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供氧面罩,蜷缩着身体,如同胎儿生活在母亲的充满羊/水的子/宫里一般安静祥和,整个人静止在充斥着不明液体的营养仓里。
你闭着眼,对此没有任何异动,甚至连心跳的频率都没有一丝变化,营养仓里只有你海藻一般的发丝在其中漂浮,时而触碰到光/裸的后背。
这种感觉很熟悉,和你前世在实验室的营养仓里沉睡时一样,只有灵魂中的异能流火陪伴着你。
至于老奸巨猾的彭格列为什么没有在之前和太宰治交易的时候多弄一些可以消除异能的药剂,你还要感谢太宰治当时的谨慎,营养仓里那种药剂的分量很少,对已经产生抗体的你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只要你想,你就可以逃脱出去。只是还不到你主动逃脱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的舱门自动打开的电子音响起,随之而来是少年急促的脚步声——
“姐姐!姐姐!”
有人急切地拍打着营养仓坚实透明的玻璃仓门,震动的水波从声源地层层荡开。
估计着自己也差不多该做出反应了,你睫羽轻颤,在水一般的液体中睁开了眼睛,不适感短暂的停留了几秒便消失,逐渐看清了面前的少年。
隔着淡绿色的液体和一层玻璃,停止唤醒你的沢田纲吉暖棕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女子未着寸缕的身影,不见除担忧和心焦之外的情绪。你却拿双手护在胸前,故意用警惕地眼神看他。
“姐姐,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怕我。”
至今还只算是个孩子的少年哪里见过你这般脆弱无助的模样,笨拙的安慰道,抬手贴在冰冷玻璃上,右掌纹清晰可见,如同他表明的心意一般。
沢田纲吉从小就有个愿望,希望可以成为妈妈和姐姐的依靠,只是奈奈妈妈有爸爸可以依靠,而姐姐只有他。令人心急的是他成长得太慢了,以至于他总是看到别人伤害在努力保护着他、教导着他的姐姐。
沢田纲吉作为彭格列精心培养的合格首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被动的学习彭格列单独为他准备的课程。他在这个地方看到和听到了不少黑暗,也见证了很多人的悲哀。尤其是他感到无能为力的。
有时沢田纲吉亦会想,他的姐姐在那样的城市里到底承受了多少,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惜凭借他贫瘠的阅历,怎么也想不通。
眸中燃烧着坚定橙色火焰的少年结巴了一下,凝视着你如此说道,“我、我和京子,一定会保护姐姐的。”
后知后觉得知港口黑手党新任首领被俘的消息,沢田纲吉是真的吓坏了,他那么努力的长大,想得到姐姐的认可,成为一个合格的黑手党首领,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提前失去自己的姐姐,还是在他所继承的组织主动出手的情况下。
你在他面前,曾经那样的强大......看到现在这副模样的你,真的吓坏他了。
“想要守护姐姐的笑容。”
他的眼睛这么说着,比他的语言更真诚。
你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一切都是虚的,先做到再说吧,类似的承诺你听的还少吗?
*
沢田纲吉离开没多久,又是京子来看你。
暂时中断了与骸君的精神链接,你不经想,彭格列对俘虏的看守到底是有多疏松,亦或者觉得这对未婚夫妻没那个本事和胆子从实验室把你放走呢?
如果彭格列的人真的是这样觉得的话,那他们简直错的离谱,至少京子有这个胆识,虽然身为女性,但她在你的示范下已经不觉得自己哪里比男性差了。
笹川京子没有选择在不太了解营养仓结构的情况下擅自按下按钮放你出来,令你惊讶的是她选择点燃了晴之火焰直接击碎营养仓的玻璃罩。
也是,京子的亲生哥哥笹川了平都能点燃晴之火焰,没道理她在血统至上的彭格列的训练下点不燃火焰。
淡绿色的液体哗啦一下流了一地,你这些天靠营养液维持身体的机能,不可避免的身体有些虚弱。
笹川京子连忙扶住了你,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帮你换上,手法熟练,介于她和沢田纲吉还没有一起睡过觉,你闭眼装晕前多半也是她帮忙褪下的衣物,手法是骗不了人的。
电子器具被人为破坏后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橘色长发的少女握紧你在营养仓里泡得有些苍白的手,“姐姐大人,我带你走。”
你心里并不担心自己会提前脱逃破坏计划,却也没有刻意去打击对方的一片好心,只是微笑道,“这么多敌人,怎么走?”
“我们突围。”误以为你现在没有了异能失去了自信,笹川京子摊开手掌给你看她掌心摇曳的火焰,试图加强你的信心,“姐姐大人,我会保护你的。”
左手不动声色的抓紧了一块碎玻璃,你敛眸问道,用一种温柔的语气,“突围不出去呢?”
