敏感,一看到化验单就觉得头疼,便只是草草过目了一下,就把单子随手放在了研究台上。听到血液的来源是异能者,你在实验室里来回徘徊的脚步突然一顿,猛地转身看向对方,目光凌厉,任何谎言都无法遁形。
确定对方没有撒这种稍微查证一下就能被识破的谎,你闭了闭眼,良久才睁开,冷静的拿起了研究台上的化验单,放进碎纸机里,机械启动的声音嗡嗡作响。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你看着那雪花一般纷落到垃圾桶里的纸屑,沉声问道。
“和我一起研究的两个助手。没有别人了。”研究员立即紧张地回答,生怕稍微回答晚一点就被你下令灭口。
“记得管好你们的嘴。”你挥手示意这怂货退下,淡淡的说道。
摆满冰冷器材的实验室只剩下了你一个人,电子用品发出的滴答声更显沉闷,气氛一时死寂得可怕。
你一拳砸在玻璃护罩上,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抑制住了喉间愤怒的低吼,身体却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玻璃瞬间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然后破碎、掉落开出了一个洞,尖锐的玻璃刺入你的拳头,鲜艳的红色顺着没有完全碎掉的护罩裂痕蜿蜒下来。
书告诉过你,这个世界里能消除异能者异能的异能者血液,只有一个人有。那个人两个小时前还约你到酒吧交流感情。
“太宰前几年,有受重伤失血过多的记录吗?”你自言自语的问自己,然后得出答案,“有过一次。”
但是中也下手一向很分寸,不然太宰治早就被他打死了。
那次不知道为什么,中也下手尤其狠,把太宰治肋骨都给打断了两根,直接就送进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当时你习惯性的觉得,这又是太宰治作死自找的,就没多在意。后面中也来找你解释说他没有下那么重的手,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宰就飞出去了。你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现在想起来,你觉得自己“肯定是太宰又在作死不需要多在意”的惯性思维非常可怕。
这种凌驾于逻辑之上的惯性思维,就像是在横滨对人们提起自杀爱好者大家就会想起太宰治一样。会让人忽略他在自杀以外做的一些事情,非常便于他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
因为你也利用过森鸥外对你的惯性思维,所以对这招熟练得很,只是没想到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却不知不觉的跌入了思维陷阱。
太宰治说自己在住院难道就真的在老老实实的住院吗?你非常怀疑。
把异能者的血液从人体中抽出来提纯后制成成药剂,这样的人血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一次抽取太多的血会令人失血过多而死,就算是义务献血也不可能每周都献。失去了那么多血难道太宰治就真的毫无察觉?
垃圾桶里的那份分析报告的碎纸不足以让你定太宰治的罪,但怀疑是少不了的。
如果太宰治有办法证明这份血液是别人通过某种手段强行或者暗中从他那里拿到的,而不是他主动勾结彭格列的人给出去的......
你更希望是前者。
因为你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太宰治通敌陷害你。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你心里种下,只等着哪天生根发芽。
*
出了实验室,你径直前往总部大楼,毫不掩饰地去了中岛凌的办公室。
因为当时没有重视,你已经忘了那份文件被凌藏在了哪里,只得一顿瞎找。最终在拆了大半个办公室后在凌办公桌左下方的第三个柜子里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时隔一年多,凌之前主动给你而你当时觉得没有必要就拒绝了的那份文件,你现在想看了。
异常想看。
异常想证明太宰治与某些事无关。
男性的你曾经问过太宰治想要什么,他当时选择了沉默。沉默其实也是一种答案,这个答案更耐人寻味。或许太宰治自己都参悟不透对他而言究竟应该拥有怎样的人生。
女性的你住院期间,太宰治又开车遛龙之介经过医院来看望你时,你也问过这样的问题。那次太宰治倒是回答了,他说只要大小姐开心就好。
你对此的应对是抄起床边的一个枕头朝嬉皮笑脸的太宰治丢了过去,结果砸中了死心眼的龙之介,他自己解释说不接住是因为他没有得到太宰先生的允许不能使用异能。
你很震惊。太宰治居然几个月就把你预定的左右手给教导成了这个样子。
太宰治这个人有毒,他说的只要你开心就好的话你一个字都不信。你俩的交情没到这个地步,刻意去表达总令人觉得虚伪。
这个世界上,谁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好?就算是收养孤儿的织田作之助,谁能说他收养孤儿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道义呢?
