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三人一愣。
黎嘉洲皱着眉头,醉眼朦胧地凶许意菱:“我的,不许碰。”
许意菱目瞪口呆:“这就是学者水平,傅阔林研究室门脸?”
最关键的是,陶思眠也没生气,反而摸了摸黎嘉洲的手,温声哄道:“好好,你的,你的。”
许意菱和程果把两个幼儿园小孩扔在路上就走了,简直没眼看。
夜色浓郁,星星稀疏,早春的风裹着一丝凉意吹得让人舒服。
这个点的交大路上没什么人,裴欣怡和宋文信走得若即若离。
安静好一会儿后。
宋文信:“我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见到黎嘉洲谈恋爱,还这么爱。”
裴欣怡:“我也没想过陶总会在有生之年谈恋爱,我之前还觉得他们感情有问题。”
宋文信笑了一声。
裴欣怡:“陶总说你是学医的,也是念研究生吗?”
宋文信:“我比程果和黎嘉洲他们大一级,念博一。”
裴欣怡低头看两人鞋尖:“交大的医学院确实蛮厉害,临床八年收分有时候能到全国第一。”
宋文信:“我是跟陈潜的,之前做抗癌那块,现在转到免疫了。”
裴欣怡:“那你……没谈恋爱?”
宋文信实话实说:“之前因为太忙了,每天觉都睡不够,更别提恋爱,现在稍微好一点了,但也没碰到喜欢的。”
“那我呢,”裴欣怡话没过脑子下意识就问了出来,“你觉得我怎么样。”
问完自己都后悔了。
宋文信明显没料到这个走向,磕磕巴巴:“挺,挺好的。”
裴欣怡本来很紧张,但宋文信一紧张,她反而不紧张了:“那你觉得我是大多数人喜欢的长相吗?”
宋文信:“是。”
裴欣怡忽然停住脚步,笑着看向他:“那你呢?你是大多数人吗?”
宋文信脸红完了,彻底说不出话。
裴欣怡胆子更大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看电影。”
宋文信:“我,我……”
裴欣怡:“明天周日,明天可以吗?”
————
黎嘉洲和陶思眠同居之后,并不是每晚都睡在一起,因为陶思眠偶尔会想事情,就不想黎嘉洲在旁边,黎嘉洲偶尔半夜才从研究室回来,也不想吵到小姑娘,就回了客房,两人相安无事。
所以当黎嘉洲喝醉后,陶思眠看出黎嘉洲很热,自己在他旁边会更热,他会睡不好,陶思眠打算拿毛巾给他擦一擦,把他哄睡着再去隔壁睡,可就拿毛巾这几分钟的功夫,出事了。
陶思眠去洗手间之前,黎嘉洲乖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说着听不清的话。
陶思眠从洗手间出来时,黎嘉洲像菩萨一样坐在床上,好似想到什么一般,抱着被子表情呆呆的。
“你听说过倒春寒吗?”他问。
“现在就是啊。”陶思眠走近。
“我觉得有点冷。”黎嘉洲又道。
陶思眠:“那就开地暖。”
黎嘉洲:“地暖热。”
陶思眠:“那就开空调。”
黎嘉洲:“空调干。”
陶思眠:“开加湿器。”
陶思眠想给黎嘉洲擦擦脸,可是黎嘉洲一直躲,等陶思眠面无表情说完加湿器,黎嘉洲彻底爆发了。
“我受够了陶思眠我受够了!”黎嘉洲大吼,“我什么都依着你宠着你惯着你,可是这样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他崩溃道:“我在家也是被宠大的,我在家也是世界的中心,我让你当中心那么多次,你就不能让我几次吗!”
“我也想要你什么都听我的,围着我转,尊重我的意见。”
“我想你做事情之前先考虑我,而不总是我先考虑你。”
“OKK,我爱你,所以我做这些我甘愿我没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黎嘉洲眼眶通红,忽然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样总是在纵容你的我,不是真正的我,长此以往压抑的我,会让我丢了真正的我。”
“我的眼睛会慢慢没有光,我的眼神会黯然失色,”黎嘉洲摸了把眼泪,抽抽搭搭道,“可能我嘴角笑容会不在。”
陶思眠听得揪心,小心翼翼地试探:“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压抑太久了?”