笹川京子目光灼灼,坚毅得像以树的形象站在你近旁的一株木棉,“那我就死在这里。在你身边。”
......天真得可爱呢。
不是彭格列疏忽了没有料到沢田纲吉和笹川京子会相互配合着放你出去,而是彭格列高层只把这当做检验组织十代目成长的一次历练,沢田纲吉和笹川京子自以为周密的计划其实在他们眼里漏洞百出,只能作为试探一下你的诱饵罢了。
即使已经推测出了真相,你也忍不住对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京子产生了一种怜爱之情。
这样一心为你的小姑娘,谁能不爱?
“跑吧!姐姐大人。”
笹川京子牵着你的手向门外跑去,顺利的经过了人脸识别,她带着你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奔跑向透出光亮的出口。似乎老天都在帮你们,中途没有让你们遇到一个敌人。
在距离京子知道的这条暗道的出口处,彭格列的人都在那里等待,意料之中的,沢田纲吉不在,应该已经被软禁了。
“夫人,您这是选择站在彭格列的对立面吗?”
藏青发色、枣红色眼瞳的女性带着一队人马堵在出口,数挺机枪对着你们。如果不是对方开口说话,你都要以为对方是男性了。
京子明显认识对方,本性的善良让她难以对亲近的人刀剑相向。她咬着下唇,将你护在身后,还天真的试图和平解决问题,“拉尔,你让我带姐姐大人走吧!”
你心里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将一直捏藏在手里的玻璃碎片架在少女白皙的脖颈上,下面就是颈动脉,“都别动。”
“......姐姐大人?”刚点燃晴守火焰的笹川京子愣愣地,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从一开始我就是在欺骗利用你逃出去,你没发现吗?之前被我耍得团团转也就算了,事到临头还这么傻。”
傻姑娘。
挟持着人质,你拿着凶器的手稳的很,没有划伤身体颤抖着的少女脆弱的脖颈,只是漠然地看着对面那群人领头的那个女人,冷声道。
“不想你们的十代目夫人死的话,就让开路,放我走!”
敏锐的从你的应对中觉察到了你的外强中干,被少女称作“拉尔”的女人沉默片刻,枣红色眼瞳闪过一丝复杂,终于在感情与理智间做出了取舍,点燃了雨属性的火焰。
“夫人。抱歉,我们不能因为您一个人就违抗命令放走彭格列的心腹大患。”
*
不出所料,在双方都没动真格的情况下,你被打败后重新关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在京子的以死相逼下没有再被关进实验室做成罐头,而是直接进了相对舒适的俘虏监狱。
“夫人,没事吧?”
拉尔扶着面色苍白、双目含泪的笹川京子,不太习惯的问出了关心的话语。
“姐姐大人......”
后知后觉想明白了一切,橘色长发的少女推开在她眼里假惺惺的藏青发色女人,无力的向你伸出手。
被押送着进入监狱的你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责怪,只是充满了无奈。
无需自责,傻姑娘。
第98章 睥睨于城市之巅(十一)
你并不只是第一次被关进监狱。
第一次被关禁闭出狱后让你明白了一个道理, 权利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然就只能任人宰割。而这次主动被俘虏, 也让你明白了一个道理,权利不仅仅需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比如这次这种突发情况, 如果你没有实现召集五大干部开会分配工作, 而是把控制权紧握在手,那么一旦你与港黑总部失去联系, 那么组织里惯于听从你直接下达指令的成员们就会如同失去了头狼的狼群变得一团乱, 彭格列也将不战而胜。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指望下属完全听从你的指挥是不现实的, 只有将权利合理分配出去, 让他们各司其职,才能达到能将利益最大化的最优解。
空荡荡的监狱里只有那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像极了警局审讯室审问犯人的布置,只是处于对敌方首领的尊重没有手铐罢了。
你叠着腿坐在椅子上, 右手手肘撑在一边扶手上, 手背支着下颚,眼神锐利地看过去。隔着监狱的铁栏杆,叼着烟的红发男人懒散地穿着正装, 斜着眼看过来。
你们的眼神相撞时空气中似乎擦过了一道火花,你看见天野黎嘴角抽搐了一下,又露出了那种平淡中带着点变态感的笑容,“矢花家的,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 又见面了。”你竟顺着他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
天野黎弹了弹烟灰,像又想把滚烫的烟头摁在你的手臂上一样,恶意满满的挑衅,“很不错嘛,比小时候有长进,我还以为你会恨不得拿起一把刀把我碎尸万段,就像我曾经对矢花诚做过的那样。”
“哦。”你优雅地坐着,平静地应了一声,“下次还有这种事的话,煮烂了之后记得分我一杯羹。”
“你竟然一点都不愤怒?”天野黎奇了,在他的印象中你可不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你若跟谁有仇,若无关利益,当场就会报了。
“人的愤怒根本是源于自己的无能。”你心平气和道。
“你也算是人吗?”天野黎嗤笑,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挖空心思的来刺激你,只为看猎物临死前不甘的挣扎,“能从实验室里批量生产的猪猡,也算是人吗?”
