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就是时间的眷顾者。
时间向来与命运关联,如果通过预知未来或者洞察过去的方式来改变命运,最终命运绕完一圈,还是会回到原地。只有时间的眷顾者,才能通过操纵不同的时间线来彻底改变命运轨道。
但时间的眷顾者并非命运的眷顾者。
命运对世人所有的馈赠都早已暗中标注了价格,只要你付得起,哪怕想让主神换个人,命运也不会管。
四月一日点了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是把身上的庇护当做代价支付出去了吗?唔……没有庇护的话,确实很容易听到位面夹缝间各种妖怪的呓语和呼唤。也许刚好有妖怪喊出了你的名字,所以让你有了被召唤的错觉。”
“没有庇护的话,不仅会听见各种妖怪的呓语,日常生活也会因为这些妖怪而变得麻烦呢。”
“一开始也很担心来着,”新酒耸了耸肩,道:“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所以顾不了那么多。”
等回去之后再问问夏目前辈好了……他应该比较有经验。
百鬼目走过来,用弓弦轻轻碰了碰四月一日的肩膀:“该回去了。”
“是是是——”四月一日叹了口气,转头对新酒道:“这孩子很喜欢你,一看见你就害羞……真是让人没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百鬼目加重语气打断了:“要到时间了!”
四月一日摊开手,做出无奈的表情:“那我就先走了。哦还有,如果最后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避开鬼怪的话,可以试试消灾面具~”
新酒记下了四月一日的忠告。她向四月一日摆了摆手,笑着道:“好……我期待着以后和四月一日君,还有百鬼目先生——在主位面再见。”
和少女笑意盈盈的脸对视,百鬼目脸色微变。他急促的避开新酒的目光,转身离开——四月一日笑眯眯的用胳膊肘撞了撞百鬼目:“清。”
百鬼目僵硬的侧过头:“嗯?”
四月一日微笑:“你同手同脚了。”
百鬼目:“……哦。”
多亏了刚才那支破魔箭,21有了充足的时间找到出口,将新酒传送了出去。
回到正常的办公室之后,新酒还有些后怕。她瘫在办公椅上,刚想咸鱼一会压压惊,结果一抬头就刚好和屋顶巨大的妖怪面对面——
那只妖怪还冲她眨了眨眼睛,表情颇为俏皮。
新酒:“……”
“新酒小姐,怎么了?”
旁边坂本一如既往的体贴。新酒满脸麻木的指着天花板:“那是什么?”
坂本抬头看了眼天花板,疑惑:“吊灯?”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抬头看了看天花板——mob面不改色的无视了那只巨大的妖怪,道:“新酒小姐,是新换的吊灯。”
虽然趴着一只妖怪……但是这种事情就不要说出来了,免得吓到新酒小姐。
抱着和mob一样体贴想法的夏目,也跟着微笑:“是新换的吊灯哦。”
齐木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新换的电灯,随即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下班时间了。】
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文件包,顺口问新酒:【你今天加班吗?】
新酒精神恍惚的收回视线:“不、不加……我打算等会去买点东西。”
最好买点稳定精神的药——再买几张消灾面具?
齐木沉吟片刻,正要说一起时,办公室大门突然被推开——空助热情的笑脸出现在门口:“啊啦~小楠下班了吗?刚好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哦!”
齐木:【……我要加班。】
就算加班,也绝对不和你回家。
新酒对齐木报以同情的目光,随即收拾了自己桌子上的东西:“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空助笑眯眯的脸立刻转向新酒:“小酒要下班了吗?那太好了!我们一起走吧!”
面对空助灿烂的笑脸,新酒面无表情的拒绝:“空助君,我们不顺路。”
以为用不顺路这个借口就可以甩开空助的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当新酒在超市的蔬菜区看见冲自己招手的空助时,恨不得再次拨动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留下来和齐木一起加班。
“哟!小酒~好巧啊,你也在这里买菜吗?”
空助笑眯眯的晃过来和新酒打招呼,新酒努力忽视他身后上蹿下跳的大眼珠子妖怪,挤出一个微笑:“是啊……空助君也是来买菜的吗?”