黎嘉洲点点头。
陶思眠继续:“你要我尊重你的想法?”
黎嘉洲又点点头。
陶思眠彻底明白了,她叹一口气,抱着宛如孩子的黎嘉洲,轻声道:“你这是没有安全感,因为你觉得你很爱我,远超过我对你的爱,所以你会下意识地迁就我,因为你害怕我在这段恋爱里不开心,你害怕我会离开。”
“但其实不是的,”陶思眠拍拍黎大孩子的背,给他顺气,“我对这个世界本来是不抱希望、没有情绪的,是你给了我情绪。给了我哭,给了我笑,给了我喜怒,给了我哀乐。”
陶思眠:“我当然会尊重你,迁就你,纵容你。”
黎嘉洲:“你没有。”
陶思眠冤枉:“我哪里没有,是你想说什么我不让你说,还是你想做什么我不让你做。”
黎嘉洲:“你不让。”
陶思眠无辜:“我哪里不让——”
黎嘉洲吼道:“那我想睡你的床,每天都睡!”
刚吼完,自己就心虚了。
陶思眠楞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
两个人明明在吵架,结果陶思眠被吵笑了。
黎嘉洲小眼神看陶思眠,不想泄气又怕陶思眠生气。
陶思眠抿嘴憋笑。
两人沉默好一会儿。
陶思眠拉过他的手,黎嘉洲乖了。
陶思眠一边给他擦脸一边说:“你是大哥,你说了算,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帮黎嘉洲脱鞋、脱袜子、扶到床上:“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陶思眠要给他脱衣服,黎嘉洲乖乖把手抬起来。
陶思眠要给他盖被子,陶思眠乖乖躺好。
等陶思眠帮他收拾好,就看见黎嘉洲歪着脑袋看他。
陶思眠也歪着脑袋看他。
黎嘉洲乖若鹌鹑,小声补充:“抱你的那种……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陶总:???
抱歉,谢谢,鞠躬。
第68章 六十四口
早上, 陶思眠和黎嘉洲是被铃声吵醒的。
电话里, 宋文信态度很激进。
陶思眠迷迷糊糊:“怎么回事啊。”
“你再睡会儿,宋文信和陈潜杠起来了。”黎嘉洲亲了亲小姑娘额头,掀开被子下床。
陶思眠困得不行:“陈潜不是宋文信导师吗, 为什么会吵起来, ”她想到什么, 拧了拧眉, “感觉刚刚宋文信语气好激动。”
黎嘉洲轻手轻脚穿衣服:“宋文信人品没问题的, 踏实孝顺, 做饭还好吃,”黎嘉洲知道小姑娘在担心什么, “他喜欢小动物, 不太可能有家暴倾向,人遇到事的时候情绪激动很正常, 介绍给你室友错不了。”
黎嘉洲道:“而且宋文信会做饭, 科研天赋也高, 去年已经发了两篇NEJM,杰青, 突出贡献奖都是时间问题,可能老了还得叫人一声宋院士。”
黎嘉洲絮絮叨好一阵, 凑到小姑娘跟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大肆吹嘘宋文信吗?”
陶思眠懒懒打个哈欠。
黎嘉洲笑着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因为宋文信承认,我比他厉害一点。”
陶思眠笑骂:“不要脸。”
黎嘉洲揉揉小姑娘的脸:“因为送给你了。”
陶思眠鼻子动了动。
等黎嘉洲去洗手间收拾出来,身上清冽又好闻,陶思眠舍不得他走, 黎嘉洲哄她:“一会儿就回来,”又流氓,“不然你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就多留两秒,亲我两下多留五秒,多划算。”
陶思眠哼哼着:“你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吗,喝醉之后。”
黎嘉洲明显一副断片的表情。
陶思眠探手摸过手机,播放昨晚录下的视频。
画面里,黎嘉洲抱着被子,眼睛红红鼻子红红。
“陶思眠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总是我在迁就你,你偶尔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我的眼睛慢慢会没有光……”
“我想睡你的床,每天都睡……”
“……”
黎嘉洲:“?”