你的身世在彭格列,特别是在门外顾问这个身为彭格列、又独立于彭格列的组织,不是秘密。若非彭格列的特殊暗杀部队巴利安的现任首领XANXUS公开宣布不承认彭格列十代目,仍忠于彭格列九代目,彭格列门外顾问的人早就请巴利安的人出手解决你了,哪能容你这个本该在家族实验室诞生的最强人形武器不受控制的蹦跶到现在。
“至少比你更像人。”你没有被激怒,甚至连微笑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视线也未曾发生偏移,只语气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带着点同情,“你看看你,除了这张人皮,哪里还像是个人?”
“你——”
天野黎的话戛然而止。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侵染了他的四肢百骸,常年游离在生死边缘锻炼出的直觉令他立即想要离开原地躲避危险的来临,可他的身体却跟不上大脑运转的速度,甚至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拔出,只用余光窥得一道剑影。
飞凌而至的剑影仅一瞬间,就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薄薄的血痕。
只一刹那,那颗头颅就飞了出去。
银发淡蓝色眼瞳的少年的身影瞬移至不远处,收剑入鞘。藏蓝色的军装制服衬得他更加沉稳可靠,没有丝毫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浮躁感。
你回忆着那令人惊叹的封喉一剑,白山吉光的动作在你脑海中仿佛进入了慢动作回放,红发男人一闪而逝的破绽在那瞬间变得无比致命,在神剑付丧神眼中漏洞百出到不可思议。
那一剑精妙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白山吉光的剑,是治愈之剑,是杀人之剑,更是一振洋溢着神力的快剑。
天野黎一时还没有死,只觉得颈上一凉,眼前的世界随即天旋地转起来。
他头颅重重地摔在地上,脸颊被砸得塌陷下去,却仍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你,他还要看他的俘虏如何在他的语言下崩溃挣扎。
流火蔓延上铁栏杆,轻易地融化了囚笼。你优雅起身,走出监狱,环顾四周,周围的看守人员已经被隐匿身影暗中潜入的付丧神割了喉,瘫软着身体堆在墙角。
你并不吝啬自己夸奖,“白山,你做的很好。”按照先前决定好的计划行事,时机掌握得分毫不差。
“不负主人重托。”
白山吉光干净而又清澈的眸中浮起淡淡的欢喜,自然地护卫在你身后。
而在你面前,男人失去了头颅的身体仍直直地站在原地,甚至手里夹着的那支香烟都还亮着火光。
似乎时间停滞了片刻,天野黎脖子上碗大一个疤蓦地喷涌出大量的鲜血,将天花板都染红,也将他指间的火光熄灭,仿佛身体内的血液都流尽了,才轰然倒地。
“白山能帮我把他的四肢砍下来吗?”雪白的风衣上被溅了几点鲜血,你蹙了蹙眉,嫌弃地瞥了地上的那具尸体,在银发少年准备按照你说的做的时候又拦住了他,“算了,别脏了你的剑。”
一缕火焰窜上了监狱铁栏杆的两端将它熔断,你单手拆下一根儿/臂/粗的钢管,潇洒地耍了一个棍花,向尸体走去。
钝器打断男尸四肢的闷响和骨折声不断响起,你带着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挥下又抬起粘了模糊血肉的钢管,不少血水和内脏碎片随着钢管光滑冰冷的管身淌到了你的手上,黏糊糊地令你有些恶心,又莫名有点兴奋。
你这么强大,足以伤害很多人,为什么要为了部分人束缚自己,让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来伤害你?
仿佛在借此宣告,你不仅可以猎物一般的被别人伤害,也可以化身野兽去猎杀别人。
就算做再多心理准备,等到收人仇敌的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你内心该有的痛苦和空虚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如同浪潮逆风一般更加波涛汹涌。
你拿着过度使用已经弯曲的钢管,抬头对着角落里故意留下的那个正对着这边的监/控/摄/像/头笑了一下。
“沢田家光,你没想到天野黎也会有今天吧。”
你因兴奋而微微湿润的紫红色眼眸弯如新月,衬着苍白脸颊上的点点血迹,小女孩般天真而又残忍的甜美笑容尤其显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