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尝一口——画盏眠
时间:2020-03-28 08:16:07

  黎嘉洲想,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占有欲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很开心了。
  两人出电梯,发现门开着,顿时心生警惕。
  黎嘉洲下意识把陶思眠拉到身后,两人还没决定报警还是正面上时,便看到趿拉着浴室拖鞋过来关门的陶然。
  两人都松一口气。
  陶然叫人:“姐,姐夫。”
  陶思眠不满:“怎么进来的?”
  陶然努嘴:“密码锁啊。”
  陶思眠简直了,深呼吸平静自己想揍人的冲动:“我是说,怎么猜到密码的。”
  陶然心直口快:“我朋友说女人都恋爱脑,我就输了姐夫的生日,就一次。”
  陶思眠换鞋子:“是你姐夫……黎嘉洲让我换的。”
  “不用害羞啊,”陶然大大咧咧和黎嘉洲勾肩搭背,“恋爱脑没什么不好,说明你们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夫唱妇随情比金坚。”
  陶思眠受不了油嘴滑舌,搡陶然:“把湿拖鞋换了。”
  十分钟后。
  砂锅里炖着排骨汤,流理台上洗好了水果,陶然宛如饿死鬼一样吸溜着黎嘉洲做的全家福泡面,坐他旁边的陶思眠脸都皱到了一起:“所以为什么过来。”
  陶然含混:“我妈这两天更年期到了,我来避避风头。”
  陶思眠点开陶二婶的微信对话框,问陶然:“住几天。”
  “先一周吧,”陶然瞥到陶思眠手机屏幕,电光火石抱住老姐的手,“不要告诉我妈。”
  “就招呼一声啊。”陶思眠奇怪。
  陶然明显不想说:“让你别告诉就别告诉,怎么这么啰嗦。”
  陶思眠好心不得好:“诶,你现在在谁家。”
  陶然看着陶思眠满脸不爽,知道姐姐是嘴硬心软,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陶然出走的原因,远非更年期那么简单。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南方传媒集团的股份就持续走低,中间三次停牌调整也不见起色。年底陶二婶给陶老爷子提过用陶思眠股权做海外资产置换,陶老爷子坚决反对,陶二婶自然不能和老爷子撕破脸。
  同年年底,一休传媒账面利润有将近三十个亿。
  陶二婶用南方影视做抵押,想从一休手上换出现金流,一休传媒总裁蒋时延是为陶思眠父母鞍前马后的人,但并不意味着蒋时延会买陶家老二的账。
  更可气的是,蒋时延这边刚拒绝了陶二婶,转头就买了B市黎家晶科地产三座文化产业园,好像在挑衅说我有钱,我知道你缺钱,可我就是不给你花。
  陶二婶气得不轻,就在她快走投无路的时候,晶科地产提了对南方影视的收购意愿。
  在整个南方系,除开个人股东,本来是南方传媒和一休传媒二分天下,如果晶科通过南方影视进驻进来,局面就变成了三足鼎立,陶二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但毫无办法。
  在陶二婶忙着被收购那几天,陶然天天泡在网吧。
  等陶二婶终于得空,到烟熏火燎的网吧把人拎出来,她问了陶然一个问题:“你想继承南方系吗?”
  陶然还想着自己上把没打掉的老狗逼,格外诚实:“我只想打游戏。”
  路边人来人往,朝母子这边看。
  陶二婶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一个字一个字问陶然:“所以你在陶家这么多年,陶家生你养你,你脑子里就只有玩,完全没有意识到陶家的责任和南方系的责任?”
  陶然脱口而出:“南方系是大伯和伯母的,大伯和伯母不在是姐姐的,因为姐姐读书所以你帮姐姐管,以后如果姐姐要继承自然是姐姐的,如果姐姐不继承就找职业经理人,至于陶家——”
  十七岁的少年满脸倔强和叛逆,陶二婶一巴掌落在儿子脸上。
  陶二婶打陶然的次数不多也不少。
  陶然耸耸肩,轻车熟路:“那我先滚了?我看到你司机来了。”
  陶二婶神态是恨铁不成钢的绝望。
  也是在这个瞬间,陶然彻底明白了母亲这些年对陶思眠的好,是涂满蜜糖的陷阱。
  小孩子藏不住事。
  就一顿饭的功夫,陶思眠就猜出了个大概。
  她安慰陶然:“你别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万事顺其自然。”
  陶思眠还是心疼陶然:“你要住在这儿也行,或者隔壁黎嘉洲那空着。”
  “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陶然一脸诧异,“我住一周我可以去酒店啊,只要你给我钱。”
  陶思眠:“?”