你忍不住想起了枫,想起了淳离开你不久,请愿跟随你的枫,想起了那个时候枫那张脸带给你的慰藉。
枫那时也对你说他什么都不想要,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了。可结果呢?口口声声什么都不想要的人,后来辜负你的信任什么都得到了。
枫一直表现得对你那么深情,服从你的所有命令。可结果呢?他忠心耿耿的依附着你,背地里却为自己毫无底线的谋私利。就算他用死亡向你请求原谅,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存在什么东西都不想要、只要你开心就好的人存在呢?就算是书也是为了你身上的唯一性才说出了只要你开心就好的那种话。
所以你认为,太宰治一定有阴谋。
对你和对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在你面前隐藏本性,故作姿态,即使不满你的某些行为也不会说出来,反而大加赞扬,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恰到好处,取得你的信任。
然后......
把你从现在的位置扯下来,踩在你身上走向更高处。
会是你合理猜测的这样吗?
空穴来风这种事,可能吗?
告诉你太宰治不是什么好鸟的中原中也,提醒你太宰治有可疑行动的中岛凌,对太宰治心怀忌惮的森鸥外......难道这些只是因为他们多疑所以才对太宰治是这样的态度吗?
如果只是一个陌生人对你说太宰治有问题,那么你肯定不会相信,但如果是许多位睿智的熟人对你说太宰治有问题,那么......极大可能真的是太宰治有问题。
又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至爱,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私欲、压制自己自私的本能只为了另一个人好?
太宰治怎么会没有想要的东西?
你觉得,表现得无所求的人,真的太可怕了。
因为你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有一天会不会是你屁股下的位置,或者说,是你的性命。
思绪万千中,你翻开了凌收集的资料。
*
看完文件,你去洗手台掬了一捧冷水浇到脸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你原本以为,无论是男性的你还是女性的你,和太宰治都算是朋友,现在看来,他压根就没把你当朋友,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算计你了。
身体传来熟悉的灼热感,你抬头凝视着镜子里的青年,看着他挂着水珠的银色长发,看着他略显阴柔的清俊面容,看着他冷冽多情的含霜眉眼,看着他颜色苍白的微抿薄唇。
缠着绷带的右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镜面,发出一声脆响,惊醒了你。你勉强勾起一抹笑,镜子里的青年也随之眉眼一弯,这才有了你和镜子里的青年本质上是同一个人的实感。
换了一套男式西装,你步伐稳健的出了洗手间,习惯性的走到窗边往外看。纸屑一般的白雪从云端跌落,纷纷扬扬的逐渐覆盖了刚被雨水洗刷过的、一整个城市的泥泞夜晚。
真美啊。你将血色眼眸中的锋芒尽数藏起,流露出一抹感性的柔软。
拿出手机,你给大概还在酒吧和朋友喝酒的太宰治打了一个电话,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还轻松的跟着耳畔奇怪的铃声哼了起来。
“大小姐?”他似乎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会接到你的电话。
“阿治。你那边能不能看到夜空?”你甚至低低的笑出了声。
“我和朋友合个影,等一会儿就去看......信风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带着一丝醉意的嗓音很好听,担心的话语表达得十分自然。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下雪了。”
“......”
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太宰治一时没有说话。
想把“下雪了”这件唯美的事告诉另一个人,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是怎样一种,和含蓄无关的、直接的情话。
“拍完照,能来见我吗?阿治。”
*
太宰治赶来的时候,你正坐在转椅上,悠闲的把玩着一把左轮手/枪,当着他的面,往弹巢里放了一颗子弹。
你微垂的浓密长睫仿佛染了墨,在昏暗的灯光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然而那双紫红色的眼瞳里却席卷着风雨欲来的寒霜。
随着主人的抬眸,那阵风暴暂时停息了下来,你平静的注视着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的太宰治,忽而一笑,“阿治,在我成为融雪之前,我们先玩一个游戏吧。”
你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把上好子弹的枪“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示意对方上前来拿,然后抱着手向后靠在了柔软的椅背上,准备欣赏他接下来的应对。
游戏的名字叫俄罗斯轮/盘。相传起源于俄罗斯,是一种自杀式的游戏,或者说,处刑方法。
规则很简单:在左轮手/枪的六个弹槽中放入一颗或多颗子弹,任意旋转转轮之后,关上转轮。游戏的参加者轮流把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板机。中枪者输,怯场者输,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胜者。
赌的是命,赌的是运。
太宰治未被绷带遮掩住的鸢色眼眸浸染了浓浓的黑暗,像一潭死水微澜,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你没有催促他。
是选择让命运做决定,还是选择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拿枪口对准你,就此叛逃......
你很期待他的选择,你不畏惧给别人选择的机会。首先书就第一个不允许你死,其次就算你输了,也不过是世界重启罢了,掀棋盘重开一局谁怕谁。
并不知道你有所倚仗,仿佛听到你说了什么可笑的话,太宰治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眼角沁出了泪珠,走上前拿起了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他因为过分用力而苍白无血色的食指一动,“啪嗒”一声扣动扳机。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