空助向她示意自己手里的菜篮子:“对,来帮妈妈买菜。”
看了眼空助手里的菜篮子,新酒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那你慢慢买,我已经买完了,先走一步。”
“嗳~好冷淡啊——”空助故作伤心的走到新酒身边,叹气道:“我可是为了小酒,和侑子小姐做了好几遍交易呢~”
新酒前进的脚步迟疑的顿住。她侧目看着空助,“什么意思?”
空助耸了耸肩,冲她闭起一只眼睛:“字面上的意思咯~”
“小酒的秘密,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好多呢——”
他笑眯眯的看着新酒,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我一直以为小酒是生命实验的失败品,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
“小酒根本就没有参与生命实验,对吧?”
眼皮一跳,新酒抬眸时脸上的笑意都减淡不少——空助恍然未觉,转身拿起旁边的萝卜感叹:“哇~今天的萝卜看起来好新鲜哦!”
新酒抽走空助手里的萝卜,皮笑肉不笑:“空助君这么关注我……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空助眨了眨眼,表情看起来很无辜。
新酒继续保持微笑:“我也很好奇,管理局里和齐木君关系好的人并不止我一个,但是你好像格外的针对我。这是为什么?”
“如果空助君一直不肯说出原因的话,我都要认为空助君爱上我了呢——”
空助嘴角翘起的弧度往下落了一点。他俯身凑近新酒,少女的容貌温柔无害,即使是眼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起来也仿佛是知性体贴的模样。
于是在外人眼里,他们就仿佛一对璧人。
“要说原因的话,”空助恶意的朝着少女的耳朵吹了口气,微笑道:“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货架‘哐当’一声倒塌了;巨大的倒塌声掩盖了空助原本的声音,新酒的目光越过空助看向倒塌的货架。
没有人。
也许撞倒货架的人害怕承担责任,跑掉了?
“哎呀,这个货架倒塌的时间真是不巧呢。”
空助笑眯眯的直起身子,侧头看向倒塌的货架——工作人员已经过去收拾了,周围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他把新酒抽走的萝卜拿回来,放进自己的篮子里:“下次有机会再询问小酒吧,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呢。”
空助自认不算什么好人,不管是为了他那可爱的弟弟也好,还是为他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的心意;空助都不打算给其他人发展的机会。
包括那位‘缘定之人’。
所以——姑且再等等,等下次再问吧。
空助哼着小曲离开,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徒留下不明所以的新酒。
新酒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这家伙果然是脑子有问题吧?”
为了调查自己,还特意跑去和侑子小姐做交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空助共事已久,深知他性格的恶劣性,新酒恐怕真的要怀疑对方这么关注自己,是不是暗恋自己已久。
新酒并不知道,自己离开蔬菜区的时候,藏在隔壁货架后面的mob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抿了抿唇,悄悄帮工作人员把货架扶了起来。
小酒窝飘在他身边,抱起了自己的胳膊:【嘁——那家伙也太嚣张了吧?居然靠新酒这么近……不会是小酒的男朋友吧?!】
Mob淡淡道:【新酒小姐没有男朋友。空助君也是我们的同事之一。】
小酒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有印象,就是那个性格恶劣的管理员是吧?他不是和小酒关系不好吗?等等……】
小酒窝忽然间感觉自己醒悟了什么,猛地跳了起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因为喜欢所以要欺负她??】
Mob在帮忙抬起货架之后,婉拒了工作人员的感谢品。他看了眼空助离开的方向,语气平淡:【新酒小姐不会喜欢这样的幼稚鬼。】
第115章 交易
到了晚上, 遇见妖怪的几率会上升。所以为了安全起见, 新酒买完菜就直接回家了。
吃过晚饭之后,新酒躺在床上玩新出的单机游戏, 湿漉漉的头发散在床头架子上晾干。
回到十六岁确实很好, 但是头发每次都要剪实在是太麻烦了。更何况这次她赶时间回家, 根本没时间去理发店。
操纵着勇士翻过高山, 新酒的思绪却并不在游戏上——
这次回去没能见到锖兔先生,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不对,见还是见到了的。只不过是他单方面见到了自己。
比起这件事情, 更让人头痛的果然还是可以看见妖怪。夏目前辈是因为本身具有妖力, 徒手打很多大妖怪也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自己作为一个奶妈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难道要找夏目前辈借猫咪老师来镇宅?不不不那也太麻烦夏目前辈了……
熟练的跳过一个路障, 新酒在游戏中的分岔路口留下一个标记点, 继续走神:要不然还是试试消灾面具?