  她突然不想说话。
  等黎嘉洲收拾好餐桌,又给陶然订好酒店,陶思眠和黎嘉洲宛如送大佛般送陶然到门口。
  陶思眠不耐:“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陶然笑:“谢谢姐,姐夫。”
  黎嘉洲客气:“下次还来玩。”
  陶然杵在门口没有要走的迹象,黎嘉洲和陶思眠你看我我看你。
  陶然轻咳两声,对陶思眠道:“姐夫刚刚给我订酒店是生存必要条件,姐你给我的钱是零用钱,”陶然余光暗示性地在屋内转了一圈,“就爷爷可能还不知道你和姐夫在同居,我嘴巴有的时候有点大,就漏风,包不住……”
  “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机械音响起。
  陶然狗腿地朝陶思眠笑:“谢谢姐。”
  陶思眠和黎嘉洲巴不得他下一秒就消失。
  陶然望向黎嘉洲,嘿嘿笑着:“姐夫,我觉得男女平等,不能见外。”
  第二次,“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陶然心满意足地走了。
  “那个小讨债鬼,”陶思眠有点气,问黎嘉洲,“你为什么要给他,他就欺软怕硬,你应该凶一点,他和他妈闹掰了但他还有爸爸啊,让他没钱找他爸爸拿。”
  黎嘉洲关了门拥着陶思眠朝里走:“没关系,在我心里我就是把他当儿子的。”
  陶思眠认真发问:“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当爸爸。”
  她抬眼撞见黎嘉洲深邃噙笑的眼眸,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耳根子瞬间就红了。
  ————
  女孩子对于爱情和八卦好像有天生的热情。
  以前陶思眠用自己的强大的力量封印着,但一旦打开,她也和许意菱一样,成了裴欣怡的恋爱导师。
  许意菱嫌弃她男朋友少,陶思眠理直气壮:“至少我吃过猪肉。”
  许意菱竟无言反驳。
  三个女生拉了一个讨论组。
  聊天主题十分固定。
  裴欣怡很纠结:【我这样会不会太主动了啊,毕竟上次我约他周日看电影他放了我鸽子,可能人家对我没那意思,是我自己用一千吨言情小说脑补出来的。】
  许意菱很客观:【我听程果说宋文信最近要换研究方向,和导师有点矛盾,我估计压力也蛮大的。】
  陶思眠回忆一下:【上次宋文信和陈潜教授闹起来就是周日。】
  或者。
  裴欣怡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我好像看到了他的知乎号,他怎么懂这么多啊,那些字我都认识,可合在一起我就一脸茫然。】
  裴欣怡:【啊啊啊我在学校官网看到了他了,感觉他颜值被眼镜封印了。】
  裴欣怡:【啊啊啊他问我平时喜欢买什么,这是要为上次放鸽子赔礼道歉的意思吗?怎么这么会啊,那我应该回答什么价位比较合适。】
  ……
  许意菱:【看,爱情。】
  陶思眠:【看,爱情。】
  就在陶思眠看裴欣怡和宋文信快一周没进度,和黎嘉洲商量要不要再请大家吃一次饭创造机会时,宋文信在寝室群发了简单明了四个字:【在一起了。】
  黎嘉洲懵了:【你和裴欣怡在一起了吗?】
  宋文信:【对。】
  程果:【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宋文信:【刚刚。】
  黎嘉洲帮自家小姑娘问:【所以你们谁表的白?】
  宋文信:【我,我还答应这周末带她回家玩,我奶奶做的红烧肉很好吃,你们要不要一起,我奶奶也念叨你们好久了。】
  一见钟情,两天发展,一周确定关系,立马见家长。
  黎嘉洲:【我……】
  程果:【翻译:你们的进度太快,黎嘉洲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嘲讽,毕竟他是暗恋了一学期,冷宫了两个月,死皮赖脸好多天才得以登堂入室,而你。】
  程果:【要我说。】
  程果话没说完。
  屏幕显示:您已经被移出群聊。
  程果:“?”
  而另一边,三个女孩子开着群视频。
  陶思眠调整面膜角度:“所以月色太好,你强吻了宋文信问要删好友还是负责,宋文信说删好友不礼貌,负责?”
  许意菱嗷嗷叫:“我为什么隔着屏幕都闻到了酸臭味,感情小裴你和宋文信都是闷骚?”