一秒,两秒,三秒。
黎嘉洲微笑着放下陶思眠:“我去了,好朋友再见。”
陶思眠越想越好笑,在被窝里滚来滚去。
————
宋文信的事情确实不好解决。
黎嘉洲到休息室的时候,宋文信已经过了气得说不出话的阶段。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当初老板(陈潜)做抗癌,我一个人做五个人的活,四十个小时不闭眼盯实验,陪他拿了三个S级项目,后来他转免疫,三年前,你记得吧,其他导师想挖我,我都没答应,二话不说跟着他转免疫。”
“球蛋白差最后一期实验就能出结果了,他让我转给肖旭,让我去做病毒分型,辛辛苦苦两年的东西让我放我就放?我论文二稿都改了发他邮箱了,现在让我转方向?”
“他把我当什么了?当把枪?指哪打哪?当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可我是活生生的人,”宋文信脑子一片空白,“我对免疫比对抗癌有兴趣,所以当初他让我转方向我很感激他,可现在他让我去做病毒分型,为什么?凭什么?”
黎嘉洲知道没有永恒的师生情,只有永恒的成果。
即便他和傅阔林关系亲近,那也是建立在他能为傅阔林做研究拿项目的基础上。
但是宋文信在免疫明显还没到瓶颈,宋文信对陈潜也是忠心不二,宋文信每篇论文鸣谢的都是陈潜。
黎嘉洲给宋文信递了杯水:“你给你老板明确表达过拒绝吗?”
“当然,”宋文信猛闷一大口,“上次我给你说老板让我转方向,我就拒绝了,他说我们都考虑一下,我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就过去了,结果今天早上,他直接让肖旭到我组里来了,肖旭连实验样本是什么都不知道,老板让我手把手教?”
黎嘉洲想了想:“陈教授确实快两年没拿项目了,我估计你是顺的,但你们研究整体到了瓶颈,你实验已经到第三期了,所以他让个菜鸡接手,你去带新方向,我觉得可以理解,”黎嘉洲道,“到时候你球蛋白这块发了论文署名还是你的,新方向也有进展,双方向不是坏事。”
“不出意外的话,如果我让了,那署名也是别人的,今天早上他对署名只字未提。”
宋文信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玻璃和楠木想碰发出清脆声响,一圈浅浅的水痕蔓延在边缘。
黎嘉洲和宋文信说了会话,远天的灰云散开,上午的天光这才彻底亮起来。
————
可能是黎嘉洲早上秒懂了陶思眠眼神里怕宋文信太凶会不会有暴力倾向的意思。
她把她朋友介绍给他朋友的感觉很微妙,就像她和黎嘉洲,已经是一个小家庭。
陶思眠一上午心情都不错。
她去超市买了点零食,黎嘉洲给她发消息说快回家,陶思眠就站在小区门口等他。
回家。
他说回家。远远
家。
陶思眠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觉得这个字念得好听,意思也好。
黎嘉洲出现在小区门口时,路过的两个女生不停看他,然后红着脸和同伴私语。
黎嘉洲走近接过陶思眠手里的东西,看到小姑娘一脸嫌弃。
她好像在嘟囔什么。
黎嘉洲又凑近些,才听清楚。
“长这么好看就算了,还高,高就算了,衣品还好,衣品好就算了,还笑得这么荡漾。”
这下,黎嘉洲笑意更憋不住了,戳戳小姑娘的脸,问:“吃醋了?”
陶思眠:“我不喜欢吃醋。”
黎嘉洲:“别人看我你不高兴了?”
陶思眠嘴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
黎嘉洲大着胆子:“你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陶思眠快步甩下黎嘉洲。
黎嘉洲赶紧追上去,眉目都荡漾道:“我知道得哄哄你,可我怎么想怎么开心,”黎嘉洲跟上电梯,“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占有欲这么明显。”
陶思眠忽然问:“有多开心。”
黎嘉洲一听这冷静的语气,立马收敛了:“也还好。”
陶思眠:“说实话。”
黎嘉洲:“前所未有。”
陶思眠:“说你是猪。”
黎嘉洲:“你是猪。”
陶思眠:“说我是猪。”
黎嘉洲:“你是猪。”
陶思眠:“?”
黎嘉洲忍笑:“好好,我是猪。”
两个人像三岁儿童一样在电梯里进行毫无意义地拌嘴,可陶思眠就喜欢这样,黎嘉洲也喜欢这样。
陶思眠想,黎嘉洲说得是对的,她就是吃醋,可她就不承认,黎嘉洲拿她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