明天去附近的神社里面看看好了——话说神社的消灾面具卖不卖?
消灾面具……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半干的头发晃悠悠的垂下来,扫过白皙的小腿。新酒打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找出那张狐狸面具:面具的眼睛处没有开口, 嘴角刻有一小串紫藤花。
“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新酒想了想,把消灾面具放到自己枕头旁边,自言自语:“先试一试好了,实在不行的话再去问问夏目前辈。”
夜色渐浓,挂在窗户边的风铃被夜风吹动, 发出清脆的声音。
风铃上绘有紫色的花串, 颜色逐渐变淡。
分明是白天, 细雨绵绵, 乌云沉重的压下来,将气氛渲染得如同夜间。
新酒坐在灵堂外的阶梯上,黑色长裙的边缘被雨水浸出更深的黑色。她留长了头发,身量纤细,耳边别着小小的一朵白花,苍白一如她的肤色。
旁边献完花的人来来往往,有人隐晦的瞥她,目光打量。
“那是白银先生的独女吗?真可惜。”
“是啊,才十六岁呢……年纪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现在父亲也走了。”
“白银先生走得也太突然了吧?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以后要怎么办。”
“有空担心别人,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就算白银先生去世了,人家也有大笔的遗产继承,哪里需要你担心?”
……
“外面很冷,还是进来吧?”
落在裙子上的细雨被黑伞遮盖,新酒仰起头,看见堂哥正担忧的望着自己。她慢吞吞的站起来,声音也和身量一样纤细又脆弱:“我想去附近走走,伞可以借我吗?”
白银英太连忙点头:“可以!没问题——要不要我陪你?”
新酒轻轻摇头,接过他手里的伞撑着,走下台阶。
来献花的人络绎不绝,有白银树生曾经的部下,同事,朋友,和资助者。新酒逆着人群走出去,将那些饱含着同情怜悯的议论甩到身后。
在所有人视线无法触及的世界里,少女身边站着腰佩木刀的少年。
新酒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纤细的雨丝给整座城市都披上薄纱,她靠在路边湿透的围栏上,长及小腿的黑发也被水汽浸染。
锖兔跟在她身边,踌躇片刻,抬手轻轻拍了拍新酒的脑袋:“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新酒仰头看着外面的雨幕,道:“但我好像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难过。”
无论是原本的家人,还是那些来悼念父亲的人,仿佛都觉得她的安静沉默是因为太过于伤心,反而哭不出来。
可是新酒自己知道,她没有那么难过。
这样好像是不对的。
新酒轻声问他:“锖兔先生,为什么我不难过呢?是因为我根本不爱爸爸吗?”
明明爸爸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他死了,自己却没有那么难过呢?是因为自己不是正常人吗?
锖兔看着对方垂落的眼睫,不自觉的皱起了眉。他碰了碰新酒的脸,新酒侧过头,略带疑惑的看着他——锖兔向她笑了。
少年那么一笑,仿佛太阳和好天气都来临了。
他捏着新酒的脸,道:“小酒,爱与‘难过’无关。”
“白银先生那样爱你——并不是为了看见你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天天用眼泪和过去来怀念他。”
“你要明白,我们并不是为了使谁难过,才去爱一个人的。”
脸颊被捏得发红,她终于在这层阴冷潮湿的雨雾中,感受到了那么一点鲜活的温度——新酒抓住锖兔的手,少年的手是冰冷的,灵体没有温度。
凭借着冲动抓住了锖兔的手之后,新酒反而茫然起来。
锖兔以为她有话要说,正垂眸望着她。被那双银色眼眸注视,新酒愣了愣,随即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