  裴欣怡故意做作地谦虚:“应该还好吧,毕竟我们手都牵了,要我说,我觉得牵了手就可以负责了,而且他还说这周末带我回家玩,你们说我要买礼物吗。”
  进度条受到嘲讽的两人。
  陶思眠:“……”
  许意菱:“……”
  陶思眠退出群视频。
  许意菱退出群视频。
  ————
  黎嘉洲和程果宋文信他们平时怼归怼,真当遇上事时,却是能推心置腹的。
  上次宋文信给黎嘉洲说了陈潜让换方向的事,黎嘉洲让宋文信和陈潜再商量一下,然后自己找傅阔林对陈潜旁敲侧击,很明显,陈潜的态度很坚决。
  黎嘉洲和宋文信走在交大路上时,不少人看向两人。
  宋文信面上没有太大波动:“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毕竟熬了这么久就快熬出头,而且你知道肖旭是谁吗?”
  黎嘉洲隐约有点印象,但是不明晰:“谁?”
  “和盛文杰关系很好那男生,盛文杰你记得吧,”宋文信提醒,“就之前搞程果和许意菱的,许意菱前男友。”
  黎嘉洲想起在学生会那一出,盛文杰泼陶思眠的水,就是那个肖旭接的。
  肖旭有个分分合合多年的女朋友,他也听自家七七提到过,好像是舞蹈团团长,叫聂珊珊。
  “他?”黎嘉洲觉得匪夷所思,“他一看就不太聪明。”
  科研这种智商歧视视作合理的行业,陈潜为什么要让肖旭进研究室?
  如果做苦力,为什么要让肖旭接宋文信的方向。
  黎嘉洲是极其温柔含情的长相,但他面对陶思眠意外的人时,都是眼尾浮笑,不达眼底,让人看不清情绪。
  长腿迈的步伐停住了。
  黎嘉洲站在草坪边缘,鞋底蹭着初春的软泥。
  宋文信跟着停在旁边。
  “可能我说话不太好听,但我还是要说,”黎嘉洲手揣在兜里,看了一眼宋文信,状若不经心道,“你对陈潜掏心掏肺,陈潜未必对你掏心掏肺,我知道你是陈潜的张保王衡(忠将),陈潜对你也有恩。”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水平,不管到哪个研究室,都能做到今天这程度。”
  “陈潜这次让你换方向说明他已经没把你当自己人,那你又何必把他当自己人。”
  “如果我是你,我就换导师换研究室,”黎嘉洲考虑得已经很全面,“可能有导师碍于陈潜不敢要你,但也有陈潜的对头研究室,肯定会有各种风言风语,但大家最终看的还是成果,你带着成果走,筹码本身就足够。”
  黎嘉洲平静道:“别人怎么对你,你怎么对别人,刀都捅进来了,你还心软什么?”
  宋文信无奈:“不一样的。”
  宋文信说:“你爸妈是白手起家腥风血雨坐上福布斯的人,所以你想问题中要害,果断干脆不拖泥带水,你有资本,也有依靠,你做科研出于天赋出于热爱。”
  “但我不一样,”宋文信笑笑,“我就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父母工薪阶层,还有个奶奶,我是喜欢我是热爱,但我要毕业结婚生子,赚钱养家糊口,天赋和热爱好像最后都会回到一份工作,一份工资。”
  “我快25了,我也得考虑恋爱结婚生子,考虑机会成本。”
  两人沉默好一会儿。
  宋文信扯了扯嘴角:“有时候不甘心自己是个普通人,但最后的最后,还是要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我女朋友是个乖乖女,”宋文信道,“我也不想让她一直担心。”
  黎嘉洲听懂了宋文信顺从的意思,不太甘心:“你和你女朋友认识多久?你见过她父母吗?知道她家庭吗?知道她本性吗?在一切都不确定之前,没必要考虑她,甚至因为她的意见就顺从陈潜换方向。”
  黎嘉洲说:“你换研究室,毕业论文如果陈潜卡你,我豁出去也帮你想办法,就算你最后毕不了业,你发的A刊也够去任何一个医药集团开发部,我可以给你牵线。”
  “你的好意我当然知道。”
  “可想想我爸供我这么多年,虽然现在不找他要生活费,但最后如果我连博士都毕不了业,我爸怎么办,我家人怎么办,我三姑六婆的唾沫就得把我淹死,好了,真的,”宋文信轻捶一下黎嘉洲后背,“好意我心领了,一辈子都记得,换就换吧,我已经退了一步,陈潜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应该不会对我太差,他手里好几个其他方向都不错。”
  黎嘉洲没说话了。
  宋文信目光有些远:“你知道吗,那天你请吃饭,我看到裴欣怡,好像就看到了很多年以后。”
  “我还在做科研,程果已经脱坑成了个电视剧制片人,你可能还在继续做科研,可能不好好做科研就回去继承家业了,但我们关系还是很好,甚至会有小孩,三个小孩在旁边玩,我们在聊天,或者让各自的孩子叫对方叔叔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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